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第54章 第54章

秦巡他在幹什麼啊!

同樣也是松藍的心聲,他本來在飛劍上穩穩噹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鋒芒,還有一句不太真誠的「對不起了,松師弟」。

那柄劍非常鋒利,一劍揮來,還飽含凝實的殺意,駭得松藍手腳發涼。

松藍為了躲開,一個腳步不穩踉蹌,從飛劍摔了下去。

他才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麼,他大喊:「秦師兄,你害我!」

眾所周知,迷霧下是萬丈深淵。修士晉陞練氣,身體已脫離了肉身凡胎的範疇,變得十分強悍。可這一摔下去沒有任何緩衝,他也一定會摔個粉身碎骨,縱使歸元宗蒼梧堂的醫修弟子如何妙手回春,他這一劫也無法避免。

松藍第一次感受到迷霧之中是多麼的無助絕望,同門看不到他,而他身體不斷下墜,破空之聲無比清晰,他喉中無法剋制地發出一聲慘叫。

「飛劍!飛劍!」他的劍還未孕育出劍靈,一旦脫離一定距離範疇,就失去了掌控。

松藍倍感絕望,腦子裏很想回憶自己平生所學的法術,可那些精妙絕倫的口訣關鍵時刻一句也想不起來,還有儲物袋,他拚命回想自己擁有什麼,腦子一片空白,想都想不起來。

唯獨自己會摔成什麼血肉模糊的樣子,這一畫面一直在腦海里徘徊。

另一邊藏劍峰也快瘋了。

「松師弟摔下去了!」

收到玉簡傳訊,蒼梧堂弟子瞬間出動。

蒼梧堂是歸元宗醫修弟子所居的堂所,是一個極為神異的地方,堂內醫修弟子手藝超群,無所不能,能為每一名修士治療傷口。

可他們也是第一次遇到松藍這樣的情況,眾位弟子面色凝重,紛紛開口:「肉身墜毀尚可,如果是腦袋墜地,恐怕回天乏術。」

「秦師弟心太狠了,這可是萬米高空!」每一個醫修弟子都做好了最差的打算。

程長老和老友也大吃一驚,兩位化神修士來不及譴責這個弟子鬼迷心竅、心生魔障殘害同門,心念一動,想快速抵達現場,可都來不及。

大乘修士心念一動,化為一道光,轉瞬可抵達千里之外。

可化神修士不行,再加上迷霧山方圓十里都籠罩在白霧裏,無法確定具體下落方位,遲一步就是一條弟子性命隕落。

松藍這名弟子……一個有大毅力的年輕劍修弟子,註定凶多吉少啦……

他們不忍心地閉闔雙目。

葉清小崽崽也瞪大了一雙眼睛,他不知道這該算直播事故,還是比賽事故……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會有人在攝像頭下犯案。

小崽崽心臟撲通撲通亂跳,這場面實在太刺激了一點。

見葉清小臉煞白,眼珠子都不會轉了,一張小嘴也微張着半天合不上。

唐希心中一凜,以為小孩子被嚇到了,連忙想去捂對方的雙眼,生怕下一秒松藍血肉模糊的樣子會嚇壞了自家崽崽。

他嘴裏也念叨着,唇音顫抖:「清清你不要看。」

他這個金丹修士,從未來隕落,早已看過各種血肉模糊的場面,仙門隕落,到處都是斷體殘肢等等。可小孩子沒有,對方從一出生就活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快快活活蹦蹦跳跳,長到三歲見過最血腥的場面,恐怕是雲州城屠夫剁肉殺豬了。

萬一看到松藍的慘狀,給小孩子留下心理陰影怎麼辦。

唐希純屬護崽心切。

沒想到清清卻撥開了他的手掌,說自己沒有害怕,小孩子拍着自己撲通亂跳的小胸膛,老氣橫秋地反向安慰:「唐希哥哥你別怕,松藍師兄不會有事的,我有做預防措施。」

唐希:「?」

另一邊,松藍在所有人想像中,不是活不了,就是一定會摔成爛肉如泥。他自己也給自己判了死刑,腦海里如走馬觀燈一般播放起了畫面,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了葉清小師弟,在賽前熱身階段一句奶聲奶氣的話。

