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難不死
“嗯!”慵懶的倚靠在窗邊的林勉輕哼了一聲,滿不在乎一樣。
尹鈞的試探沒得到任何想像中應有的回應,忽時間,他感到了一絲絲自己都覺好笑的心安,這或許真的只是明知兒孫自有兒孫福,還為兒孫做馬牛的心態和行徑。
黎家的人隨着一個火把徹底了結,黎家存留的家業為村裡人鈞分,相比於江湖傳說,雒水村的人吃相還沒有那麼難看,儘管有一人獨佔會引起眾怒吃不下去的因素。
抄錄了黎家功法武技的村民,八日過去,誕生了不多不少三十個初入武道的武者,或男或女、或老或幼。
興許是時間偉力的沖刷,他們如今看見尹鈞,不復以往見面就互相打招呼、喜笑寒暄,卻也不再是前幾日恐懼或複雜的眼神。
尹鈞全然不顧這些人的感想,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回家倒頭就睡。
黃昏的餘暉撒落力所能及之處,鐫刻着對這一日白晝最後的眷戀。
踩着這份日復一日的痴情且極速消亡的眷戀,進入食肆,換得食客一剎那的失聲與壓低了聲音才繼續交談的場面。
“小鈞,爺爺在後院等你。”林希道這會忙着上菜,易向凡在廚房忙着膾炙佳肴。
“好。”尹鈞輕嘆一口氣,一個人來到後院,和林勉互相點頭示意,一同進入酒窖。
十八個大酒瓮分成了三排擺放,房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酒香。
尹鈞打開左邊第一個酒瓮,陶醉的嗅了嗅空氣中稍加濃郁的甘香,“林老品鑒一二,可否售賣。”
“與你爺爺當年釀造的一般,橙黃清亮,馥郁芬芳。”林勉接過小瓷碗一看酒液,先是毫不吝嗇讚譽之詞,而後才輕抿一口品味,“還可以。
遊走江湖常與濁酒相伴,在這種小村,有此水酒已是超絕。估計你也不知如何給酒水定價,老頭子做個主。可有名目?”
尹鈞輕輕點頭,學釀酒時聽爺爺說過,他會釀的這三種酒賣什麼價格才算是公道,這老頭心黑與否並不重要,自己能拿到說好的五成利才是最重要的,笑道:“花雕!”
“嗯,一壺一斤,一斤十二文。”林勉親自上手打酒,酒窖中存放着與酒瓮一起買的一百個酒壺。
“高兩文!”尹鈞心中默言,知道這老頭是出於荒山野嶺的地理優勢定了個稍微高點的價格。
“小鈞,舍弟三日前已然痊癒,想好好感謝你來着,一直沒碰見你,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食肆中正在用餐的陳洪堂與弟弟陳洪濤兩人見後院走來的少年同時起身抱拳,前者說道。
“好了……好啊。”尹鈞收下了陳洪堂遞來的三十文診金,若不是他提及,一時還沒想起來這事。
暗暗訝異於治好了陳洪濤,居然丁點醫術傳承都沒得到,難不成……
兩人又隨便扯了幾句,在場面即將尷尬之前易向凡拿着尹鈞點的晚餐來到大廳,林勉也拎着打好的五壺酒緊隨其後。
陳洪堂為了慶祝弟弟痊癒率先點了一壺酒,其他幾桌客人也紛紛要了一壺,花雕還挺受歡迎的,算是個不錯的開端。
解決了肚皮問題,尹鈞背上藥婁和肉乾等,繼續他這幾天雷打不動的野人般的生活,踏着堪堪懸浮的明月光影,追逐不時可見似逐漸活躍的叢林野獸。
“咔嚓……”
枯枝敗葉被踩踏的聲招呼從雒水村東臨第一道山巒響起,深夜時轉移到了東南十八里處密林環繞的盆地。
皎潔夜光艱難從密林的枝葉縫隙沖擠了進絲絲縷縷,勉強可供少年辨別每一腳落下的地點。
“六招解決,還算可以。”尹鈞看着抱頭熊竄的小黑熊,轉身疾步離去,別再打了小的來個老的,不然到時候他的結局會比獵物還慘。
“颯颯……”
耳邊忽然傳來微乎其微的聲響,令少年的面色瞬間變得異常凝重。
十分漫長的兩息時間,數清有十八雙離地懸空極為滲人的綠眸投射而來並緩緩靠近,使人不禁頭皮發麻、汗毛倒立。
鋪撒在大地之上的月光偶爾為擁有這些眼眸的軀體隔絕,方才看清它們的面目——狼群!
