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生活(完)
小玲裹在被窩裏,呼呼的睡着。
我小心翼翼的鑽進被窩,小玲的眼皮眨動着。
我知道她大概要醒了,於是我急忙裝作睡著了。
不一會兒,我感受到小玲的頭壓在我的胸口,但我還是緊閉着眼睛。
再又過了一會兒,我感受到臉上傳的細小的風,小玲的臉很快貼在我的臉上。
我這時候只想睜眼,但嘴唇的觸感讓我繼續閉着眼睛。
急促的呼吸聲讓我有些招架不住,但很快我便聽到一陣雜音。
是小玲要起床了。
“再睡會吧!”
我這時候睜開眼,小玲的臉蛋緋紅像熟透的蘋果。
“起床去了,幫着江阿嬸去廚房忙一會兒!”
小玲說。
我沒阻止,等小玲出去后,我便躺在床上看雪。
……
“木生!起來吃飯了!”
窗外的天色暗了不少,我聽見阿媽的喊聲。
小玲推開我的房門。
“吃飯了,木生!”
我慢慢爬起來。
“馬上就來!”
小玲轉身離開。
今天很熱鬧,在火堆旁支了一張大桌子。
阿爸和江阿叔挨在一起,兩個阿爺挨在一起,阿奶和兩個阿媽還有阿妹挨在一起,小玲的身旁留着個空位是我的。
“快吃飯!”
小玲沖我道。
我急忙坐下,手裏卻不老實,我偷偷捏捏小玲的大腿,她靠近我。
“幹嘛?”
“我有些不習慣,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說。
“我也不習慣,但還好。”
小玲說。
“吃完飯再說悄悄話!”
阿爸說。
“來,走一個!”
江阿叔拉着阿爸遞起一個酒杯說。
兩個阿爺笑呵呵的顧着喝酒。
阿媽幾人也有說有笑的聊着。
我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我只對小玲感興趣。
我和她比較拘謹的吃着飯。
我們的事情算是定下了。
飯間兩家人都談起了相關的事情,而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兩家人已經都把一應的東西交換了。
小玲也很疑惑,她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
我小聲說。
“我一直在廚房,只看着他們遞眼色,沒有聽到談話。”
小玲也小聲道。
然後大家看着我和小玲,我有模有樣的站起身來,端着阿媽遞給我的酒。
“同樂!同樂!”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就敷衍道。
小玲呵呵的笑着,大家也都笑着。
我心裏高興得很,因為我和小玲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了。
……
兩家比之前的走動要更多,說是走動,倒不如說是來監督我和小玲的。
更離譜的是,中間的一堵牆被開了一道門,更有一家人的模樣。
……
很快就是過年。
兩家人也都聚在一起,其樂融融。
過了年我和小玲要去上學。
兩家人都給了兩份生活費。
阿爸說要帶着小玲去吃好的。
江阿叔說不能總要我花錢。
高考是在不經意間來的。
我和小玲的準備都妥當,反正是儘力而為。
我和小玲報考的是同一所大專,我很有信心考上。
小玲本來可以去試試本科院校,但她要和我在一起,
我勸不動,江阿叔也說好,家裏人都贊同,我便不再努力。
“木生!通知書!錄取通知書來了!我們兩人的!”
江阿叔去鄉里拿的錄取通知書,阿爸太忙了。
我和小玲都被錄取了,只是極好的事情。
兩家人為此還大操大辦的來了一場升學宴。
來赴宴的也都是兩家的親戚,當然,不是酒席,就是請客吃飯。
得知我和小玲的事情也是為我們高興了很久,說什麼打小就看我行,說什麼小玲是個不錯的女孩子。
這個假期格外的長。
有一天,阿爸興沖沖的回家來。
“要修路了!”
阿爸一回家就大喊道。
“接到通知了,先將原來的路整理一遍,然後計劃三年之內修成水泥路。”
阿爸激動得抱着阿媽就是一頓親。
阿妹在一旁用力推着阿爸。
“不許你欺負阿媽!”
奶凶奶凶的說。
“阿哥打他!快來打阿爸,阿爸欺負阿媽!”