「各位藏劍峰師兄啊,你們把這個東西戴上,如果一不小心遇到事故,關鍵時候就打開它——」

當時所有劍修弟子都微微一笑,心中驕傲強盛,他們能遇到什麼事故呢?一個劍修如果掌控不了自己的劍,或者從劍上摔下去,那是他們無能的表現。

不過他們還是一一戴上了,誰讓葉清小師弟是主持人。

他們也體諒小師弟是肉身凡胎,剛剛學會引氣入體,不懂凡人身軀跟修士身軀的區別,理解小師弟的謹慎心思,一個個商量下去,都乖乖配合,沒有駁回小孩子的面子。

反正這玩意兒輕而柔軟,還不佔地方。

「關鍵時候就打開它——」

打開什麼東西!?

慌亂絕望之中,松藍終於回憶起了這件事,他像是無依無助的人,發現了黑暗中的一道光,抓緊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拚命在自己衣服上摸索着,果真摸到了一個突起的按鈕。

他想也不想,按了下去。

也許沒有任何用,可做一點點小事,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就在這時,天空之中「嘭」的一聲巨響,一朵軟綿綿的白雲出現在天空中,他迅猛的下落速度瞬間停了下來。

松藍目光獃滯。

修真人士第一次體會到何為「降落傘」,松藍發現自己兇險無比的下墜速度停了。

他抬頭一看,頭頂是一個巨大軟綿的屏障,這個屏障隨風而起起伏伏,好幾根細細粗粗的線,從軟綿的屏障,一路繫到自己胸膛,給他帶來了無限的安全感。

松藍腦子一片恍惚,這雲霧山是歸元宗最高的山了,他沒打開降落傘時,幾秒鐘下墜了半座山,差點小命不保。

可當他打開降落傘后。

他下落到他平穩落地,居然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

修士識海里儲存着浩瀚知識,這一炷香,足夠頭腦清醒的他,回憶起上百條學過的法術了。

可最終松藍一條法術也沒使用,任由降落傘助他緩緩落地,當這名少年劍修的雙腳安穩落在散發著泥土方向的土地上時,他膝蓋微微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一種清晰的念頭湧現出來。

——他真的活下來了,活着的感覺真好!

——小師弟是他的救命恩人!!!

少年感動得痛哭流涕。

「松藍師弟!」

恰好此時,同門也精準找到了他,一個個激動萬分地撲了過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松藍顧不得感激天道,感激小師弟,感激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一個激靈回神,收斂了自己所有情緒,他立刻激動告狀道:「秦、是秦巡師兄推我的!他把我從飛劍上撞下來!」

情緒太過激動,他幾乎是唾沫橫飛、手足亂擺。

忽然憶起什麼,松藍神色猶猶豫豫道:「我知道,秦師兄在宗門內名望極好,你們可能不信,可我說的都是真的……」

松藍以為自己無憑無據,恐怕還要多說幾句,才能讓大家相信他的遭遇。沒想到幾乎他一開口,同門就衝上來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們信!」

大屏幕上都播放着呢!

松藍:「欸???」

他不知道留影石製造的法器,看同門相信得如此之快,他本人還在迷迷瞪瞪之中。

程長老在一旁捋了捋鬍鬚,也冷哼了一口氣,眸光犀利矍鑠:「松藍你莫怕,老夫一定為你做主。刑堂眾金丹弟子聽令,上七十二道刑罰——」

程長老性情剛正不阿,眼裏容不得一粒砂礫。

他如今無比慶幸,自己最開始沒有收秦巡為弟子,這種殘害同門、心狠手辣的苗子,真收了,他一世清白不保。

越是襯托之下,他發覺自己眼光越好,虞驚寒雖寡言少語,可那人品儀態、資質根骨無一不美。

虞飛雪慢一拍趕來,她美眸中提淚漣漣,她想為秦巡求情。

「師父!阿巡他一定不是故意的,飛雪求求您放過他吧,給他一次機會!」

可她來得太晚了。

大庭廣眾之下,程長老已經喊來刑堂弟子,列出一長串令人心驚肉跳的刑罰。虞飛雪從頭到尾聽了,眼眶一下子酸紅。

整個歸元宗都知道,她和秦巡是一對定過契約的道侶,兩人之間關係親密,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沐浴在眾人同樣異樣質疑的目光中,虞飛雪有些受不了這種從雲端跌下來的滋味。她咬了咬唇,心情既心疼難堪,又有些埋怨。

