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留宿
燈光越行越近,是一輛微型麵包車,一龍急忙招手叫停。朝車上乘客一打量,坐着好幾個帶着安全帽的工人,臉上還沾有混凝土漿液,看樣子像是剛下班。
司機伸出腦袋叫道:“兄弟,剛剛聽拖拉機師傅說有人在樹林裏迷路了,說的就是你們吧,怎樣還沒找着路啊?”
一龍見到希望的曙光,趕緊遞了根煙過去:“老哥,不瞞你說,我們不僅迷路了,車也壞了,你看我們能不能搭個便車去外邊求救?”
司機接了他的香煙,點點頭道:“哈哈哈,沒問題,相識便是緣嘛,快上車吧,我先接你們到附近的三石鎮上去。”
一龍開心地敲響保時捷車窗:“喂,你還愣着幹嘛,快出來啊。”
郭靜卿正在氣頭上,根本不想搭理半句,悶聲道:“別煩我,你想去哪就去哪,與我無關。”
司機問道:“怎麼?你們兩口子吵嘴了?”
“唉!”一龍重重嘆了口氣,指着車內道:“我家黃臉婆平日裏被慣壞了,養了一身公主病,車子壞了把氣全撒到我頭上。”
雖然隔着車窗,兩人的對話郭靜卿聽得是一清二楚,怒道:“誰是你家……真不要臉啊!”
圍觀的幾位民工都露出理解的神色,笑道:“小兩口剛結婚沒多久的吧,女人都是這樣,得捧在手上供着,等日子久了,她就會明白你多麼不容易了。”
那麵包車司機卻用力一拍方向盤地喝道:“你這可不行,管老婆就要像帶兵打仗一樣,絕對不能驕縱,現在居然敢把你鎖在車外,以後回到家豈不是要上房揭瓦?他娘的,要是我老婆,直接家法處置!”
郭靜卿氣得七竅生煙,破口罵道:“喂,你們這群臭民工不要亂說!”
司機聽后火冒三丈,跳下車捋起袖子,氣勢洶洶道:“他娘的,兄弟,就知道你性子柔弱,管不住老婆,我替你教她什麼叫男子漢大丈夫,保管以後對你言聽計從”說著就要去敲窗子。
一龍嚇得急忙拉住他,感激道:“老哥,切莫衝動,其實她肚裏有了我的孩子,孕婦的脾氣本就古怪嘛,所以我也就處處讓着她。”
郭靜卿簡直快要氣暈去,滿肚子髒話的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龍見玩笑開得差不多了,重新問道:“喂,黃臉婆,他們要到送我們去三石鎮,你要不要一起搭個順風車?先找間旅館過夜,明天再回熙寧城區吧。”
“滾滾滾!都離我遠點,我寧願餓死凍死都不要被你們這群臭男人可憐!”
郭靜卿見一龍竟然頭也不回地上了麵包車,把孤零零的自己扔在了荒野樹林裏,不禁慌了神,滿腔怨念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心裏只想急忙下車,可是車門死鎖,燈光暗淡,一時找不到按鈕,胡亂按了好幾下才開了車門。等她下了車,那輛麵包車早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只在空氣中留下了一絲淡淡的汽油味。
“程一龍,你個混蛋!”
郭靜卿淚眼朦朧,委屈至極,狠狠踹了保時捷幾腳,只聽耳邊好像有個小孩在叫媽媽,車輪下那個凹坑裏似乎要爬出什麼不明物體,趕緊鑽進車裏瑟瑟發抖。
對未知事物的恐懼通常會征服一個人的身心,郭靜卿縮成一團,不停地低聲咒罵:“壞蛋,臭流氓,死變態,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真不是好東西,到底還是不是男人!”
躺在駕座上想睡也睡不着,總會覺得有怨靈要找她索命一般,明知道那是個一龍編出來的故事,仍禁不住要去想像,然後讓自己深陷恐懼之中。m.
