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獵人與獵物

第38章:獵人與獵物

韓傑山盯着躺在地上大喘氣的蘇一川,沒有着急下殺手,而是轉頭望着層疊的桂樹林怔怔出神,隨後平靜開口道:

“很久以前的匡山,住了不少人。”

“那時的匡山,為歐陽一家所掌控,山腰那幾大畝山茶葉,滄北江的兩大渡口,遠近聞名的匡山桂花酒……都獨屬於匡山歐陽氏。再加上名下無數產業,昔日的歐陽家,可謂盛極一時。”

韓傑山用手指了指一個方向。

“在那裏,曾經還有一座屹立多年不倒,收錄了劍州與槐州無數武功典籍和江湖秘聞的歐陽武庫。”

“那個時候,匡山歐陽家,論富,富甲一方;論武,力壓劍、槐兩州一流江湖勢力,比起兩州之最的太一閣與落梅劍林也只稍遜一籌。”

倒地的蘇一川掙扎着想起身,試了兩下卻是徒勞無功,只能以面仰天乖乖躺着。

蘇一川緩了一會兒,有氣無力地說道:“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韓傑山自嘲笑道:“許是太久沒與人說過這些了。誰能想到號稱匡山翼翼,兩州之極應當昌盛百年的歐陽氏,竟衰落得如此之快。”

“你可知山頂這些桂樹為何生得如此粗壯盎然?”

蘇一川微微蹙眉,不知韓傑山所言何意。

“死人,是很不錯的養料。”

“粗略一算,這片桂林下面埋了不下數百具屍體了,大都為我親手所殺,而這些桂樹長得也深得我心。”韓傑山輕輕一笑,笑容有些殘忍,“只可惜地方就這麼大,所以近些日子殺的人,我隨手便丟了,曝屍荒野即可,埋什麼埋。”

聽到韓傑山如此不把人命當回事,蘇一川眼神微冷。

韓傑山隨手抓着衣角擦拭着飛刀,然後一邊將飛刀拿到眼前反覆打量,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放心,我會給你開個特例,等你死後,我就親手將你埋在這片桂樹中長勢最好的那一棵下面。”

“你必不孤單,所以……”韓傑山語氣一頓,突然一刀狠狠紮下!

“安心上路!”

刀還未扎進蘇一川身體,韓傑山眼中就已經浮現出病態般的狂喜。

親手宰掉一個二十歲的自在境後輩,毀去西景江湖年輕一輩的第一人,竟會讓自己覺得如此舒爽?

然而,躺地上本是一副虛弱無力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蘇一川剎那間目露精光,渾身乾涸氣機再次充盈飽滿!

納氣六字第五字,噓!

為何不是第四字“呵”字?

因為蘇一川早就將第四字呵字法恢復的真氣盡數傾注在了一招之上!

在韓傑山自言自語分神回憶之時,蘇一川就已經在醞釀此招了,剜心魔頭根本未曾注意到,蘇一川的配劍問春秋,竟於何時沒了蹤跡。

蘇一川被厚實黃氣包裹住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刺來的飛刀,在韓傑山錯愕的目光中輕聲吐出兩字。

“平江。”

韓傑山赫然抬頭看向桂樹林深處,瞳孔驟縮!

強烈勁風吹襲而來,地面塵沙細微顫動偏移,此刻整片桂樹樹林都在瘋狂搖曳。

先是一劍激射,如天地之間掠過的一道青色閃電,眨眼回鞘。

頃刻間,半邊匡山山頂大放光明,亮如白晝,一股鋒芒四溢的青色氣機夾雜着無數桂花落葉,氣勢磅礴地朝韓傑山奔去。

細如尖針,浩如煙海!

氣吞魚龍,聲動天發!

一劍氣機浩蕩如大江潮水奔流不息。

韓傑山猶如被大江浪頭一拍而中,

萬千細若絲髮的尖針氣機翻湧奔騰,將韓傑山席捲至半空中。

從遠遙望匡山山頂便能瞧見有一股青流衝擊而開,崩射而出,似千里水銀瀑流泄地。

韓傑山渺小的身影就置身於這道大浪正中央,在半空中竭力抵擋着浩大衝擊。

浩瀚青流中一點紅光閃爍着,體內真氣本就比常人凝練龐大,整整消耗了蘇一川全身真氣的一招“平江”,聲勢怎能不浩大?