阿妹見推不動,便又向我求援。
我過去抱起阿妹,“阿爸這是高興,阿媽這也是高興!”
我解釋說。
“那是不是要和江阿叔他們一起吃飯啦!”
阿妹舔舔嘴唇道。
“為什麼呢?”
我問。
“因為每次和江阿叔他們一起吃飯就有很多的好吃的,阿爸阿媽也是在高興!”
我被阿妹說得無法反駁。
“阿妹和我出去玩不?”
小玲這時候推開門過來,“起了?”
我點點頭,阿妹也點點頭。
阿妹吵着要下去,和小玲一起玩。
我自然也要跟上。
夏季涼爽的風吹得我有些飄飄然,這感覺很棒。
小玲拉着我的手,也拉着阿妹的手,我們在田間散步。
“我們去市裡讀書了就很少有時間回來吧?”
小玲說。
我也贊同。
“也許要暑假才能回來一次!”
我說。
小玲沒接話,安靜了。
阿妹鬧着要什麼,一會兒是花,一會兒是草,一會兒又是什麼蟲。
我有些忙,但小玲的笑臉給我無窮盡的力氣去折騰。
“該回去吃午飯了!”
小玲提醒我。
阿妹在一旁玩得不亦樂乎。
“那就回去吧!”
我說。
“中午我下廚,你來吃嗎?”
小玲問我。
我有些納悶。
“怎麼會輪到你下廚了?”
我問。
小玲笑嘻嘻的,“阿媽說以後嫁給你就能自己做飯菜給你吃了,而且你也什麼都不會!我自己也想學的。”
我有些高興,“中午交給我!我保證不剩啥!”
帶着阿妹,我們回去了。
“小玲自己做飯,我過去吃!”
我和阿媽說。
阿媽笑着點頭,“可不許挑剔,小玲這是第一次下廚!”
“好!”
我推門去了小玲家。
“木生快來坐!”
江阿叔招呼我坐下,劉阿嬸也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我。
江阿爺紅着臉笑,小玲在廚房忙活着炒菜。
我接過江阿叔遞給我的煙,掏出打火機先給他點上。
夏天是見不到火堆的痕迹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竹子織的席子,平時是江阿爺在那坐着休息。
小玲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炒上了三個菜端上來。
她衝著我笑,我拉她坐在我的旁邊。
江阿叔幾人已經見怪不怪了,拿着筷子對這三個菜品嘗起來。
我和小玲也吃,屬實炒得很不錯。
融合了劉阿嬸和我阿媽的廚藝。
也許我阿媽也不少教小玲下廚。
飯後我要回屋去,小玲則要收拾廚房。
“我阿爸說要整理路,我去問問,看看能不能幫忙!”
小玲點點頭,我然後離開了。
阿爸阿媽見我回來,“怎麼樣,不錯吧!”
“你小子自己也要學,不能叫小玲一直煮給你吃!”
阿媽有些得意,是對教導小玲的。
阿爸的語氣雖然不好,但對小玲的滿意都快溢出來了。
我有些吃味,但也還好。
“阿爸!整理路需要不少人吧,我想去鍛煉鍛煉!”
我說。
阿爸皺眉。
“並不安全,要不你還是別去了!”
阿爸說。
“我想去試試看,我有些無聊,想找事情做。”
我說。
阿爸猶豫着。
阿媽碰了碰阿爸,“讓木生去!”
“總比要在家裏獃著好啊!”
我又說。
阿爸勉強同意下來。
第二天一早我們便出發了,我坐在阿爸破舊的摩托車上,我很擔心車子突然散架,阿爸卻說這幾年都過來了,不會那麼容易的。
整理是一些狹窄或者比較危險的一些路。
拿着大鎚的,各式各樣的工具,而我拿着鋤頭。
阿爸說清理碎石,泥土什麼的。
阿爸帶着幾個比較壯的人在前面開山碎石,我和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在後面清理。
一連半個月過去,我們的整理工作已經來了一半。
這天一早,我和往常一樣坐上阿爸的摩托車去整理路。
天有些陰沉,阿爸將一把傘遞給我。
“可能天要下雨,你到時候找地方躲躲,把傘拿上!”
