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心病

第15章:心病

又一日的內閣會議結束,漢斯擦了擦頭上的汗,坐上馬車離開了皇宮。

他跟洛林親王、羅德·懷特、奧德·布萊克一樣年紀,象徵地位的華麗冠冕也擋不住鬢角的白髮,他靠在馬車內部的椅子上長舒一口氣。

“唉——”

漢斯為自己嘆氣,他慶幸又活過一天。

“咳咳咳——”

嘆的氣還沒呼完,他又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這個歲數的人一咳嗽起來就沒頭。

“老爺、您的葯在柜子裏。”

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那是奇高家族的下人,他們負責照顧主人的衣食住行。

漢斯拉開椅子下方的櫃門,拿出自己的葯,也沒喝水、直接仰頭咽了下去,感覺到藥丸從食道緩緩而下,似乎氣順了一點。

“唉——”

吃完葯,又是一陣長嘆。

奇高家族專門雇了幾個藥師、也可以稱為鍊金術士,他們專門為老漢斯準備了這種止咳的藥丸,然而咳嗽可以用藥丸緩解,但他的心病無葯可解。

他並非是因為咳嗽嘆氣,漢斯的病根在心頭上。

過度的焦慮、忐忑、憂愁,才是讓他身體虛弱的根源。

可這心病啊,最難尋葯。

療心病之疾,非藥石可醫,解心傷之葯,唯有兩物:

另一顆心、或另一個人。

心病還需心藥醫。

解決問題要從根源入手,如果只看到表面的問題,那我們處理勢必被其誤導,問題也永遠得不到根治。

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心傷治心、魂殤補魂。

也許這個病由來已久,不是一時能夠治癒的,但對症下藥、至少可得緩解。

畢竟、病去如抽絲。

頑疾是一座日久的垃圾堆,越是想要快速解決,越容易弄得滿地都是。

反而麻煩。

即使用‘特效藥’直截了當的把垃圾堆剷除,可被污濁的地面終究還是要慢慢處理,那些液體的垃圾早就滲入了地表,清理之餘、還是需要讓時間來撫平流血的傷疤。

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雖然能治病,但曠日持久。

所以聰明的人類,想到了更好的辦法——頭疼醫臉、腳疼醫臉。

只要病人沒露出痛苦的表情,治療就算成功。

主刀醫生甚至可以跟家屬這樣解釋:

“看吶!病人笑嘻嘻的,病痛纏身之人斷不會有如此笑意,手術很成功,病人餘下的時光都將是這個表情,旁人見他也會喜樂。”

醫生這樣解釋道,然後看着護士把病人推出了整容手術室。

不知躺在那裏的人患了什麼病,也許是骨折?或是癌症?總之不重要,透過紗布可以隱隱看見那張臉上瀰漫著笑容。

別管什麼癥狀,醫臉就對了。

醫院也很輕鬆,所有手術室都換成整容工具,其他科室也可以一併取消。

媒體們迫不及待的宣傳——劃時代的進步!100%的治癒!

攝像機前的患者們都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問題看似解決了。

解決了?

實際上沒有。

字面意義上的‘治標不治本’。

這樣也不行啊!根源還是沒有得到解決,疾病還是存在,該怎麼辦呢?

聰明絕頂的人類,再次想到了好主意。

醫院不再接收病人。

看!問題從根源上解決了!

從病人的定義上解決疾病帶來的問題,

好一招‘釜底抽薪’!

不再提供治療,自然就沒有病人了。

是的,愚昧的人類用聰明的方式從根源上解決了問題。

所以漢斯需要單獨僱人給自己治病,因為帝國和教廷都不設立醫院機構,平民得了病、沒處治,只好祈禱上天。

嘴裏念叨兩句,胸前畫個十字架,再跪下磕幾個頭,這就算得到庇佑了。

患了病的平民站起身,繼續手上的工作。

一葉障目、掩耳盜鈴,可得心安。

可以滿足人類那虛無縹緲的安全感,可以提供一個理由,可以滿足內心的祈求。

所以人類喜歡借酒消愁。

喜歡尼古丁、或大麻一類麻痹神經的毒品。

因為人類從誕生之初就有着強烈的、自我毀滅的傾向。

我們不滿足於孱弱的肉體。

不滿足於疲乏的現狀。

不滿足於這個遍佈灰塵的世界。

是的,隨遇而安的念頭像無孔不入的灰塵一樣,在人類的心中飄蕩。

‘過一天算一天罷!’

別說你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這樣的想法讓我們不敢去直面問題,我們用頭疼醫臉的方式自我開脫,用酒精和毒品醉生夢死,用陰暗的角落埋葬頹唐的靈魂。

人類喜歡逃避。

我們擅長此道。

所以尋了借口,安撫他人、安撫自己。

可逃避。

永遠沒有盡頭。

終有一天我們會退無可退,人類終將直面自身的問題。

疾病、心病,是註定逃不開的劫難。

它們是洪水猛獸,終有一天它們會吞噬一切、一切生命、一切自我,一切我們努力建造的豐碑、都隨着末日的到來灰飛煙滅。

到時候人類會做什麼呢?

悔不該當初罷了。

就像今天的我們一樣。

後悔着、遺憾着,然後繼續創造遺憾、和後悔。

倒在這輪迴中不可自拔。

生活是個圈,自始至終、人類都沒踏出過腳下的命運之輪。

或者說、前人。

前人都沒打破這輪迴的軌跡,他們用藥丸維持着自己的生命、維持着人類的社會。

他們沒做的事、或者說不想做的事,就留給了我們。-

留給了當下的人類。

我的朋友,你會如何選擇呢?

像前人一樣踏入這場無盡的輪迴?

還是拔劍斬斷那命運的長繩?

它束縛你,但給你安逸。

你斬斷它,就只剩自己。

這是一條分岔路,走上其中一條就無法回頭。

因為前路是迷茫的未知。

人類的恐懼、源於未知。

而黑暗,恰恰蘊含著無盡的未知,繼而帶來撲面的恐懼。

於是你在黑暗中奔跑,好像這樣就能帶來一些勇氣。

不知名的野獸在身後嚎叫,不斷逼近。

每當快要追上,反而減緩腳步。

像只玩弄獵物的貓。

不緊不慢,不遠不近。

你不知疲憊的奔跑,卻永遠無法逃脫。

忽地、你止住了身影。

前方是兩條分岔的道路。

向左、還是向右?

這是人類世世代代的心病。

做得少、

又想得太多。

黑暗中的身影又有多少時間思考呢?又有多少時間去做呢?

身後的野獸緊追不捨,身前的方向猶疑不決。

到最後、迫於身後的壓力。

隨便選擇一條倉皇的未來、用以逃避。

我們會嗎?

人類不會嗎?

這心病、有葯可醫嗎?

還是說、

一縷和煦的春風、一米溫暖的陽光,就是上帝賜予你我的救贖?

聰明的,你告訴我:

救贖、

可治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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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啟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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