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衣少年
她索性不再管那勞什子系統,走進了一家玉石店。
「這不是趙小郎君與周小郎君嗎?」
剛還站在寧扶蕊旁邊的掌柜一甩汗巾,熱情地走上門前招呼着。
寧扶蕊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門口站着一青一白兩道身影。
那青袍的小公子長得白白胖胖,臉上表情乖張,一看就是被家裏長輩寵愛大的主。
那白袍的比他要高出一個頭,是個少年身形……
沒等她細看,腦內電子音響起,打斷了她的的思緒,她陷入了片刻的眩暈。
「滴——系統正在識別。」
腦中霎時多了段記憶,是關於這位白衣少年的。
記憶中的他與家中長輩發生了一場爭吵,渾身上下被打的沒一塊好肉,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寧扶蕊看得心驚。
這就是所謂的窺探?
她看見的是即將要發生在那個少年身上的事情?
那玉石店的老闆熱情非凡地地介紹道:「哎呀,您眼光真好,這個可是西域新來的貨……」
趙小郎君舉着一串夜明珠做成的項鏈,頗有興味地扭頭問白衣少年:「你說涔娘會喜歡這個么?」
少年看不出那有什麼特別的,微微搖頭。
趙小郎君皺起眉頭,語氣不善:「嘖,你莫不是在懷疑本公子的品味?」
聞言,白衣少年微微抬眉解釋道:「三弟誤會了,這鏈子品相是極好的,只是有些單調樸素,若能改……」
寧芙蕊側着臉打量着少年,暗道這模樣確實是好欺負了些。
他長得很精緻,鼻樑纖巧挺立,嘴唇薄而漂亮。
就是臉頰兩邊還沒長開,帶着點可愛的嬰兒肥,多數時候他的神情都十分淡漠。
精緻卻沒有人氣的關節人偶,寧扶蕊忽然想到這個。
「唔,我想也是,就照你這麼改,若是涔娘不喜歡,我便叫爹爹送你去宮裏當大監!」
少年似乎已經習慣了眼前人驕慢的語氣,他嘴唇微抿,嘴角微微彎出了些弧度:「三弟說笑了。」
眼看他們要下來結賬了,寧扶蕊趕緊躲遠了些。
趙小郎君抱臂站在櫃枱前,聽到價錢先是一愣,又扭頭去打量旁邊的少年。
「你這紫貔貅吊墜看起來挺值錢,先拿它賒着罷。」
少年一襲單薄的白衣,襯得臉色愈發地白,明顯的不願意。
他緊抿着唇,剛想開口,那紫色的貔貅吊墜便被趙小公子生生扯了下來。
「你要作甚?」他握住趙小公子的手腕,語氣急切,那張看什麼都是一副淡漠樣子的臉終於有了一絲起伏。
「我作甚?」
「二哥的東西便是我的東西,我先賒着怎麼了,」趙小公子怒極反笑,斜斜睨着他,充滿惡意的眸子讓人看着心肝發顫,「二哥如此金貴它,難不成……」
周惟卿嘴巴都抿白了,緊緊攥住趙小公子拿着貔貅的手。
一時間二人僵持不下。
一道嬌俏的女聲從二樓傳來。
寧扶蕊走至二人中間,從袖間拿出一張金葉子,豪氣道:「這個我買了!」
掌柜擦擦額角的汗,連忙陪笑道:「娘子,您這不太好吧……」
誰人不知,這二人都是當朝趙太傅所出,特別是那個小的,趙家更是當個寶貝一樣供着。
這小娘子未免也太沒眼色了。
寧扶蕊覺得這掌柜定是嫌她錢不夠。
她索性又從兜里拿出一張金葉子,哼笑道:「夠嗎?」
掌柜盯着寧扶蕊手中兩張金葉子,眼睛發直。
兩張金葉子,買一棟御街那邊的官家府邸都有餘,更別說買他一串小小的夜明珠。
「你,你你你你大膽!」
「這可是我要買給涔娘的!」
寧扶蕊這才發現旁邊的小胖子氣得臉都憋紅了。
她覺着好笑,便學着他方才的樣子,斜斜睨着他,理直氣壯道:「你這不是買不起么?」
「怎的,我有錢怎麼就不能買?」
雖說這兩張金葉子是系統給她的任務補貼,一下子全拿出來充胖子,她肉疼。
寧扶蕊抱臂望着他,言辭尖刻:「我觀小郎君你面帶戾氣,想來近日定是諸事不順吧?」
還好方才她趁二人爭辯之時掐指算了一卦,沒辦法,時候到了連卦象都要助她。
「區區賤民如此妄言,你可知——」
「我可知,你心上人不僅不中意你,還要與你分道揚鑣!」
此話一出,趙小郎君像見了鬼似的看着寧扶蕊。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近來窗課又考了墊底,在家中日子也不好過了罷?」
趙小公子臉色發青,從小到大,還沒人教他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二哥,她!」
白衣少年沉默地望着寧扶蕊,也不知在想什麼,她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寧扶蕊嘲諷技能全開:「說不過我就要靠別人,沒想到你人這麼點兒,出息也這麼點兒。」
趙小公子氣得渾身肉都在顫抖,他恨恨道:「得罪了我,你會知道後果如何!」
寧扶蕊不屑於跟小屁孩爭論:「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個來買珠子的。」
「想來這珠子至多也就值一張金葉子,這另一張,權當送你補補腦子,好好讀書罷。」
一下被她說中了那麼多事,小胖子唇齒齟齬着說不出話。
憋了半晌,他終於朝寧扶蕊吼道:「你竟辱我至此!」
他氣得將那貔貅一摔,一甩袖子,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店門。
獨留寧扶蕊與少年面面相覷。
她是怎麼也忘不掉這少年被打得渾身是血的可憐模樣,索性撿起貔貅吊墜,塞進他的手裏。
指尖微涼,少年有一瞬間的瑟縮。
寧扶蕊有點心疼,既然系統給了她這段記憶,或許就是想讓她做點什麼。
她嘆了口氣,斷然開口道:「郎君近日命犯天水煞,若家中有長輩,務必慎重戒懼,莫與長輩爭辯。」
「我在東華門那邊兒開了間卦鋪,郎君有時間不妨過來坐坐。」
不論是敵是友,她這橄欖枝是先拋出去了。
少年只朝她微微頷首,一言未發便走出門去。
掌柜在她身後交握着手,殷勤地笑道:「額……這位娘子,您的珠子已經給您包好了。」
寧扶蕊忽然想起這茬,脊背冷汗直冒。
這錢要是真花出去那她跟柒柒豈不是都要喝西北風了?
「我,我忽然想起家中有條一模一樣的,哈哈……」
寧扶蕊緩緩揣起金葉子,一步一步挪離這個是非之地。
月上枝頭,清逸的月光斜斜照進窗口,白衣少年在紙上寫着什麼。
「你可查過她的通關文牒?」
「小的查過,此人確切是一戶劉氏人家的千金,前天從兗州入京的。」
手中緊握的墨筆悄然在紙上暈開一道痕迹。
什麼與人爭辯,她怎麼會知道他近日與趙旻瀾不和?
三弟的事也都被她說中了……
仲秋的夜晚,本該是悶熱的,他卻敏感地覺察出一絲涼意。
窗外秋風攜起滿地枯草殘葉,窸窣作響。
註定是個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