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萬年太久
“在這獃著，不要亂跑。”一個穿着捕快衣服的男子，正站立在嚴寒的冬雪中，而他說話的對象則是一隻很少見的雪狼。
這隻狼在中年人面前顯得及其乖巧，但假若有人輕視了它，覺得它只是只家犬，那麼犯錯的人，將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關於這一點所需要的證明，從其他捕快離這隻狼的距離、畏懼的表情都可以看的出來。
葛世遷站在高高的山道上，俯看着這重巒的山嶺。
他在等一隊人，一隊來自京都的人馬。
看着層巒疊嶂的山嶺，以及腳下的茫茫雪原，葛世遷從沒感受到這樣寬廣的風景，興許是沒有下雪的原因，正應了登高望遠那句話。這也是他來雲陽縣當總捕以來第一次登上雁盪山的主峰，雖然並沒有登頂，但從這山腰處俯瞰，卻也能領會得到一些滋味。
只是遠山明媚，卻無心欣賞。
對於這次的任務他其實沒有多少信心，畢竟這次押送的朝廷要犯李志行，位及內閣大臣兼理大寺司卿，朋黨門生遍佈天下。
是他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的上司。
一個曾經只需要一句話就可改變自己命運的大人物。
於葛世遷來說，李志行他只見過一次，大概是七年前，被挑選到大理寺負責參加唐王登基典禮儀式達官貴人的安全工作。
那時他負責其中的一小部分的護衛工作，作為一個小地方出身的人物算是他人生的高光，李志行也正處於得新王器重的時候。
現在李志行就要被問斬了，而自己這個同樣命途多舛的人卻是這次主刑官之一，葛世遷不免產生了對李志行的同情。
“李大人的名聲一直很好，做官也很清明，懂得打點關係，此事來勢洶洶，背後一定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動。”葛世遷心中默默的想到。
“不過這次，正是戴罪立功的時候，只要這次當差不出差錯，我通過蔡大人的門路，必定能疏通關係，在回到郡城，李大人，希望你能夠成全我。”他在心中又默默的補充了一句。
漫漫風雪下，葛世遷已經在雪中屹立了一會，站着的時候旁人可明顯的從其站姿之中感受得到其行伍氣息，矗如翠柏，英姿如松說的便是如此。
他帶着人守在里山路稍遠一些的山腰上。
在下面的官道上還有另一些捕快在等待。
王七就是眾多捕快中的一個，他對於自己來要來接押的是何等人物並不清楚，但能讓神通廣大的總捕頭親自來接押，想來，這囚犯必定也是個人物，聽說也是朝廷命官，只是不知道與曾經的總捕頭相較之如何？
在王七不長，但也見過幾次總捕頭換人的捕快生涯中，葛捕頭有能力又有擔當，來到雲陽縣之後，整個雲陽縣的治安面貌為之一新，百姓對其多有稱讚，在州上更是有許多朋友，稱的上是位了不得的大官了。
而總捕頭的原職聽說也非常高，不知道犯了什麼錯才貶謫到了雲陽縣，雲陽雖是全國少有的十個上等縣，但在級別隸屬上肯定是沒有州，郡大的。
別的衙役總是在私下議論總捕頭的地位、犯了什麼錯，王七心裏自是好奇，卻也從不議論。
但不管怎麼說，王七內心深處還是非常敬重葛世遷的，敬他公私分明，敬他關愛下屬。
更敬他賞識自己，讓自己做了他的副手。
這次出差，也沒忘記帶上他。
此刻，他正帶着一半的人在山道上等着，
那一隊來自京城的人馬。
總捕頭則在他的後面一點。
王七明白，有些事，不是他該參與的，他只希望，這次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任何的么蛾子。
只是京城來的隊伍好像來的有些慢，他已經在此地等候約兩個時辰，此時光亮正是一天之中最大的時候，王七作為本地人，自然知道，雖然還有三個時辰太陽才會下山。
但，此去縣城，還需要一天的時間，看來他們今天免不了要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湊合一晚了。
自己冷倒是其次，關鍵是自己家中的娘子，才剛過門。