天空中的比賽還在繼續,秦巡不知道自己的壯舉被成千上萬個歸元宗弟子全部看在眼裏,想洗白也一時洗不白,恐怕還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無數刑堂弟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天上,等着他一落地,立刻押住他趕赴刑場。

很快御劍比賽到了最白熱化、也是最驚險刺激的階段——

正是葉清的小靈墨筆在懸泉瀑布中圈定的地方,這裏萬丈激流,偏偏險道狹窄,僅能容納一劍穿行,眾位修士不來一個極限跳躍,是無法順利通過的。更何況穿行的過程中,要接受懸泉瀑布四處飛濺、不斷沖刷。

眾人一看,心中驚濤駭浪。

這是對勇氣、劍術和心態的一種強烈考驗。

每個能抵達最後一關的藏劍峰弟子,無一不是佼佼者,到了這最後的衝刺階段,人人都感覺體力在耗盡,難以為繼。

可能做不到這樣的動作。

秦巡心中也十分震撼,脊背溢出一絲冷汗。

他心中無比清楚,能做到這樣的劍修,別說是天之驕子,放眼整個修真界,恐怕都屈指可數。可若能做到,脫穎而出一戰成名也不是戲言。

飛霜劍是一柄神兵沒錯,可這般驚險的動作,他信得過飛霜劍,卻信不過自己。震驚、猶疑、躊躇等情緒在他眼裏一一閃過。

秦巡心臟凌亂飛跳。

玉佩老者都接收到了,耄耋老人嘆了一口氣,心性上輸了也就罷了,連勇氣上也輸了。

在場有人打退堂鼓,可更多的劍修弟子選擇激流勇進。

謝疏桐當然是後者,可他沒想到,比他還勇的是虞師弟。

謝疏桐眼中觸及對方的表現,先是略顯吃驚,而後深陷震撼,徹徹底底的啞口無言……

只見少年劍修一身白袍,臉頰瘦削,幾乎與瀑布激流融為一體。那一雙平靜淡漠到讓人感覺孤高的眼眸,似乎不以此為障礙,對方俯衝下墜,完全不怕粉身碎骨,似一柄斬殺萬物、破曉凌雲的劍,完成了這個高難度動作。

明明劍不是什麼神兵利器,可單說劍意,世上不會再有虞師弟這般鋒銳無前的劍意了。

從對方那淡然若之的眼眸,謝疏桐似乎讀到了一句話——他本就巍峨高聳的群山,而非低谷徘徊的溪流,他欲登上巔峰而俯瞰溝壑,他是大丈夫而藐視人間所有懦夫……

謝疏桐表示自己輸得心服口服,臉上恍惚了一瞬后,才掀起一抹豁達釋然的笑。

他是金丹期修士又如何,一旦壓制住修為,參與這種數百人比試,為了不輸給眾位師弟,為了師兄顏面,他一樣分秒必爭、汲汲營營。

在心性上,他同樣缺了太多,小師弟舉辦的這一場小比,真是讓他受益匪淺。

留影石沉浸式極強,歸元宗弟子欣賞這驚險刺激的一關,不少人跳躍失敗。

大屏幕跟着視野晃動,眾弟子如同進行了一場沉浸式VR遊戲,捂着胸口彎下腰,腹腔里那叫一個翻江倒海。

不過他們捨不得放過每一幀精彩鏡頭,吐完後繼續看。

虞驚寒這一跳,全場先是鴉雀無聲,很快就爆發出了直衝雲霄的尖叫——媽媽呀,虞師弟太帥了!

勝負已分。

虞驚寒第一,謝疏桐第二,秦巡第三。

沒錯秦巡最後還是跳了,他確實勇氣心性上缺了很多,可神兵利器的勇猛,彌補了所有不完美的缺憾。

對上少年劍修那冷若冰霜的眸子,秦巡心有不忿。

第三名!