短短十多分鐘,在郭靜卿心裏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忽然前方再次傳來光亮,那輛麵包車又回來了。
原本一龍是想給這個嬌貴大明星一點教訓的,但他承諾過要保護好郭靜卿的安全,再加上對方只是嘴上不饒人,心腸並不壞,還提議讓自己陪她去幻月灣拍戲,說明還是有最基本的信任感,便不忍心讓她一個人落在荒野中,這臭脾氣能忍就忍吧,女人嘛,總是要使小性子的,退讓一步又何妨?於是就讓司機重新開了回來。
“親愛的小可愛,快出來吧,你一個在這裏很危險的。”一龍換了副溫柔的口吻,很有耐心地敲着窗子,做好準備持久戰的架勢。
郭靜卿聽后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完全放下了矜持,對她來說,此時的一龍就如同孤海上的一座燈塔,驚濤駭浪中找到可以停泊的地方。她立即拉開車門跳下來,抓起一龍的袖口叫道:“壞蛋!竟敢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我打死你!”說完,掄起拳頭朝他胸口輕輕捶去。
“哎呀,再揍下去我傷口都快血崩了,別鬧了啊,快上車去三石鎮吧,先找個落腳點再說。”
郭靜卿不敢多說半句,緊緊抓住一龍的手臂,生怕他又突然走掉。
說起三石鎮其實只有一條歷史悠久的古街,一眼能把鎮子全部看光。周邊穿叉着幾條泥瓦房子小巷,但由於房地產開發的興起,已經推掉了不少危樓。
一龍千恩萬謝地揮別司機,眼下已經是凌晨兩點鐘,商店和藥鋪都已經關門,兩人的手機都沒電了,也找不到公共電話亭,幸運的是他發現附近有一家還算乾淨的旅館。
郭靜卿近些年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已經把出道前的生活經歷全部忘光,在這個時候六神無主,一龍往哪裏走她就埋頭跟着走,不再有任何怨言。
迎賓台內坐着位無精打采打瞌睡的大媽,有張起了皮的舊沙發,木架框的貨櫃擺着些不知道過期沒有的飲料和方便麵,牆壁泛黃髮黑,剝落了好幾塊,看上去情況不是很盡如人意。
一龍跟看店的大媽打了聲招呼,讓郭靜卿給她的經紀人打救援電話,櫃枱上放着光纜連接的座機電話,不存在有手機那樣存在信號失靈的情況。
郭靜卿看着髒兮兮的話筒猶豫了幾秒,極不情願地拿了起來,掏出紙巾擦了好幾次,才撥通經紀人的電話。當她聽到話筒傳出黎娟的聲音,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哭訴道:“娟姐,快來救救我,我好害怕……”隨後她還報告了自己當前所處的位置和順便把受的委屈全都傾訴而出。
黎娟剛開始很擔心,後來聽說有一龍在那邊,倒也鬆了口氣,簡單安慰幾下,又用電腦搜了下地圖,說道:“三石鎮距鳳羲山大概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現在還在幻月灣,也是愛莫能助,不如你們先找家旅館休息一晚吧,明天我再叫人接你回去。”
如今這個時間段,離天亮差不多三四個小時左右,可要到外面街頭傻站着苦等也不太現實。郭靜卿無奈地回道:“哦,好吧,娟姐,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啊。”
看她掛了電話,一龍伸過頭去說道:“大媽,來兩間最乾淨的客房,你們店最好的房間也行。”
大媽連着打了好幾個哈欠,拿出登記簿,戴上老花鏡,說:“先登記一下身份證,再交五百塊押金,明天退房時多還少補。對了,還有兩塊錢電話費。”
一龍轉身望向還在猶豫要不要住店的郭靜卿,說道:“喂,大明星,快過來付房費啊,難不成還要我這個窮教書的給錢?”
郭靜卿摸了摸褲兜,難為情道:“比賽結束后,我換衣服的時間比較急,忘了把放在化妝櫃裏的錢包帶出來了,被你這麼一說才發現。”
一龍頭疼得難受,深刻領悟到什麼叫禍不單行,轉而換了副懇求的表情:“嘿嘿,美女,最便宜的客房多少錢啊?”
