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作壁上觀
一線隊總共十五個名額，除開三個彈性位置留給二線隊員競爭之外，理論上剩下的十二人，都算是球隊真正的主力輪換。
然而，今年的男籃大為不同，一線隊至今只發放了四份一等獎學金。
也就是說，今年的十一中男籃，在教練員的眼裏，只有四名隊員具備真正的主力實力，由此可見隊長張斐的苦瓜臉到底從何而來。
當然，易鋒自然被排除在外，雖然他還未領到任何級別的獎學金，但只看教練團隊時不時開上的小灶，以及盧指導那訓親兒子的架勢，就知道這傢伙其實是位置最穩的一個。
沒有人敢有怨言，哪怕連續好些天都能看到易鋒被吹停，被抓典型，最多也只能看看熱鬧，私下裏幸災樂禍而已。
都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明眼就可以看出，那苟東西對於動作的規範化，戰術的領悟速度，真他么如同一架多功能的學習機，而且是功率全開的那種。
——當然不至於達到傳說中的不犯第二次相同錯誤的境界，但至少，那苟東西野球場上的壞習慣，是一點點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剔除，而且沒有任何生疏和糾結，彷彿刻意表現出來的錯誤，只是為了吸引教練組眼球一樣。
隨着賽季臨近，女籃教練組的就位，球隊的訓練強度也逐漸提升起來。
然後大家就能明顯感受到易鋒的特別之處，尤其相比招生季特意搶來的倆天才，那是真正的天上地下的區別，哪怕那苟東西也算新生，還是個半路出家的新生。
毫無疑問，對抗方面的強項是易鋒快速適應立足的基礎。
作為大青訓環境下成長起來的球員，大家的基本功無疑都十分紮實，但因為年齡不能上強度的原因，大多數球員都需要時間來適應半職業級別的對抗強度，倆大一新生自然也不例外，至少在他們在體型和力量提升起來之前，也只有作壁上觀的份。
這個時間，往往是一個賽季。
易鋒不同，他天生髮育早的身體素質擺在那裏，再有易神模板的加持，保持強度已經能夠勉強對標職業。
不過，賽季的第一場熱身賽，他還是坐了冷板凳。
“看出什麼了沒？”
一個暫停結束，盧指導特意坐到易鋒旁邊，抬高聲音問了一句。
易鋒搖頭，將視線從場中稍稍移開，打量自家學校的多功能場館，主要將目光對着大致有四成上座率的觀眾席。
氣氛很是熱烈。
節奏明顯的“防守！防守！”聲中，易鋒第一次對半職業的主場有了印象，尤其這是室內場館，助威聲近在咫尺，和他經歷無數的足球賽場氣氛完全不同。
“錦繡三中今年也算是傷筋動骨，但他們上賽季就以陣容深度稱道，所以能夠保持一定的比賽強度。”
盧指導也沒指望第一次坐在場邊的易鋒就能夠給出什麼真知灼見，也不在意逐漸被拉開的比分：“本來的打算，是給你幾分鐘上去感受感受，可惜‘監軍’那裏通不過……”
易鋒撇嘴。
實話說，他的技術動作已經很規範了，雖然喜歡對抗但從未有過惡意的傷人動作，從哪裏能夠看出報告上所謂的“有傷人傾向”，一直都未能搞個明白。
但是吧，被大家稱為“監軍”的黑西裝隸屬教育部直轄部門，那是相當相當的高冷，碰一鼻子灰以後，他也就不再自討沒趣，只能按照報告的“建議”，作壁上觀。
好在，一直是學生球員身份的易鋒也不記恨，
畢竟這個部門雖然以冷血無情著稱，但終極目標還是以保護運動員為主，哪怕經常性出現矯枉過正的情況，也沒多少怨言可言。
他將注意力再度放到比賽上。
十一中落於明顯的下風，除了防守方面能夠用積極性彌補一些，進攻組織不起來明顯是跟不上對面的對抗強度的緣故。