秦巡對這個成績耿耿於懷、勉強滿意,畢竟這比十六比的成績好上太多,他努力說服自己接受。

他站在飛霜劍上,表面矜持,努力掩去眉宇間的一絲傲然。他以為自己是英雄凱旋,會收穫無數宗門女修的愛慕,沒想到唯有一地寂靜。

虞飛雪也在,正在人群之中,美眸含淚地注視他。

見狀,秦巡挑了挑眉,「什麼情況?」

他持劍落地,下一秒就被不知道哪裏撲出來的一群金丹師兄逮了個正着。

秦巡心下一驚,他一個小小的築基弟子,自然不敵一群金丹修士:「各位刑堂師兄,你們押住我做什麼?」

他在明知故問。

他頭腦飛快、思緒電轉,很快就猜到了原因,恐怕是松藍走了什麼運活了下來,於是向宗門告狀了。

刑堂弟子不跟他客氣,沉聲道:「秦師弟,你在雲霧山嫉賢妒能,殘害同門的事,才剛剛發生,難道你轉眼就忘記了?」

「區區一場御劍小比而已,你為何對松藍師弟下此殺手?」

果然如此……果然是松藍活下來告狀了!

秦巡暗恨自己心慈手軟了,萬米高空沒讓對方喪命,以至於給自己留下一個隱患。

玉佩老者是經歷一場場大風大浪的人,刑堂弟子出現,他眉宇凝重,給秦巡出謀劃策。

「事到如今,你不如欣然認罪,說自己入魔了。」

玉佩老者呈現的方案是,秦巡大方認罪,把一切罪狀推到殷渺渺身上。沒錯,就是那琉璃宗女鬼。既然殷渺渺為當時闖臨泉山禁地的秦巡擋了一災,她留下的那盞琉璃燈歷時千年、鬼氣森森,不如再做一次貢獻。

只要查出是魔氣入侵,秦巡這殘害同門的行為便能洗白。把什麼鍋都往魔氣上推,也好比證明自己是仙門道州里的一個斯文敗類強。

秦巡咬緊牙關。

「我若承認了,謝師兄那一柄誅魔劍就朝我而來了!」

誅魔劍一出,誰與爭鋒。他不死,也要褪去一層皮。

更何況他是一枚多情種子,後來邂逅了大師姐,可琉璃宗女鬼一直在他心目中,佔有一席之地。

沒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不會輕易把女鬼最後的遺物交出去,為自己消厄擋災。

秦巡總感到這一切不該這樣,正如當初殷渺渺不該死一般,對方應該留在自己身邊,當一抹活得好好的解語花忘憂草,成為他為數不多的紅顏知己。

他也不該,如一名闖下彌天大禍的弟子,被歸元宗刑堂擒拿。

更何況,嫉賢妒能、殘害同門這種罪,他肯定不能認!

認了一輩子就有污點了!

他可是要當一名風光霽月的仙君,未來美名遠揚仙門道州!

秦巡很快否了玉佩老者的提議,他選擇打死不認罪。

沒錯,沒有證據的事,他怎麼能認!

迷霧山重岩疊嶂、白霧遮蔽,他連證據都銷毀了,怎麼可能有證據,一切只是松藍師弟的空口無憑。

秦巡心理素質過硬,咬緊牙關,表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他拒不認罪。

此話一出。

藏劍峰人山人海,瞬間陷入了一種尷尬的沉默,眾人反應各異,如吞了一隻蒼蠅似的。

秦巡環視在場眾人異樣莫測的反應,他知道自己不能輸,一旦表現出怯弱,很容易被定義成心虛,於是他故意梗着脖子,語氣冷嘲熱諷道:「怎麼,各位師兄師姐,我與你們情同手足多年,你們不信師弟我的話嗎?」

說完,他閉上眼眸,悲憤交加,佯裝出一副對天地、對宗門失望透頂的樣子。

突然有一個師兄清了清嗓子,他似乎是不忍心看下去了,好心開口道:「秦師弟,你還是看一看這個吧……」

什麼東西?

