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討論我的病情
我已經在這裏住了快二十年了,從來沒有誰真正關心過我的病情。
從我住進精神病院到現在,我一直也沒有搞清楚我到底得了什麼病,有醫生告訴過我,我的病叫精神分裂症。
或許是因為他們能力有限,又或許他們有太多需要關注的新病人,我這樣已經住了幾十年的老病人,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吧?
我在病區里怎麼也閑不下來,總是愛多管閑事,誰的事看不順眼都要去管一下。
醫生護士對此很是頭疼,尤其是護士。儘管醫生護士每天都在上班,每天都在面對我們,但是真正無時無刻不面對我們的還是護士們。
我們白天吵晚上鬧,偶爾還可能幾個人一起。所以,最近閑下來后,科室決定重新評估我的病情和用藥。
“汪華清,過來,跟我去醫生辦公室”。
“什麼事?”聽到護工叫我,我立刻趕了過來。
“醫生要問你病情呢!”
“哦,好!”
其實我的病史不知道被詢問過多少次了,只是每次都沒有什麼結果,所以我已都習慣了,問就問唄。
醫生一般也習慣於有需要詢問病史的都會找我,他們喜歡叫我,可能一個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我自己也喜歡講述吧!
“汪華清,請坐。”
“謝謝何主任。”我和這裏的醫生護士已經很熟悉了。
黃醫生給我指了指早為我準備好的椅子。
“要不要給你倒一杯水?”坐在一旁的護士長問我道。
“不需要不需要。”我連忙擺手示意。
“那我們開始今天的病例討論哈,我先來問,一會你們有什麼需要問的和補充的你們自己問。”何主任首先說道。
“好的,主任。”大家異口同聲的回道。
“汪華清,我們已經是老朋友了哈,對吧?”
“嗯,是的,何主任。”我回答道。
“你住院有多少年了?”何主任再問。
“前後算下來已經30年了。”
當我說出這個數字的時候,那些年齡還沒有我住院長的年輕醫生護士,簡直驚掉了下巴。甚至有人發出驚訝的聲音。
“是這樣的,汪華清是我一起去接回來的。”李護士長在一旁說道。
“是的,那時我也在”,何主任看了看身邊的人,然後繼續問道,“還記得第一次住院的情況不?”
“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就進了精神病院了,而且還莫名其妙的住了這麼多年。”
“天天晚上都睡不好,你看我眼袋好重嘛!”說著,我向主任的跟前湊了湊。
“你說的這個我們都曉得了,你說點別的嘛!比如我們不知道的。”何主任問道。
“那可多了去了,你們不知道的太多了。”我故意的說道。
可能何主任和護士長都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李護士長搶先說道:“我們說的是關於你的病情。”
“對,關於你的病情。”何主任補充道。
“那確實沒什麼好說的了,我都給你們說過多少次了。”我有些不耐煩起來。
“那這樣,我問你什麼你回答什麼?”何主任用商量的口吻說道。
“好,你問吧!”我爽快的答應了。
“我看你平時在病房裏唱唱樂樂的,是不是很開心呀?”何主任問道。
“很開心呀!不開心怎麼辦呢?人嘛,開心最重要了。”我像是在回答,
又像是在自說自話。
“那你給我們說說你高興的事都有哪些呢?”何主任繼續問道。
“那可多了。”我舉起了例子,“比如吃飯、睡覺、上廁所。”
“這些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做的事,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呢?”何主任像是有些聽不下去了。
“每個人都在做的事我也覺得很開心呀,有些人就不一定能做到呀!對不對?”我反問道。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何主任似乎同意了我的觀點。
“那你說說你整天在病房裏多管閑事的事呢?”何主任似乎在故意激怒我,以展示他的問診技巧。
我才不要上他的當,今天我心情不好,我不想再配合他了。
“我沒有多管閑事呀,我看不慣的就管一下了,有問題嗎?”我有些想要發怒。
“我們的汪華清是個好同志,經常幫助病房裏的其他病人的,這是值得表揚的。”護士長趕緊打了個圓場。
“你平時愛發脾氣不?”黃醫生問道。
我轉過頭看了一眼何主任,然後回過頭來面相黃醫生。
“我沒有脾氣,我都是經常被你們欺負的。”我沒好氣的說道。
“我們可沒有欺負你呀!你好好給我們說說好不好?”黃醫生繼續問道。
“好吧!”我心想,“講就講唄,反正就那麼回事兒。”
我停頓了一下,舒展了一下喉嚨,並潤了潤嗓子,然後說道:“上周你們的護工把我打了。”我擼起袖子,然後繼續說道,“你們看,手上還有傷呢!”
