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上上上1輩的恩怨

第二章上上上1輩的恩怨

黑漆漆的世界裏,一個飄在半空中的小腳老太太,出現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所以我根本就不害怕,甚至想跟她嘮嘮。

在夢裏,那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穿着白色的棉襖,頭上挽着髮髻,她對我說:“我是你們馬家的保家仙,你要離開遼寧,我沒法跟過去,但你別擔心。我已經派小孫子去找你了,加上你這些年跟韓老道學的東西,自保是沒什麼問題的。等你修鍊有成,如果還想當出馬弟子,可以到長白山白光洞來找我。”

在夢裏,我無法說話,那老太太離我那麼近,但感覺又那麼遙遠,轉瞬間便像青煙一般消散了。

我一下子驚醒。

醒來之後,喧鬧一下子湧進寂靜的世界。我睡在綠皮火車硬卧下鋪,是被餓醒的。

關於保家仙的傳說,這在東北可以說是家喻戶曉的故事。

我家鄉在遼寧鐵嶺,我們那兒特別盛行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

鬼怪故事我基本是從小聽到大的,一半是我爺爺給我講的,另一半自然是韓瘸子給我講的。

爺爺給我講的故事,小時候特別相信,甚至我一度以為是真實存在的。

因為我特別崇拜爺爺,所以就幻想着長大以後也當出馬弟子,也當大仙。

等我上了初中之後,接受了科學教育,我就不那麼相信了。

拜託,這都21世紀了,滿天都是飛機,滿地都是汽車,誰還信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不過都是一些心理作用,疑心生暗鬼罷了。

我記得爺爺跟我說過,我們家確實是有保家仙的,是白三太奶。她的牌位就供奉在我們家的東北角,逢年過節初一十五爺爺都會上香上供品。

要說我爺爺是怎麼成為出馬弟子的呢?說起來也是被逼無奈,並不是我爺爺自願成為大仙的。

那是一個下大雪的冬天,那時候日子苦啊,基本沒啥娛樂活動,黑天了就睡覺。

東北土炕燒的苞米杆子暖呼呼的,累了一天的太爺爺和太奶奶早早的上床睡覺了。

睡着睡着呢,太奶奶掀開被子,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嘴裏還咿咿呀呀唱着,然後赤腳站在床上蹦蹦跳跳手舞足蹈,這麼大的動靜,太爺爺自然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低聲罵了一句:“幹啥呢?晚上不睡覺?唱啥呢?”

太奶奶根本就沒搭理他,唱着唱着還用腦袋去撞牆。

腦袋撞在白牆上,咚咚咚的跟打雷似的。太奶奶額頭一下就紅腫了,太爺爺仔細一瞅,發現太奶奶竟然是閉着眼睛的,就彷彿這腦袋不是自己的一樣,也不知道痛,也不知道停。

太爺爺這回看仔細了,嚇了一跳,困意一下子全無了。

他趕緊抱住太奶奶的腳,將她撲倒在床上,焦急的拍臉:“你咋啦這是?快醒醒啊,你夢遊呢?”

很快,太奶奶就睜開眼睛了。然後她就開始喊痛,捂着額頭叫喚。

“我這是怎麼啦?腦袋咋這痛呢?”

太爺爺安慰道:“你剛剛又唱又跳的,還拿腦袋撞牆呢,你怎麼啦?”

太奶奶也是一陣迷糊,根本說不清剛剛自己在做什麼。

她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說自己做了一個噩夢,夢裏就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條蛇在跳舞呢。

就在這時,太爺爺聽到外面有動靜,就像用指甲摳在黑板上拚命的劃一樣,特別的刺耳難聽。

太爺爺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於是趕緊披上棉衣,下炕穿鞋,

叮囑太奶奶躲在床上不要亂跑,順手抄起牆角的鐮刀,緊張的把窗戶打開一條縫往院子裏看。

一看就給太爺爺嚇了一跳,院子裏不知不覺多了很多穿黑斗篷的人影,全都是又干又瘦的身材,就像一個個竹竿撐起來的蓑衣架。

看不清臉,籠罩在黑斗篷里的是一雙雙碧綠的眼珠子,它們的腳是軟趴趴的,好像就只有一條腿,趴在雪地上像蛇一樣扭曲着。

太奶奶同樣透過窗戶看見了院子外面的場景,嚇得滿臉泛白,一陣眩暈襲來,紅腫的額頭頓時開始隱隱作痛。

太爺爺也是嚇的一哆嗦,變了臉色,用力的握了握手上的鐮刀木柄。

“別怕,我們不要出去。天快亮了,等天亮了就沒事了。”

當時的人迷信吶,太爺爺覺得他們肯定是撞上事兒了。

尤其是我太奶奶特別害怕,兩口子硬是熬了一夜都沒敢睡。

天剛蒙蒙亮,太爺爺一臉緊張的打開門一瞅,外面只剩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除了風聲呼嘯,就啥也沒有了。

東邊的太陽升起來了,赤紅的朝霞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太爺爺和太奶奶心裏的寒氣驅散不少。

太奶奶留在家裏生火做飯,太爺爺則跟鄰居王大爺借了拉車的小毛驢,着急忙慌的就去隔壁村子請了一個老道。

這老道也是有本事的人,大家都叫他黃先生。聽我爺爺說,黃先生是我們那旮旯很有名的陰陽先生。

太爺爺用三壇自家釀的高粱酒請他來,來了之後,太奶奶支上小桌,用過年才吃的白面和臘肉招待他。

太奶奶忙活完廚房裏的事,就坐在旁邊織毛衣。

黃先生跟太爺爺邊吃飯邊喝酒,順便向太奶奶問清了癥狀。

聽完小兩口講述的癥狀之後,黃先生打着酒嗝,拍拍胸脯說這事沒問題他能解決。

臨近黃昏,天快黑了。

太爺爺和太奶奶都很害怕,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黃先生。

黃先生走到炕頭,抓了一把苞米杆子燃盡之後留下的灰燼,揮灑在窗台上和門縫邊,然後分別給太奶奶和太爺爺一個小小的香囊,說:“你們把這香囊掛在脖子上,今晚好好睡,聽到院子外頭有啥動靜也不要出聲,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

