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客不尋常
沙駝獸,塞北人圈養運輸用的大型獸類。
身軀高大,負重能力突出,極度能忍飢耐渴,用來穿越塞北沙漠,當為不二選擇。
黑衣騎士踏馬入駐小鎮后不久,小鎮青翠的柳林道路中,由遠及近傳來清脆的「叮鈴」聲。
從聲音中能清晰的分辨出,只有一個駝鈴在響動。
片刻后,一連子沙駝隊伍出現在小鎮街口。
駝鈴聲從最後一匹沙駝獸身上發出,聲音清脆悅耳。
往常聽到這個聲音,小鎮之人都會莫名興奮。
這預示着有商隊經過,他們大可以狠宰這幫人一頓。
可此時,隨着一連子沙駝駛入小鎮。
春十三娘、「山酒居」掌柜夫妻兩人、包括憨厚的少年,都同時皺起了眉頭。
一連子沙駝獸總計十七匹,沙駝獸載十二人。
最前面一人從裝扮上看,無疑是此行的「沙頭駝」。
後面跟隨的十一人,從他們的裝扮上看,根本與走商無緣,反而更像是身經百戰的將士。
一色的漆黑錦袍,腰胯彎刀,背覆短弓。
雖歷風沙之苦,卻衣不染沙、挺胸昂首。
僅***在外的眼神,各個亦炯炯有神,哪顯風餐露宿之疲憊。
特別是緊跟在「沙頭駝」身後之人。
騎跨於沙駝獸背脊之上,膀大腰圓,渾身肌肉彷彿要把漆黑錦袍撐開。
真真能感受到,此人之威猛雄壯。
此人一進入小鎮后,眼光四處打量,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把整個街道、房屋打量了一遍。
像是尋找哪裏更方便藏人,或者說哪裏能夠藏人。
胡西武是老頭駝,也是這裏的常客,一年總也要在「山柳鎮」奔行個三兩回,自然與十三娘他們特別熟絡。
且他還是「春柳苑」的常客,只看他一把扯下覆蓋面上的黃巾,朝着十三娘揮了揮。
露出滿臉的絡腮鬍,咧開嘴對着十三娘笑道:
「十三妹妹,幾月不見,那是越發水嫩了。
看來這塞北的風,在你臉上也留不下歲月啊!哈哈」
別說,這哥們不愧是走南闖北,還挺有內涵。
「吆~~我當是誰呢!
這不是胡哥哥嘛!
看哥哥這趟是發大財了,那一會妹妹可就溫好酒等着您吆~~」
十三娘也擺了擺手中的絲巾,熱情洋溢的招呼着胡西武。
「哈哈哈,來來來,馬上就來,等着我!」
胡西武緊着回復十三娘,一催胯下沙駝獸就要趕忙帶人離開。
那迫不及待的模樣,就像餓了幾十天的獨狼一般。
可他胯下的沙駝獸剛剛前行幾步,就被繩鏈扯在了原地。
略顯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緊隨他身後的那位大人,扯住了繩鏈,正歪頭打量着十三娘。
這讓這個常年穿梭塞北沙漠的「沙頭駝」一愣怔。
還以為這位大人也看上了十三娘,要搶在他頭裏照顧十三娘生意呢!
心裏一陣憋屈。
「「雲京紅珊」春小小?」
一個帶着疑問的沙啞聲音響起,雖是問詢,卻帶着些許的金戈鐵馬之意。
「轟!」
十三娘聽聲腦中卻如遭雷擊,盡量保持着鎮定。
剛剛還風情萬種,在聽到此問詢之後立時如臨大敵。
身周泛起淡淡的粉色霧氣,右腳微微撤步,左手絲巾背至身後,右手默默的撫上了自己腰間。
眼睛微眯,語音多少有些冷峻的問道:
「春小小何人?你又是誰?」
「嗯,看來鄙人沒有猜錯!
沒想到幾十年前的京都頭牌,竟然躲藏在此處,着實令人費解。」
話音剛落,就看到另一邊掛着「山酒居」的店鋪里走出了兩人。
男子一身掌柜衣服,五短身材,山羊小胡,一邊臉上還掛着紅紅的掌印;
女子腰纏獸皮圍裙,身材高大魁偉,目測都能趕得上自己了。
看着這一高一矮兩人站在店鋪門口,警惕的望着自己。
黑衣錦袍男子露出了些許的詫異,心中不禁有些狐疑。
他一定聽說過,或者是見過這兩人。
但一時又想不起兩人是誰,微微皺起了眉頭。
「柏大人,前面就是客棧了,小人先帶您去安頓下吧!」
沙頭駝胡西武不愧走過南闖過北,眼色還是不錯的。
察覺出氣氛的不同尋常,遂開口引導身後領頭之人。
被稱呼柏大人的高大男子,又目光平靜的轉頭看了一眼十三娘。
雖然,他不介意順便抓春小小回去領功。
但想了想身上更重要的任務,嘴裏重重的「哼」了一聲。
心中彷彿下了很大決定,一牽韁繩,緩慢的往客棧方向行去。
而他在路過肉鋪之時,目光彷彿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憨厚的少年。
正好與少年憨憨的眼神交匯,少年帶着傻傻的憨笑,眼神明亮、清澈,還帶着些許好奇。
令他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很少能見到如此清純的少年了。」
目送這一行駝隊離開此處,春小小如釋重負,冷汗打濕了她的後背。
剛剛詢問她之人,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黑夜中的貓遇見落單的老鼠一般。
有一些赤裸裸的慾望;
更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戲謔。
能一眼就叫出自己名號,不用說一定來自「雲京城」。
並且,鐵定身居高位。
不然,別說認出自己,若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當時能見到自己都屬萬幸。
況且,那件事畢竟已經過去三十多年,而雲京離此地少說有幾萬里。
她實在想不出,這都過去幾十年了,還有人能在此地認出自己。
春小小不認為這是巧合,從剛剛黑衣騎士進入小鎮起,她就多少感到會有事情發生。
果不其然,還是有人認出了她。
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彭家兩口子,看着兩人亦略顯凝重的神色,春小小沒有打算解釋。
咬了咬牙,一轉身回到自己的「春柳苑」,「咔嚓」一聲把剛剛打開的院門緊緊的關閉。
春小小剛剛回到院中,對面「山酒居」又傳來尖銳的怒吼:
「還看,關門!」
老闆娘柳飛燕再次一巴掌拍在彭掌柜腦袋上,兩人匆匆退入屋內,反手關上了大門。
本就冷冷清清的街道,此時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肉鋪的少年能聽懂剛剛幾人的對話,也大概明白一些事情。
只是,不明白兩家為何要如此畏懼呢?