阿爸說。
我卻無論如何也不要傘,“要是下雨了,我就找地方躲着,沒事兒的!”
阿爸也不勉強我,自顧自的拿着傘去繼續砸石頭。
到中午時分,我和阿爸簡單的吃過乾糧。
一些細小的石頭從山上滾下來!
“阿爸!那上面是不是鬆了?有小石頭滾下來!”
我問阿爸。
“不會的,這是老岩部分,不會松的!”
阿爸篤定。
我又看見一些石頭往下滾,但又沒有聽見大的動靜,便也沒有十分在意。
“嘀嗒~嘀嗒~”
開始下雨了。
阿爸要將傘給我,我又拒絕了。
“阿爸!這雨估計很大,要不我們回去吧?”
不知怎的,我心裏極其不安。
“還有一點就完了,搞完回家!”
阿爸拒絕,提起大鎚就繼續去了。
我和一些人在一旁等着,等他們砸完石頭。
我又看見許多小石頭從山上滾落下來,我當是下雨的緣故。
“不會是泥石流吧?”
我心中突然有了這個不好的想法。
“全是老岩,樹木又粗壯,哪裏可能是泥石流!”
一旁的一個長阿爸幾歲的阿伯說。
我心裏卻還是不安。
“阿爸!要不先等等吧!下着雨呢!”
我沖阿爸喊到。
阿爸不理我,繼續砸石頭。
山上滾落的石子越來越多,也開始有大一些的。
這終於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木生!快叫你阿爸別幹了,我心裏不踏實!”
身旁的阿伯說。
我點點頭,“阿爸!山上有大石頭滾下來,你快別砸了,過來躲躲!”
我沖阿爸喊到,我突然看到遠山上的一塊大石頭開始鬆動。
我急忙跑向阿爸,“那上面有很大一塊石頭動了,阿爸你快過來,你們快過來!”
阿爸見我沒開玩笑,很焦急。
便招呼着幾個壯一點的叔伯往我這邊撤,但他自己落後。
“轟隆!”
“轟!”
我之前看見的那快大石頭突然脫落下來,就在阿爸幾人的上方。
阿爸幾人快速往這邊奔跑,可我看見阿爸被一塊小石頭砸了腳,我急忙過去。
“木生別去!”
我不顧旁人的勸阻,將阿爸扶起來,可石頭這時候不遠了。
那很大的一塊石頭變成了很多的碎石,大的也有摩托車輪胎那麼大。
我將阿爸推向他們,他們急忙將阿爸扯走,而我也急忙跟上。
“啊!”
我慘叫一聲,整個山谷都回蕩着我的慘叫聲。
我被一個只有頭大小的石頭砸了腿,我掀開石頭,整個人痛苦起來,但很快我便又失去了知覺。
我醒來時見四周都是白的一片。
而我穿着藍白條紋的衣服。
“木生!”
小玲推門進來,看見我要坐起來,急忙撲進我的懷裏。
她痛哭着。
我安慰她,“我這不是沒事兒了嗎?別擔心!”
說著,我便要起身,但小玲不允許。
我抬起左腳,這感覺不對。
我急忙掀開被子,看着空蕩蕩的褲腿,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我愣住了,很快又暈了。
我再醒來時,阿爸沉默着坐在床邊,阿媽哭泣着。江阿叔也不說話,小玲還在我懷裏趴着。
我推開小玲,她有些委屈。
“小玲!我是個殘疾了!”
我說。
阿爸突然哭了,江阿叔也綳不住了,小玲愣了愣。
“沒事兒的,木生!”
她想抱抱我,但我卻抗拒。
“都出去!”
我吼道。
阿爸幾次張了張嘴,我明白他要說什麼,但我還是制止了。
“我想一個人靜靜!”
最後我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將他們都趕了出去。
病房裏只有我一個人,我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但我知道這是在縣裏。
我並不樂觀,哭了起來。
小玲在病房外失聲痛哭,又被醫護人員制止。
然後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進來。
“腿是沒保住,但人保住了!”