太爺爺和太奶奶就躲在屋子裏,一直到熬到子時也沒有什麼動靜,後來實在熬不住了,就沉沉的睡過去了。

那天晚上,院子裏不僅響起黃先生的喝罵聲,還有一些陰惻惻的聲音,不像人聲,倒像是一些冷血動物在叫喚。

天亮之後,太爺爺就看見窗台上留下了一些痕迹,就像是有無數條節肢類的動物爬過一樣。

可是這些爬行的痕迹就僅限於窗檯和門縫邊上,一直來回徘徊,並沒有進屋。

太爺爺打開裏屋的門,看到坐在外頭的黃先生帶着一身的疲憊,正在愁眉苦臉。上好的白袍子都破了好幾處,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抓破的。

太爺爺不安的詢問了一聲:“黃老哥咋樣了,談妥了嗎?”

黃先生嘆了口氣,說道:“這事不好辦呢,他們想要你們的命。”

太爺爺聽了,又懼又怒,說道:“他們是什麼妖怪?跟我們有什麼怨仇,非要來害我們?”

黃先生拿起小酒壺喝了一口,說道:“我打聽過了,他們是常家的野仙,有13個子孫快要修成氣候了,前兩天被你一把火全給燒死了,死的很冤,所以就找你們來索命了。”

“什麼?我什麼時候燒死他們的?”

黃先生解釋道:“你還記得你上次冬獵,在豬頭山追一隻傻狍子的時候,在一個凸起的柴火堆上生火取暖嗎?”

太爺爺撓撓頭,確實有那麼一回事兒,當時冷的要死,他剛好發現了一些乾燥的柴火,簡直是上天的恩賜,他就在上面點了火,很快就燃了起來,吱吱吱的響,就像有人在耳邊哭嚎一樣,還有一股烤肉的香氣。

他好奇的扒開火堆一看,下面全是被燒死的小蛇。

黃先生接著說:“想起來了吧?那個凸起的乾草堆,就是那窩小蛇冬眠的地方,也是他們修行的居所。”

太爺爺慌了,原來真是自己犯的事兒,可是在他的觀念中,只是一群小蛇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但他又是實在很害怕,所以就只能求助黃先生。

黃先生鄭重的說:“盡人事聽天命,我只能儘力幫你把這事擋了,要是實在談不攏,那就跟他們干。冤家宜解不宜結,你畢竟犯下了殺業,恐會禍及後代子孫,這份因果就算暫時不報應在你身上,最後也會報應在你的子孫身上,我只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保護你。”

果然第二天第三天,經過黃先生的據理力爭以及武力談判,那些冤死的小蛇暫時同意不追究,但是會報應在我們馬家的下一代和下下代身上,直到我們馬家斷子絕孫。

要說黃先生給的那兩個香囊呢,其實裏面裝的就是雄黃粉,蛇類最害怕雄黃了,哪怕死了變成鬼魂也一樣怕的。

太爺爺和太奶奶從此就一直帶着雄黃香囊,每天都喝雄黃酒。

後來他們生下了我爺爺,為了保護爺爺安全長大,在黃先生的推薦之下,我爺爺去長白山白光洞拜師,拜在白三太奶的堂口,成為了一名出馬弟子。

白三太奶在東北是地位很高的野仙,是刺蝟成精,法力高,人緣廣。

白家最擅長的就是醫療能力,東北的各路仙家或多或少都受過白家的救助和恩惠,都會給點面子。

在白三太奶的庇護下,常家蛇仙根本就沒有下手的機會,所以我爺爺才能夠平安活到壽終正寢。

我爺爺後來娶了媳婦兒,生下了我爸爸,我爸爸是進步青年,崇尚科學,死活都不肯當出馬弟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跑去非洲拯救瀕臨滅絕的野生動物。

那會兒我爸是知青,遇上了同樣來上山插隊的女知青,也就是我媽。

兩個知識青年就這樣好上了,並約定好了,結婚以後一起去非洲拯救瀕臨滅絕的野生動物。

哪料到這時我媽竟然意外懷孕了,無奈只能拖延下來,等生下我之後,我爸和我媽就把我丟給爺爺撫養,他們兩個就一起雙宿雙飛,跑去遙遠的非洲追逐夢想了。

所以我嚴格來說,應該算是留守兒童,我爸和我媽都是女超人,如果不是逢年過節,他們會寄一些禮物和寄一些錢回來,我都以為他們去外太空執行秘密任務了。

我爺爺跟我說,自從我出生之後,我爸爸和我媽媽就沒有危險了,因為我們家所有的罪孽因果都會報應在最小一輩的身上,我家三代單傳,我爺爺我爸和我都沒有什麼兄弟姐妹。

那些冤死的小蛇總有一天會來找我索命的,除非我死了,否則這個滅門仇怨永遠也不會消失。

記得小時候聽完這個故事後我非常害怕,晚上嚇得睡不着覺,也不敢上廁所,實在憋的受不了,就要叫醒爺爺陪着我一起去撒尿。

爺爺每次都這樣安慰我說,我們家有白三太奶保護着呢,不用怕。

不會吧,不會吧,難道我夢見的那個穿白色棉襖的老太太就是白三太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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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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