這才多會？
便要獨守空房，獨耐冷床。
王七不免得惆悵起來，擔心其家裏妻子的冷暖。
就在王七惆悵的時候，遠處山腰若隱若現的山路上終於出現了一隊人馬。
定睛一看，很明顯穿的是和自己大致一樣的制服。
王七心中瞭然，應該是京城來的人。
他在心中也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葛捕頭說這次人物不簡單，讓自己時刻清醒，王七知道曉得捕頭的厲害，自然不會無故放矢，他明白自己那一點三腳貓的功夫，和家中的老母以及那剛過門的妻子都容不得自己失誤。
王七對兩邊的兩個捕頭使眼色，那兩人迅速的往兩邊的山道上跑去，一人是去往囚車隊伍的方向，一隊則是奔半山腰而去，稟告總捕頭去了。
現在，王七要做的就是拉起警惕心，並做好迎接的工作。
此行，只求一個平安。
……
空上不見鹿，白雪復冰原。
漫長的等候后，葛世遷看到遠處官道上的動靜，以及從小路快速靠近的捕快，便已瞭然，他知道，那一行人應該是快到了。
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
李志傑遠遠的邊看到那邊的捕快，準確的說不能是看見，因為站在他的位置，他是看不見的，他只是能感受到他們身上的人氣。
在哪冰冷的山腰上，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有一團溫暖如丸子的人氣在吸引着他，勾動這自己心中的某種慾望。
他在心中一緊這團丸子，標記了一個記號。
“遠離京城后，金丹的獲取是不方便的，而且眼下形勢緊張，多貯備一份金丹是可以的選項，如有必要可以借用。”李志傑於心中嘀咕道。
他有些悔不當初了，當初就應該聽大哥的話，聽了大哥的話，自己也不會變成這樣人不人，妖不妖的狀態。
換在之前，他暗自慶幸自己的選擇，也並不後悔。當然現在的他也不後悔。
只多了些惆悵的味道。
他是個很少後悔的人。
二十年重遊故地，曾經跨青驄馬，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那些青年有兩個在此，但有些事兒有些人將在也不會回來。
雲陽縣是自己出發的起點這一次會不會變成終點呢？
他在心中如此想到。
這番所想，不免使得他把目光投往身後的囚車裏。
那是一個雙目緊閉的男人。
整個人既不鋒利，也不冷峻，只是厚重。
對於他的感情他是複雜的。
先前自己在山上說的那些話，未必就全是自己的試探。
只是他好像一生都這麼光明。
從自己認識他的時候就這樣了。
他明白那些人，註定會讓他死在這裏。
這就是他的大哥李志行。
曾經最信任最仰望，最敬佩的人，現在卻要通過自己的手通往死亡的地方。
為了活下來，自己能有什麼錯呢？
這些不過是自己為了活命的選擇。
只是，這樣真的能麻木自己嗎？
……
天地悠悠古來景，前事作廢今夜夢。
李志行已經醒了一會了。
坐在不那麼寬敞的囚車裏，李志行卻一點也不感到沮喪，他透着黑眸，看着滿山的白雪，毫不吝嗇的拋灑着他的喜愛。
他高興的對同行的衙役說道：“瑞雪兆豐年，這雲陽地界明年又是個好年啊。
說不得我也可以為這裏的莊稼做一些貢獻嘛，我這身也是很好的肥料滴，從地里吃的最後在還給土地，也算是功德圓滿咯。”
同行的衙役中有的雖是上了幾十歲的年月，卻也開始了無聲的流淚。
李志行笑罵道：“哭什麼，哭哭啼啼沒有出息，到時候，你們應該高興應該開個慶祝的宴會，該吃吃，該喝喝，繼續向前才對。”
說完也不在管着那些人，他把目光收回，看着這囚牢，用滿是繭子的手撫摸這牢籠，心中想：“這樣的囚車無疑是對自己功績的最大肯定。
只可惜坐在囚車裏的是自己，而並非那些妖人。
如果慢慢謀划是否會有新的不同？”李志行心中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他相信他的同路人，一定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