秦巡皺起了眉頭,心中湧現一股不祥的預感。

修真界有一種石頭叫「留影石」,人從石頭上走過,那一道影子會長長久久保留下來,歷時萬年不褪色。

這種石頭色澤黢黑,其貌不揚,當葉清把他搞成錄影機、直播鏡頭后,這種石頭才成為了煉器峰弟子的心尖寵。

秦巡還不知道這些,他只看到了一個投影畫面,是他冷淡涼薄的嘴臉。他先是恍惚了一瞬,心想原來放大在自己面前是這個樣子的——

下一秒他呼吸驟停,滿臉錯愕。

因為……

「對不起了,松師弟。」他御劍俯衝而下,把松藍撞了下去,唇邊嘆息般溢出這句話,襯着一張冷酷無情的臉,活像是一個反派。

而松藍則一聲慘叫,失去蹤影。

這一幕幕反覆播放,堪稱公開處刑。

還有他後來小心謹慎、焚毀手帕的樣子,別說這是證據了,這完全是歷史重演,秦巡臉色一下子煞白,額頭被逼出一頭冷汗。

當畫面播放到第十遍,秦巡整個人幾乎要暈厥過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狡辯力氣。

丟臉丟大了。

他後悔了,為什麼不聽玉佩老者所言。

仗着雲霧山無人識別真面目,做下這種事,他更後悔自己剛剛為什麼不直接說自己入魔了。

還好現在還不晚……

秦巡薄唇緊抿,努力讓自己頭腦清醒,他掩飾了一下自己眼中精光,這時候是他展示演技的時候了。他嘴唇嚅動了幾下,做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啞着嗓子道:「對不起松師弟,這一切是師兄做的,是師兄我鬼迷心竅了。」

「我不是故意撞你,我恐怕是入魔了——」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秦巡從儲物袋裏拿出一盞極為不祥的琉璃燈,在自己的名聲之前,他一瞬間忘記了過去所有深情,毫不猶豫地禍水東引。

不出意外的話,成敗就此一舉。

偏偏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道清冷男聲,說道:「是誰入魔了?」

眾人心神一凜,轉頭看去。

只見一股凜冽寒風呼嘯而來,一名身姿清雋、面容清冷的青年出現在此地。天地間一身霜色,來者好似一抹冰魂雪魄塑出來的人,與此間格格不入,身上蘊含著一股返璞歸真的大乘氣息。

雪色的長發蜿蜒在地,白衣冷意瀰漫,此人年輕得令人驚嘆,也俊美得令人窒息,周身還有一隻仙鶴環繞,發出一聲清亮鶴鳴。

竟是凌霄仙君出現了!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沈逐一出場,所有長老弟子紛紛肅容、恭敬低頭,原本吵吵鬧鬧的藏劍峰,瞬間落針可聞。

他冷淡低眉,打量着所有弟子,一雙湛藍眼眸冷冰冰,先是從高台上的小童停頓了幾秒,下一秒掠過,精準停在秦巡身上。

他便是這般的人,清冷如月,又如高山之冰雪般巍峨凜然。大乘期凌然威壓,讓空氣凍結成一片。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葉清很懵逼,小孩子是一個很有禮貌的人,人在高台上,無法行禮,於是他顫顫巍巍爬了下去,左腳先下,右腳後下,整個人搖搖晃晃。

他好不容易落在地上,正要行禮,就聽到仙君說,「都起身,不用行禮了。」

「欸?」小孩子慢半拍又站了起來。

除了仙鶴,沒有人知道,沈逐臉上淡淡的沒有表情,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每個月的月中,小童都來臨泉山掃地,這是掃出感情了。仙君冷淡面容之下,是明目張胆的偏愛,顯而易見的關心。

「仙君前來有何事?」程長老語態恭敬。

沈逐不答。

空氣似乎一寸寸凝結,在場最緊張的莫過於秦巡,他剛說了自己入魔,凌霄仙君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那一眼鋒利如刀。

對方輕輕一掃,好似他的內心所思所想都被看穿,神魂也動彈不得。

他脊背發涼、渾身戰慄,生怕謊言被看穿,他把臉深深埋了下去。耳朵離胸口太近,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

「仙君,是我,我發覺自己見到了這盞燈后,時常人不似人,鬼不似鬼。」他把全部過錯都推了出去。

他知道,做戲要做全套,於是在眾人察覺不到的地方,他故意震碎自己的心脈。

眼珠子一瞬間染紅,像極了入魔的樣子。

他頭髮飛舞,下頜緊繃,額角浮現幾條青筋,面容浮現忍耐之色。從眾人的角度,他似一個喪失理智的修士,還是那種瀕臨狂暴邊緣,努力壓抑自己情緒心魔的修士。

他的演技超群,誰見了都要懷疑幾分,秦巡果真被魔氣侵蝕了?程長老一瞬被假象蒙蔽,謝疏桐舉着誅魔劍也驚疑不定。

可是秦巡表演了半天,讓他心涼半截的一個事實是,凌霄仙君神色冷然,自始至終都無動於衷。

這一幕讓秦巡心裏沒底,不斷咆哮:這麼好的演技還拿不下!修真界的修士性格淳樸,不似凡間宮廷爾虞我詐者多,他如果發揮出色,再加上有玉佩老者這縷殘魂、天材地寶等遮掩,很容易逃脫懲罰。