大媽鄙視地看着他們,冷哼道:“五十塊的鐘點房,衛生間、空調、熱水都有,但只有一間了,住不住?”
一龍翻遍了全身的口袋,找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加起來只有三十八塊,憨笑道:“大媽,我們剛從山裏出來務工,生活比較艱辛,今天來鎮裏找工作也不順利,呆得晚了回不去,您能不能便宜一點?我看貴店裝飾如此奢華,環境堪比五星級大酒店,我看就連國家領導人也來住過吧。這三十八塊錢是我整整賣了一天橘子才賺來的,您的旅館每天收入好幾百萬,不缺那十幾塊吧?”
郭靜卿從沒有對人低聲下氣過,拉了下一龍,輕聲道:“算了,環境這麼差,服務態度也不好,我們還是在外面等等算了。”
大媽見兩人像是私奔的小情侶,也不忍心,取了把鑰匙遞過去,不耐煩地說:“你們今天遇到我算是撞大運了,反正房間空着也是空着,趕緊上去休息吧,三零三號房,沒有熱水了,也不要亂開空調,給我省點電啊。”
一龍感激涕零道:“大媽您真乃當代杜甫啊,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都不如你有氣魄,您如此善心,一定能長命百歲。”說完便抓郭靜卿慕的纖纖玉手,心高氣傲的大明星掙脫了幾下沒甩開,只好便任由他牽着往樓上走。
客房內只擺放着張破舊的硬板床和一台掛式空調,空間狹小壓抑,還散發著一股霉味。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要跟這個壞蛋共處一室?顯然是不可接受的!於是郭靜卿打定主意在木凳上干坐着不睡覺,把手機充好電后等待經紀人派人來就可以了。
一龍見狀故意調侃道:“呵呵,你在大庄園裏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一定沒來過這種蒼蠅旅館體驗過吧。”
郭靜卿被這話一激,反過來埋怨道:“要不是你亂開車,我怎麼會流落到這種處境!”
“什麼?我要不是為了保護你安全,至於陪你遭這些罪嗎,還好意思賴在我的頭上,你那破車拋錨又不是我的錯,估計是二手的吧,下次別貪小便宜了!”
郭靜卿聽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道:“誰讓你屁顛屁顛跑來保護我的啊?我可沒求你!只能說你能力不行,工作態度也差,總之都怪你,都是你的錯!剛才還想丟下我一個人不管,真不是個男人!”
突然,她想起一龍剛才在民工面前說自己是他老婆,羞憤之情溢於言表:“還喜歡占女孩子便宜,滿腦子都是污言穢語,真是讓人受不了,你有點羞恥心好嗎?”
一龍揉了下太陽穴,哈哈一笑:“怎麼,說你黃臉婆是看得起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若不是你塗的粉底多,誰會眼瞎對你這殘花敗柳耍流氓?還不如嫁給我,給你一畝三耕地當個農婦更合適。”
郭靜卿柳眉一挺,反唇相譏道:“放心,我嫁豬嫁狗也不會看上你的。你也不撒泡尿先看看自己,每次見面都穿得個人模狗樣,行為舉止要多邋遢有多邋遢,我庄園裏的保安都比你帥氣一萬倍!”
一龍聽后大受刺激,乾脆不留情面道:“你一個賣唱的能賺多少錢,能住上那樣豪華的莊園恐怕是哪個金主送的吧,充其量不過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被包養的滋味如何,是不是有種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感覺?”
郭靜卿險些吐血,雖然她不是第一次被人潑髒水,但怎麼從這個男人口中說出來就那麼難受呢?
“我鄭重提醒你,不許胡說八道,污衊我的人品;那座莊園雖然不是我的,只是朱董事長暫時提供給我的住處,像我這樣的職業也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
聽到跟朱家有關,一龍也不敢亂開玩笑,心裏嘀咕道:“給個臨時住所都這麼豪華?那朱炎住的豈不是皇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