第五十章 老道與私塾
在淮明公府門口與范老告別,司徒錫在街道上慢悠悠地朝家中晃蕩而去,他心中對花搖影的事情還存有些疑惑,記得范老曾說過,她是錦瑟坊的當家。
但錦瑟坊說到底不過是個小型的民樂機構,她是如何知曉這煊安城中大部分達官貴人的訊息的呢,看來這花大家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不過若是她當真手裏掌握着這些權貴的消息,或許自己應該抽時間與她接觸一二,正好她上次托范老來求過詩詞……
“對,掌柜的,這蜜餞也給我來上一碟……”
正低着頭走着,司徒錫忽然聽到了一旁的商鋪里傳來了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他連忙轉頭向那賣果脯的小店中望去。
果不其然,一個身穿上領缺袍的老頭正在店鋪裏頭與那東家交談,他那具有代表性的密長鬍須讓司徒錫瞬間就將其認了出來,這正是之前為他算命解簽的那老道士。
可見他今日這打扮,既沒有穿他那破舊道袍,也沒有拿木劍,反而是身着一身較為高檔的常服,手中還提着一捆書本。
這是去發展新職業了?
司徒錫覺得自己和這位能說會道的老道士還挺有緣分,如今既然又再次遇到,該是去與他打個招呼。
想到此處,司徒錫便一轉腳步,也進入了這家果脯店子。
“還有這種雕花的,也給我來上一份。”
“好嘞,客官!”
那老道士此刻手負身後,面色紅潤,似乎最近遇到了些喜事,這果脯店的店家也喜笑顏開,頂着張笑臉在為他從果盤裏取一些蜜餞裝入袋中。
然而就在那老道接過蜜餞要從懷中取錢付款時,一道有些熟悉的輕笑聲出現在了他的耳畔,他忽地右手一僵。
“道長,最近在何處發財?怎的不再做那算命的營生了,人可不能忘了本啊。”
僵硬地轉過頭,看清楚了司徒錫的模樣,老道士瞬間便將他認了出來,這就是前些日戳穿自己的那公子哥兒,還真是冤家路窄。
“公子,是您啊。這……這可真是巧了不是……公子要買些果脯回去?老頭兒我正好買完了,您請您請,我還有事,就先行一步。”老道士說完這話就準備轉身逃走。
“誒,道長,您還沒結賬呢。”司徒錫一把就將他拉住,這老道士不會想逃單吧。
“哦對對,您看我這記性。”老道士一拍腦袋,從懷裏取出一顆碎銀,遞到了掌柜手中,“掌柜的,這些應該夠了吧?”
“夠了夠了,客官,這就去給您找零兒。”那掌柜拿起自己的小秤將銀兩一稱,連連笑着給老道士換了些銅錢。
“道長,為何您手中提着些蒙學的書籍?”
趁着兩人結賬的工夫,司徒錫站在一旁打量起了老道士手中的那捆書,儘是些給孩童啟蒙的讀物。
“公子,老朽的一些後生們到了該讀書的年齡了,於是我這便為他們買些書本來看,我今日當真是有急事,咱們下次再聊!”
說完這話,老道士急忙轉過身去,逃也似的快步離開店內,混入了街道上的人群之中。
“客官,可要買些蜜餞回去,這些味道俱是上佳……”那店家見到老道士離開,又趕忙湊到了司徒錫的身前進行推銷。
司徒錫低頭瞧了瞧籮筐中的果脯,略微琢磨一陣,向街道眺望一番,尋到了那老道士的身影,也選擇邁步跟了上去。
……
城西的一道破落巷子中,老道士手中提着大包小包,他繞過幾重彎路,來到了一處木屋的門前,回頭再確定一番無人跟隨,他用手背輕輕叩響這扇木門。
“羅先生,是我,雲老兒。”
隨着老道士話音落下,那木門“吱呀”一聲由內側被人打開,一個三四十來歲的儒袍中年男人露出頭來,他一手拿着一本書卷,一手持着門栓,面帶驚訝地迎着老道士走入院中。
“雲老先生,您怎地又回來了?不是說會外出幾天嗎?”
“下午再走,只是想起來孩子們或許缺些練習讀寫的書本,這便去書肆中買了些,路上又看到了一家果脯店子,順道正好買來給這幫小傢伙解解饞。”
“勞您費心了,能遇到您,是這幫學生們的幸事。”
被稱為羅先生的中年人有些感慨地搖搖頭,他在幾日前也不過是一名落魄的書生,家中也只剩下這座老舊的宅子,家徒四壁,甚至連飽餐一頓都有些困難。
但眼前這位老人卻在幾日前找到了他,並且願意雇傭他作為教書先生教導周圍一些貧民子弟讀書識字,還承諾每月都會替這些孩子們支付學費,並且時不時為他們帶些吃食來。
“雲爺爺!”一聲脆生生的呼喚自院內響起,雲老道定睛望去,發現聲音的主人是一位個子不高的小男孩,他一眼便將之認了出來。
這孩子姓傅名山,記得是個很靈性的孩子,來時路上還見到了他父母在陽光下翻曬稻穀,現在其實已經到了放課歸家的時候,他為何還留在這裏。
“他挺好學的,正留下來向我請教一些不懂的問題。”
見到雲老道看着這孩子面露疑惑,羅先生立即笑着向他解釋。
原來如此,雲老道也露出了一絲笑意,這勤學的孩子讓他覺着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他連忙向其招手示意。
“山哥兒,來嘗嘗這蜜餞,讀書還需張弛有度。”
長者賜不可辭,辭之不恭。
等到傅山恭敬地捧着幾顆果品退至一邊后,雲老道這時又思索了一陣,他環顧了一下這木屋周圍的環境,忽而下定了決心一般,抬頭看向眼前的羅姓書生。
“羅先生,這幾日老朽也觀察了許久您的教學,覺得甚是不錯,而周邊如傅山這般有天資卻支付不起學費的孩童大有人在,小老兒想着不若干脆出資置辦一家正規的私塾如何?這山長就由您來擔當。”
……
“殿下,您怎麼在此處?”
煊安城西,司徒錫正邁着步子準備從這巷道中返回家裏,卻沒想到在轉角時遇到了沐居正。
他此時一手提着個包裹,肩上還扛着一個暈過去的漢子,哼着小曲兒也在向城中走去。
“這話倒是應該我來問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司徒錫一頭黑線,沐居正肩上扛着的這位看上去似乎也有個兩百來斤左右,他此刻竟然如此輕鬆寫意,看來真是如他所說那般氣力非凡。
“早上聽聞殿下去了國公府,某便想着出來散散步,接而遇到了這幫人,他們似乎是想教訓某一頓,某在煊安沒有熟人,應該是衝著殿下您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