“那你怎麼不說呢?”黃醫生追問道。
“我說了也沒用呀,下次還會繼續把我打一頓。”我解釋道。
“是誰?為什麼要打你?”何主任這時候問道。
“就是張師傅,叫我起床吃飯我沒起來。”
“是不是和你開玩笑的?”護士長問道。
“沒有,他說他想打我一頓。”我繼續說道。
“為什麼呢?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喲!?”李護士長繼續問道。
“他說因為我上次逃跑了害他們受處罰,所以他想給我點顏色瞧瞧。”我解釋道。
“我們是不允許打病人的。”黃醫生說道。
這時我看到了坐在最裏面靠窗戶的王江武醫生,他一言不發,不停的在筆記本上記着我們的對話。
“這件事我們會下來調查的,等調查清楚了我們會告訴你的好不好?”護士長說道。
“你們還有什麼問的沒有?沒有的話我要回病房了。”我準備起身離開。
“那這樣你先回去吧,如果我們有什麼問題再找你問。”何主任說道。
“王師傅,先把他帶回病房去吧!”
“好的,主任。”王師傅一邊回答一邊過來挪開我的椅子準備帶我回去。
“真的沒有問的了嗎?”我再次確認道。
“如果你想再和我們談談的話,我們就再聊一會。”何主任說道。
“那我就再聊會兒嘛!”頓時感覺有很強烈的想要說話的慾望,就像很多年沒有找到人說話一樣。
“我是1985年住的精神病院,第一次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就住進精神病院了。”
我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後來我回憶,我大概就是喝了一頓酒不省人事,然後就來精神病院了。”
“那你那個時候有沒有覺得有人要整你害你?或者說覺得周圍不安全什麼的?”王江武醫生問道。
“有呀,我一直覺得我老婆小美要害死我,只要在家我就覺得哪裏都不安全,我就害怕她晚上就把我給殺了。”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我還沒講完,黃醫生就打斷我問道。
“怎麼沒有這種想法?我在家睡覺她都會用水把我潑醒,我甚至都在想,她會不會拿刀把我殺了,她整天就罵我窩囊廢。”我說道。
“我們問過你老婆,她說你經常無緣無故的打她,是不是真的?”黃醫生問道。
“這還用懷疑嗎?她罵我我就打她,這很公平呀!”
“感覺汪華清還理直氣壯的哈!?”護士長半開玩笑的笑着說道。
“平時心情怎麼樣?有沒有很高興或者很不高興的時候?”王江武醫生又問道。
“人怎麼會沒有高興不高興的事呢?”我說道,“遇到開心的事就高興,遇到傷心的事就難過了,這有什麼嘛?”
“我說的是那種莫名其妙的高興或者是無緣無故的難過?”王醫生感覺我似乎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很少有。”我回答道。
“你確定還是有嘛,對吧?”王醫生再次確認道。
“是的,有。”我回道。
頓時,整個空氣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你現在吃着葯感覺怎麼樣的?”何主任首先打破了沉默。
“很好呀,現在沒什麼問題了。”我說道,“再說,我一直也沒有什麼問題。”
“好的,那你先回病房,等我們商量了再說。”何主任可能多一分鐘都不想我呆了。
我就被王師傅帶回了病房。
我不知道我走了他們在討論着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會用何種方法給我進行治療,確切的說調整方案。
但是,我知道,無論何種藥物治療方案效果都不會好的,因為,我一直在藏葯,換句話說,給我的葯我基本都沒有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