韓傑山雙手護在身前,血氣絲線纏繞交織,在洪流中節節敗退,於半空一直往天上愈退愈遠。

韓傑山苦苦支撐,這一招“平江”較之蘇一川先前的那道青黃交互的玄妙劍氣,還要來得兇狠。

剛猛霸道,勢頭無匹,大有斷山摧城之威。

韓傑山遭受衝擊近一炷香的時間,待山頂復歸平靜,一道身影從空中墜落,稀薄血氣在其周身繚繞,似一顆划落的紅色辰星。

好在韓傑山並未失去意識,不是徑直砸向地面。

噗嗤吐出一大口鮮血,韓傑山死死捂住胸口,精氣神萎靡到了極點。

渾身衣衫破碎不堪,傷口數之不盡,血液於全身各處流出,無孔不入的劍氣正瘋狂往體內鑽去,壞穴毀脈。

韓傑山嘴角苦澀,落得這麼個不可謂不凄慘的境地,多半亦是自己咎由自取。

如此威力不俗的一劍,想來蘇一川也積攢了許久。自己被往事牽扯心神,陷入回憶竟沒有覺察到,忍不住自言自語絮絮叨叨地說一些塵封之事,倒給了蘇一川不小的機會。

不過究其根本,還是蘇一川再次使用的納氣之法,完全超出了韓傑山的認知範疇。

韓傑山能感應到蘇一川已經逃走,這場搏鬥,終究是這個年輕後輩贏了。

“想來他那匪夷所思的氣機吞吐之法,也到極限了,否則他大可留在此地趁機對我出手,以我現在這個狀態,可攔不住他。”

韓傑山咳了兩聲,逼出體內淤血,隨後盤腿坐下,雙手自然垂放於膝上。

韓傑山默默調息,靜下心來去處理體內的一片混亂。

“一時佔得先機而已,你蘇一川還是莫要高興得太早了。”

“或許要來一場獵人與獵物的追逃了。”

韓傑山緩緩閉目。

————————

天色隱現清明,一片灰濛漸亮。

店小二吳慶今日早早便將客棧的門打開,準備開始迎生意了。

“唉……”

十幾歲的吳小慶垮着個小臉蛋推門。

老闆娘憊懶,總要日上三竿了才起床,這在兩家名氣不小規模不小的同行客棧爭鋒下如何能生存?

店小二很是愁心啊。

今早去敲老闆娘房門的時候就吃足了苦頭,才剛叩幾下房門,就差點被裏面飛出來的椅子砸個仰天倒地。

吳小慶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寄人籬下在給老闆娘打工,當即破口大罵了起來。

說老闆娘就是個甩手掌柜,什麼事情也不管,終日無所事事,這麼個雖不算大但也不小的客棧就交給他一個人打理。

若非后廚是老闆娘摯友,這破客棧早黃了。

結果老闆娘只用一句“反正都沒人,開什麼門。”就將其打發了。

所以氣沖沖不信邪的吳小慶一大早就將客棧大門打開了。

門才剛開,一道人影便快速闖了進來。

“誒!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吳小慶呆立片刻,笑臉立馬隨之浮現而上。

蘇一川面無血絲,白得可怖,但說話依舊平靜:“住店,隨便給我安排一間房就行,暫時不吃東西,我不出房間莫要來打擾。”

“好嘞!客官樓上請。”吳小慶大喜過望,連忙將蘇一川請至樓上。

不吃東西?正好!咱家后廚還在呼呼大睡沒醒呢。

一個老闆娘,一個后廚,總共三個人的客棧就靠他一個店小二辛苦打理。

想到這裏,吳小慶又去得意洋洋地敲老闆娘房門了。

還說這麼早開門也迎不來生意?這不就招待了一位公子爺么!

房間內。

蘇一川關上房門,盤坐床塌。

等到吳小慶的腳步越來越遠消失不見。

蘇一川終於堅持不住,面目扭曲,一口鮮血猛地噗嗤吐在地板上。

體內經脈一陣抽搐脹痛,似痙攣般擰在一起的疼痛感,難以忍受。

韓傑山猜的不錯,納氣六字,不到萬不得已的那一刻,他是絕對不願用到第六字的。即便如此,只是用到了第五字“噓”,所帶來的反噬也是痛苦至極。

蘇一川喉嚨間傳出壓抑得極為辛苦的嘶吼聲,他只感覺自己隨時要被撕裂,只能艱難調養着經脈。

體內韓傑山殘留的氣機還沒有消磨乾淨,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恢復,也好解決殘留氣機。蘇一川並非早早等在客棧門口,只是在尋一個療傷的地方,正巧看見了吳小慶打開客棧大門罷了。

之所以挑人多的地兒,也是因為落梅劍林與太一閣正在追查韓傑山的行蹤,甚至還發佈了江湖懸賞。

就算韓傑山好不容易休整好了,想要追殺蘇一川也會收斂一些,有所忌憚。事到如今,韓傑山與自己之間怕是不死不休了。

每多一分牽制,蘇一川就多一絲把握拖至師父師叔們前來援助。

不再多想,蘇一川趕緊閉目調息,一邊恢復體內真氣,一邊沉浸心神以真氣溫養經脈,療養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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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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