搞不明白,搖了搖腦袋,自顧自的分解案台上的鮮肉。
「咳咳」,不知何時,少年身後無聲無息的想起一聲淡淡的咳嗽。
在少年身後,出現一滿頭霜白、佝僂脊背的身影。
「祖母,您怎會來此?」
少年趕忙在旁邊掛着的布簾上擦了擦左手,回身一個箭步走上前扶住老嫗。
「憨兒,起風了,你祖父有些事情要交代你,攤子收起來,去你祖父那裏吧!咳咳。」
老嫗輕輕拍了拍自己孫兒的手背,滿是皺紋的臉上盡顯寵溺。
少年聽着自己祖母說完,看了看風平浪靜的街道,瞅了瞅案台上的新鮮生肉,到嘴的詢問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好的,祖母。」
老嫗好像能看懂自己孫子的內心,雖然孫子答應的很痛快
可她知道,自己孫子是心疼這些新鮮的獸肉,遂又說道:
「這些肉一塊收起來吧!晚上燉上,這幾天會有不少客人,咳咳!」
少年聽着祖母話語,憨厚的臉上掛滿了欣喜的笑容。
但聽着自己祖母一個勁的咳嗽,又緊皺眉頭。
右手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祖母的背脊,從上到下緩緩捋順,用以緩解自己祖母的咳嗽。
「咳咳,好了,祖母這是老毛病了,快收拾吧!
別讓你祖父等久了。」
老嫗又拍了拍攙扶着自己孫子的手背,柔聲說道。
「嗯,祖母您先稍坐,孫兒馬上就收拾好了。」
少年從旁邊拖來一把柳木椅,攙扶着自己祖母坐在椅子上。
然後,一陣風似的跑進內屋,提出兩個水缸一樣的巨大木桶,輕輕放在案台前。
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剛剛剁肉的地方。
右手一拍另一案台上擺放的圓木案板,插在案板上寒光閃閃的菜刀,打着旋的飛到少年手中。
少年雙手翻飛,刀光閃爍間,把案台上鮮紅的生肉,逐一的劃到巨大木桶當中。
可還沒等少年把所有鮮肉收完,遠處柳林卻傳來一聲暢快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實在沒想到!
本王治下竟還有如此福地,今竟讓本王發現,實乃本王之幸事,哈哈哈」。
此聲若驚雷,震動的整個蒼涼小鎮上屋檐顫動不止,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聲音剛傳到少年耳中,少年竟感到一陣氣血翻湧。
腦中傳來陣陣暈眩,腳下虛浮,差點立足不穩。
好在聲音剛起之時,少年就感到背上傳來一股暖流,耳中傳來祖母的聲音:
「凝神、靜氣、運轉功法。」
聽着祖母的話語,少年趕緊按照指示,運轉起祖母從小教導的功法。
果不其然,伴隨功法緩緩的運行,頃刻間耳中「嗡嗡」轟鳴聲消失不見,眩暈之感也有所好轉。
緊接着柳林深處傳來「咚咚…咚咚」漸漸清晰的蹄聲。
音若洪鐘,整個小鎮的大地在蹄音下彷彿瑟瑟發抖。
好奇的少年一邊運轉家傳功法,一邊好奇舉目偷偷望向遠處的柳林,沙塵飛舞、金光耀目。
首先,一桿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的旗幟映入少年的眼帘。
緊接着,旗幟後方漫天的沙塵中,出現大隊身着金黃鎧甲的騎士。
少年從未見過如此雄壯之師,目測騎士隊伍得有近百人。
沉悶的馬蹄聲卻宛如一騎,「咚咚…咚咚」的馬蹄音彷彿能跟人的心跳節奏相合,給人以心驚肉跳之感。
金色的鋼鐵洪流以烏雲壓頂般的氣勢闖入小鎮,行至少年經營的肉鋪面前時。
「停!」
一聲大吼傳來,所有戰馬前蹄高高揚起,重重的踏在小鎮的青石路面之上。
「咚」的巨震傳來,所有戰馬筆直矗立在街道當中。
戰馬宛如一體,整齊劃一。
少年看的有些口乾舌燥、瞠目結舌。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才能做到,讓近百人馬行止一體,如此規整。
少年又看了看馬蹄下的青石路面,每匹馬前蹄下的青石路面都裂痕斑駁。
不禁心中感到惋惜,彷彿在想:
「看來又要修整地面了。」
一句詢問拉回了尚在驚呆中的少年,一聽就是剛剛震動地他血氣翻湧的聲音:
「大先生家人?」
聲音的主人端坐馬上,斜斜地注視着少年祖孫兩人,眼神清冷、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