其中一個年老一些的醫生嘆道。
我又需要修養,於是安排我住一個月。
這一個月我是悲傷度過的。
直到我回家也是。
家裏人都哭着,將我迎進了屋,我坐在輪椅上。
我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了。
阿妹哭着吵着,我也心裏煩悶,便自己控制輪椅進屋去。
小玲來了,我卻不開心。
“木生!”
她輕聲喚道。
“我殘疾了,我們結束吧!”
我說。
她搖搖頭,“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可我不能拖累你一輩子!”
“不會的,不會的!木生!”
她想靠近我。
“出去!”
我第一次很兇的吼她,見她不動,我就抄起枕頭來丟她。
最後她出去了。
我的心死了。
我說不上來的感覺,我對小玲沒有以前的喜歡,我恨她,更恨我自己。
我恨她不能拋下我,恨我自己殘疾了。
我的書讀不成了,我不想去。
小玲還要讀,她說以後好養我。
我不開心,因為我會拖累小玲。
我漸漸去疏遠她,但她依舊不離不棄,我知道事情發展下去很壞。
我便躲着她,我不見她,我甚至放了狠話,讓她滾,讓她去讀書。
時間一晃過去了三年。
小玲畢業回來了。
她在市裡找了一個工作,說要帶我去,她想照顧我,我拒絕了。
我和她聊了兩天,她最後答應自己去,而我心裏儘管不好受,但還是輕鬆了不少。
再後來,小玲給我買了一部手機,她經常給我打來電話,但我總不耐煩的掛掉。
我想了個很混蛋的辦法。
“阿媽!我想結婚!”
這天,我對阿媽說。
“我馬上給小玲說!”阿媽激動的站起來。
我卻搖搖頭,奮力搶走她的手機。
我和阿媽說了我的想法。
然後,阿媽哭着喊着不同意。
阿爸也阻止我,但我鐵了心的要做。
然後我便要和山後無父無母還要扶養弟弟妹妹的李小花結婚。
我和她不算是熟,只是認識。
而我去向他說這個事情的時候,她高興壞了。
我再不濟,家裏也有些底子,她的壓力要小太多了。
李小花還要大我兩個月,她卻叫我木生阿哥。
“定個日子我們就結婚,你這家也可以顧着,我順着路也能上來幫你做些事情,要是你願意,就去我家住,我家寬敞,你弟弟妹妹也能有個踏實的地方住。”
李小花點頭答應了,我是罪人,但她眼裏我是恩人。
江阿叔也勸過我,我只說會拖累小玲,我的態度堅決,於是也只好作罷。
我到底是和李小花結婚了。
婚禮辦的也很隆重,對於這個村子來說。
我邀請小玲回來,但小玲借口有事。
我知道她難過,但我實在沒有辦法。
我和小花結婚後的第四年,我的孩子也兩歲多了。
江阿叔一家搬走了,房子被我弄了過來。
小玲接受了一個家裏有錢的人,他們也要結婚。
但我沒去,我家裏人也沒去。
我是不想去給我小玲添堵,家裏人覺得是對不起小玲。
後來智能機出來了,小玲給我發了一段視頻。
是她結婚的時候拍的,她很美,但我不能和她還有聯繫,於是我看完視頻后,發了一句“好好生活!”
我把她拉黑了。
我和小花的日子過得不錯,她從小能幹,家裏都是她在操持,而我在村裡謀了個活計,我開了一家小賣店。
這時候我家四周的人很多,因為地理優勢,村子是幾乎圍着我家周圍的,我的生意過得去,也沒有人和我一個殘疾人搶生意。
我在店門口看雪。
“木生!吃飯了!”
小花喚我。
“阿爸!吃飯!”
我的兒子笑呵呵的看着我,阿妹去了鎮裏讀書,我用余錢在鎮裏買了房子,阿爸阿媽,阿爺阿奶都去了。
我沒去,因為我死在這裏。
飯後小花推着我出去,我的兒子楊強跟在一旁。
我腦海里閃過許多年前和小玲阿妹堆雪人的那個冬天。
“過了年就該送孩子去阿爸那裏了。”
小花說。
我沒有接話,看着漫天的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