“咕嘟!”
萬物靜寂的時刻,尹鈞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像是驚雷炸響一般清晰洪亮。
說時遲,那時快。
他右腳狠狠一擰,鬆軟的地面出現一個淺淺借力的小土坑,腰身用力,未有絲毫猶豫奪命疾馳,他便轉身向著東邊全速狂奔。
“嗷嗚……”
背後頓時響起一聲聲此起彼伏的狼嘯,其中還夾雜着兩聲近在咫尺的嚎叫。
尹鈞感覺他的兩條小短腿蹬的特別快,可狼群追擊的速度比他更快。
他在跑了六息時眼角餘光瞥見一隻青狼飛撲向自己右身,連忙側身向左前方急轉衝去。
可還是未能躲開,只聽“刺啦!”一聲,後背右側肋骨處的衣服在青狼鋒利的爪牙面前脆薄如紙,與內部的血肉一同裂出道道深痕。
“嘶……”尹鈞在猛然受到的攻擊下撲倒在地,渾身像是散架一樣不堪,受傷的後背和胸腔、膝蓋等周身各處皆有或輕或重的痛楚。
他卻不敢有點滴的遲鈍延緩,使盡能調用的所有氣力原地狼狽打了個滾,在他滾動時分別兩頭狼的爪和牙觸碰,左臂和左腿再添新傷。
三頭緊隨而來的青狼張嘴撕咬或抬爪攻擊,與先行令其受傷的三頭青狼封死了所有退路。
眼看着六頭青狼或咬或抓的爪牙就要落在停止滾動的少年身上。
尹鈞停滯的瞬息整個身子既因疼痛、又因恐懼蜷縮起來,動作銜接的頗為流暢。
“咔嚓……”
猝然間,他蜷縮的身子縮的更緊了,只因他身下驟起一道樹枝斷裂聲,霎時間直線下降掉落。
他不經意間看見兩頭青狼的利爪死死踩在一個近五尺寬窄的洞口邊緣,張嘴怒嚎。
尚且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經看不清洞口模糊的身影,連五尺大的洞口都看得不怎麼清楚。
“嘭!”
落地,不是來不及生出毫釐念想便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而是五臟六腑都彷彿受到了重鎚轟擊的難熬劇痛,尹鈞此時非常理解肝腸寸斷的意思。
什麼地方?有多大……
他一概不知,光線太過黯淡,視線可及的距離連半尺都不到。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他只是極輕的長呼吸,未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若不是感覺到血液流逝愈來愈虛弱,他不會呲牙咧嘴、面目猙獰的掙紮起身。
顫顫巍巍的從胸口一個一個摸出藥瓶拿在眼皮子底下辨認,讓全身濕透的汗不斷外流,終於找到了參生莖的粉末,給左腿的最容易夠着的傷口先行撒上。
儘管明知時間越長一息自己可能越危險,可還是忍不住長舒氣休息了近十息,才忍痛快速給左臂和后肋傷口敷撒藥粉。
“大難不死!”尹鈞一動也不動的伸長了兩條腿靜坐在原地。
一來,是等待傷口的癒合;二來,是疼痛致使的無力;三來,是黑夜籠罩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