就是觀眾席的校友們都能看出，雙方光是身高體型就能看出明顯差距。
“對面打得很聰明。”
盧指導一手摟住易鋒肩膀，一手指着場中：“錦繡三中很明顯研究過我們的陣容，對於張斐和楊淺兩個強點都有特殊佈置，你看他們的二、四號位的站位，那是隨時可以包夾的選位。”
易鋒若有所思，試探道：“我覺得，我們可以適當地安排一些單打，尤其是隊長，他可以拉開一側單打，哪怕進不了籃下只是中距離，也能吸引他們的防守重心，甚至是包夾。”
“可以，但是沒必要。”
盧指導拍拍他的肩膀：“熱身賽還是以跑戰術為主，輸贏不重要。”
易鋒悄悄撇嘴，但也沒敢頂嘴。
平日裏的訓練中，他在這方面就沒少被教練組教訓，提醒他注意隊友跑位的聲音一直就是合練中的主要旋律。哪怕他完全能夠單獨撕開防守，給隊友創造出更好的進攻機會也沒得商量。
這是他遲遲不能適應的變化，或者說相對於足球隊的變化。
他在球隊的戰術作用被極大削弱了。
當然他不急，畢竟初來乍到，他還未能真正融入球隊，更沒能搶到核心，情有可原。
再說了，他就不相信，等到聯賽開始以後，教練組依舊奉行團隊合作至上那一套，完全置勝負不顧，刻意忽略他這明顯的強點。
他始終認為，比賽嘛，哪怕是熱身賽，勝利才是最甜美的果實。
…………
五戰五敗。
沒有出乎易鋒的預料，十一中按部就班的熱身賽結束，遭遇到全敗的戰績。
易鋒沒有撈到哪怕一秒的上場時間，一直在超級VIP的座位上干著急。
然後是例行的賽后錄像研究，易鋒無奈地發現，教練組提到最多的一點，還是關於配合的問題，剪輯出來的錄像回放中，大多也是攻防之中隊友協同不到位的具體過程，一點一點扣着細節。
“我就不明白了，難道在咱們盧指導眼裏，單打就是純粹的英雄主義，沒有一點戰術價值？”
結束連續四天的錄像總結，易鋒終於按捺不住，私下裏找到張斐，也不在意對方身後的小尾巴，直接開口抱怨。
張斐看一眼他，沒好氣道：“這是高中比賽，你個莽貨現在能單打，進了大學也能單打？進了職業比賽喃？”
易鋒犟道：“強者恆強，誰規定的不可能？”
張斐上下打量他幾眼，根本不屑回答。
易鋒無奈吸一口氣，正色道：“苟東西你莫跟我扯那些，莫非在你眼裏，爺是那種置球隊利益不顧，一心想要表現的毒瘤子？操這麼多心，還不是咱們贏不了球啊？”
張斐繼續拿眼看他，還是一旁不知何時成了跟班的楚陌輕聲開口解釋：“隊長的意思，高中時期只是讓我們打好基礎的階段，不要將勝負擺在首要位置。”
易鋒轉頭，直直的將這個竹竿一樣的小傢伙看得低下頭，才滿意轉向張斐：“我有理由懷疑，咱們十一中的豪門聲譽，都是走後門得來的。”
“你個龜兒子可拉倒吧！”
張斐一副正經臉：“苟東西天天叫囂單打，還滿口為了球隊着想，你咋不上天喃？都說了養成習慣養成習慣，你個瓜慫就這樣下去，成為毒瘤子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易鋒繼續犟：“毒瘤子就毒瘤子，那些巨星哪個不是毒瘤子磨出來的？”
他頓上一頓，又是突然嘿嘿一笑：“反正爺上不了場，等到聯賽多輸幾場，有些人真正成了挖煤的，那就好看了。”
張斐來了氣，這苟東西又拿他臉上的膚色開刷，真當他是泥人脾氣？
他順手抄起一副跳繩，一聲不吭朝着見勢不妙開溜的易鋒追去，留下新收的跟班獃獃站在原地，眼裏卻很是有些羨慕之色。
作為自小被天才光環籠罩的楚陌，其實很着急地想要快速融入球隊，為此甚至壓下臉皮成天跟在隊長身後做一個跟班——
可他依舊做不到易鋒這樣的隨性，不管是隊友還是教練組面前都能混的開。
那是骨子裏蘊含的東西，彷彿與生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