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216
身為召喚師,姜姜明白，契約只對“戰靈”有效。從一開始，她和黑石頭之間的這根靈線,便薄如蟬翼,輕輕一扯便會斷裂。
墓淵用手指挑起微微發光的靈線，這光芒極淡,忽隱忽現。
一念閃過，墓淵指尖像是被劍鋒劃破了一樣,緩緩滲出血跡。
白色靈線慢慢被浸紅。
書屋外的長街,漸漸漫起一陣薄霧。
斑駁的青石板上,一滴滴鮮血滑落，像是用紅墨在石板上點綴了一朵朵小小的花。
姜姜呼吸微滯，身為“靈主”，她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面前這股契約的力量。
就像是用刀子刻進了靈根深處,即使日月覆滅,也依舊不會消散。
紅色的靈線,在薄霧中閃爍着微光。
墓淵伸手擦去姜姜臉上的淚痕，他輕聲道:“你看，它會永遠存在。”
姜姜曾在日記本中，寫過無數次的心愿,這一刻成為了現實。
兩人的締約,與戰靈不同,卻更為深刻。
姜姜記憶深處的恐懼,被眼前的人溫柔撫平。她知道，不管黑石頭離開多久,要去多遠的地方,自己都一定能等到他歸來的身影。
她所面對的,不再是漫長的永夜。
靈線的光會一路追隨着對方，這份“契約”，她看得見，摸得着。
“謝謝你……”姜姜輕聲道。
二樓窗戶邊，大兔子驚訝道:“程叔，你怎麼哭了？”
程叔老淚縱橫:“實在是，太開心了……”
“誒？”兔兔很是疑惑。
它還不明白，為什麼姜姜掌靈會哭，薄霧之中又發生了什麼，轉眼間，書屋的程叔已經淚流滿面。
程叔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淚，他哽咽道:“小姐努力地守護着身邊所有的人，這種執念，或許有一天會將她侵蝕。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的心底的陰影，總有一日會慢慢淡去，因為有一個人會一直陪着她，去經歷每一次的潮起潮落。我真的……太開心了。”
原來，人在開心到極致的時候，是會哭的。
大兔子揉了揉自己的長耳朵，人類的情感真是複雜呢。不過，它聽到程叔的話，也情不自禁的跟着開心起來。
三水鎮突然升起的大霧，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霧中，姜姜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她替黑石頭將那一道細細的傷口包紮好，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叮囑道:“要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危險，就趕快回來！黑石頭，說出來你可不要笑話我，只要我不離開靈域——”
說到這裏，姜姜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她頗為驕傲的抬頭挺胸:“我就是無敵的！”
這件事，在破百境那日，姜姜就深有體會！
墓淵看着面前的女孩，亮晶晶的雙眸，他也跟着笑了一下:“確實。”
誒？姜姜愣了一下，黑石頭這麼快就認可了自己的話？
絲毫不懷疑嗎？
這種話，她可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越是進階，越能感受到天地之大。升得越高，越看不到天空的盡頭。
“只要這一方文明不滅，你身在此處，便是無敵。所以，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這方地界。”
“嗯！”姜姜點頭。
“我要走了。”墓淵緩緩站起身，“時辰剛剛好。”
姜姜也跟着站了起來，她好奇的看着墓淵，這還是他第一次前往諸天。
薄霧中，男子的眉眼也逐漸變得模糊。
他的嗓音清淡柔和:“我走之後，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你床頭放着的那本典籍，早晚各修鍊一次，有助你鞏固靈階。若是遇到渡不過的難關，就去藏書樓找李小風，我給你留了東西。還有……”
“還有？”
“偶爾的時候，也可以想想我。就像我會思念你一樣。”
聽到這句話，姜姜的心驀地一跳。
墓淵修長的身影漸漸變淡，穿山甲見狀立即跑到他身旁，生怕自己被落下。
風微微吹動周邊的白霧，他在霧中，黑袍長發俊逸非凡，風動人未動，似是在等她的回應。
姜姜的心底泛起一絲甜意，像夏夜喝的那碗冰糖水，身心都覺得涼爽清甜。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墓淵腳下升起一陣白風，猶如龍捲。他的身影以及離他很近的穿山甲，一併從薄霧中漸漸消失。
慢慢地，長街的白霧散去。
晨曦灑落，姜姜抬起頭，看着最後一縷霧氣在陽光下幻化成風，她嘴角微揚，即使知道黑石頭已經離開了，去了非常遙遠的、名為諸天的地方，她的內心依舊很充實。
沒有任何恐懼、憂傷、苦澀……
大概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了真正的契約，無法被摧毀的契約。
這讓姜姜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自諸天來，又回諸天去。
不管是來是去，連接他的那條線，永遠在自己的手中。
這樣就是最好的了。
“嗯！我也要加油了！”姜姜忽然握起雙拳，給自己加油打氣。
一想到兩個人都在朝着同一個方向努力，姜姜的心裏就充滿幹勁。她轉過身踏進書屋，路過大黃犬的時候，彎腰摸了摸它的頭。
又是嶄新的一天啊！
姜姜回到房間，看到枕頭旁放着的白色典籍。她抱在懷裏，上面還留有黑石頭的氣息。
典籍中的每一個字，都是墓淵用靈力書寫。
翻開后，白色的字體在姜姜眼底跳躍，她迅速瀏覽，這份修鍊心得通俗易懂，對於剛破百境的姜姜來說，再適合不過。
姜姜在床上打坐，她緩緩閉上眼。
體內的靈根像是能夠無限生長，緩慢地朝着四周蔓延。
經過了雪山，經過了溪流，經過了沙漠，又穿過了綠洲……最後，停在一座高聳入雲的神跡前。
百境，已人類修鍊者最渴望的境界。能走到這一步，壽命無限長，若是不遇到死敵，可以一直一直活下去。
但對姜姜來說，遠遠不夠。
她目前召喚的戰靈，以及文明之神，都帶有厚重的枷鎖。
唯有她的境界至高無上，才能解開祂們身上的束縛。
還有那位，姜姜連在夢中都不曾見過的身影。
雲霧繚繞，神跡之上隱約可見一道身影。金色光束照在雲層，姜姜看到了緩慢落下的蛇尾，美到令人窒息。
只一瞬，她便意識便回歸體內。
驀地睜開眼，想到自己的看到的那一幕，雙眸微怔，心中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