他可是救世之子,區區一個松藍練氣弟子,難道就要把他逼入身敗名裂的泥淖中嗎?

可下一秒,秦巡故意染紅的眼珠子一滯,整個人如墜冰窖。

因為沈逐道:「燈是燈,是一盞鬼物,你沒有入魔。」

這幾乎算得上是一錘定音,沒有人會懷疑凌霄仙君所言。

秦巡不想承認,他更不想進刑堂遭受七十二道刑罰,他更不想名聲掃地。

他張口欲為自己辯解,可對上凌霄仙君那一雙寒意森然的眼眸,他所有狡辯的話術都一滯。

視頻影像加權威認證,讓他一直以來塑造的好形象,轟然倒塌。

刑堂弟子辦事乾淨利落,不用師長吩咐,立刻把犯了錯的秦師弟羈押。

「感謝仙君,否則吾等還要被瞞在鼓裏。」程長老神色恭敬,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沒料到凌霄仙君根本不搭理他,兀自轉頭道:「還有一事,你們這御劍大比,路過我臨泉山……」

眾位藏劍峰弟子一下子都懵了,他們飛過的地方原來是臨泉山嗎???

不是說臨泉山是終年積雪,河流冰封,鳥獸絕跡,充斥着自然界最無情的霜風雪雨。

可他們分明飛過的是一座鳥語花香的山峰!

恍惚之中,眾人心驚膽戰冷汗涔涔,以為是此舉冒犯了仙君,畢竟數百人的御劍飛行,他們玩得很開心,可實在非常吵鬧,一群天之驕子當即認錯。到了凌霄仙君這般修為的大能,都是可望而不可觸及、高高在上的存在,所住居所更是一片無人膽敢侵擾的聖地,一定以為他們心生冒犯。

葉清也心裏一驚,他掃了幾個月的地,都不知道臨泉山有人。

他心情忐忑不安,小手小腳十分無措。

「對不起仙君,都是弟子的錯。」

小孩子軟綿綿裹挾着惶恐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

生怕小師弟惹了仙君不悅,歸元宗眾人紛紛為他求情,人緣好的好處出來了,從藏劍峰到小青峰,包括程長老在內,人人都在為葉清說話。

沈逐:「……」

他根本沒有怪罪的意思。

唯有仙鶴知道,凌霄仙君是真的沒有生氣。

臨泉山的環境是仙君的心境映射,仙君若心情不好,臨泉山便白雪漫天、活物難存。而藏劍峰弟子飛過時,山高嶺峻,湖光染翠,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逐仙君不是一般的喜歡那個五靈根小童了!

秦巡一聽,以為凌霄仙君要懲罰人,幾欲瘋魔的心情平和了一絲。

沒錯!都怪這個五靈根小童,沒事舉辦什麼御劍大比,否則他怎麼會被逼出心魔、出盡洋相,甚至還留下殘害同門的一幕。

一遍遍的播放,讓他的裡子面子,一遍遍被凌遲。想起這件事,秦巡眼珠子不染而紅,有血絲蔓延。

他心道:若這五靈根小童,也受懲罰就好了,他的心魔也能平復一二。

「我幾時說要懲戒他了?他的想法極好。」沈逐道,他面容清冷高潔,聲音卻沒有幾分冷意:「我已發下玉簡,聯繫十九仙門道州,共同舉辦一場御劍形式的宗門大比,名額限門內所有年輕弟子。」

歸元宗眾人:「???」

葉清:「???」

秦巡更是呼吸一窒,說好的懲罰呢,非但沒有,還讓對方繼續策劃比賽,這完全是要將這平平無奇的五靈根小童,一舉推向仙門道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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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滅世反派,而我才三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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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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