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秘的男人(下)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誰呀,大早上的,催什麼催。”林大生從卧房裏爬起來,拎着褲子便往門前走去。
“是我,你蔡姐,大生你快點。”
林大生拉去門栓一把打開門,看着褲腿上沾着泥濘的蔡姐,愣了愣神說:“喲,這不是無利不起早的蔡姐嘛,這大早上的來敲我這窮主子的房門。”
“你這幅德行,就知道你沒什麼好話,我這可是送上門的生意,就看你做不做。”蔡姐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林大生的鼻子說道。
“哼,哼,這我家裏門口,這話可別亂說,那晚上我開玩笑的,姐您這架勢村子裏誰敢多看你兩眼。”林大生猥瑣的笑着說。
“呸,呸,呸,你說什麼屁話呢?又做什麼彌天大夢呢,大早上的身子起來了,腦袋還擱在床上睡覺吧。”蔡姐這邊揮起手,突然想起是自己說錯話了,差點把自己當生意做出去了,心裏覺得理虧,話鋒一轉的說:“姐這回可是給你帶了個生意,怎麼地,讓姐站在門口跟你說呢?”
“那哪成呢,彩鳳彩鳳,起來啦,起來啦,蔡姐來了,給泡壺好茶。”林大生迎出門去,手搭在蔡姐的肩膀上,半推半就的把蔡姐拉進了正房。
兩人坐在正房飯桌上,蔡姐翹起二郎腿好像在等着什麼,這邊林大生一拍腦袋。
“彩鳳,彩鳳,叫你燒個水,泡壺茶怎麼這麼慢呢?”林大生急忙往卧房裏走去,掀起被子,準備開口責罵,才發現房裏只有自己一人,心裏直哎呦,才想起,自己的媳婦早上起來出去賣菜去了。
轉身來到正屋,提起地上的水壺,把倒翻在盆子裏的水杯取出一個,一邊倒水,一邊說道:“姐,這對不住了,我那媳婦出去賣菜去了,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您先喝點涼水將就一下,待會等她回來在我家吃個飯。”
“你就這麼對你蔡姐呀,唉,讓我這熱心腸一下子涼了半截,算了,正好我也渴了,你就別燒水了,將就喝着涼開水算了。”蔡姐順着大生的驢就下了。
“這話說的,姐,咱們說說正事吧。”林大生反而先入為主,利益迫切的他,在心裏一點點燃起對金錢的渴望。
突然,一聲問好打破了兩人的談話。
“蔡阿姨,早上好。”林妙語揉着眼睛,對着蔡姐撒着嬌說道。
“呦,這麼水靈的小姑娘,咋沒去上學呢?”蔡姐摸着林妙語的頭說道。
“女孩子書讀多了不好,我媽常常跟我說,女孩子就應該在家裏圍着男人轉,讀書讀多了容易傻,再大一點早點就嫁人。”林妙語低着頭,嘟着嘴巴說道。
“大生,這就是你家媳婦的不對了,現在全國都是九年義務教育,你讓妮子整天的待在家裏這怎麼成,長久下來憋壞了,又沒有跟人交往,不知道社會的深淺,到時候可就真的只會圍着男人轉了。”蔡姐摟着林妙語,望着大生緩緩地說道。
“瞧您這話說的,這能賴我嘛,全是她媽教的,孩子讀書這事我可從來不管,我只負責拿錢,你知道的,這家裏的帳必須男人說了算,孩子讀書這事歸她媽管,孩子他媽也從來不跟我提一下,您說是不是,家裏有一個男娃讀書就好了。”林大生眼珠子一轉,什麼胡言亂語都從口裏蹦了出來。
“對呢,爸爸說的對。”林妙語揪着蔡姐的衣角說道。
“嘿,這小妮子沒念書,心眼倒是挺多的,還知道給你留面子哩。
”蔡姐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瓜子,磕了起來。
“妮子,爸怎麼跟你說的呢,這幾天你乖乖聽話,掙了錢我就送你去讀書了,這會爸跟你蔡阿姨有正事要談,你先去房裏頭玩會。”林大生站起身來,拉起妙語的手便往房間裏走去。
“姐,讓你見笑了,你看看這都耽誤一會了,你可趕緊跟我說說吧,急死我了。”
“今天姐的鋪子一拉開門,門口就站了一個男人。”
“姐,一大早站個男人,這村裏頭到處都有男人瞎逛,說不好玩了一通宵的牌。”
“你別老是打岔,這個男人我可是第一次見,一米八幾的大個留着小八字鬍子,脖子上掛着一條半個小指頭粗的金鏈子,手上還帶着一串核桃,一看就是有錢的人家。”蔡姐開始回憶起男人的模樣。
“一串核桃?姐,您別欺負我沒見過世面,我祖上可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哪有一串核桃帶手上的,您看岔了吧,那玩意是不是跟玻璃珠子一個大小。”、
“呸,還皇帝跟前呢,那你怎麼流落到這個鬼地方來了,不過你說的對,是只有玻璃珠子大的核桃。”蔡姐有點不耐煩了,她最恨別人當面戳穿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那玩意是菩提子,好啦,姐,這些都不重要,你跟我說別的。”林大生看蔡姐臉上有些不悅,急忙開始岔開話題。
“說來也巧,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我這個地方的,我還沒開口呢,他就叫我蔡姐,然後拿了一包中華的煙,趁着拿煙的間隙就跟我打聽起來,說自己是什麼市裡專門搞古玩收藏的恰好路過,就問我這十里八鄉有沒有好的物件,讓我當引路人,一旦有好的東西他願意出高價購買。這十里八鄉的我可不知道這麼廣的地界,就帶着他去村裡幾戶有錢的人家看了看,不看不知道,王胖子和老李家的那些個字畫扳指,他一個都沒看上,尤其是王胖子經常盤的那個玉扳指,人家瞧了一眼就轉身走了。”蔡姐眉飛色舞的形容起來今天早上的新鮮事。
“這種人呀,我見過就是專門坑蒙拐騙的,說自己是什麼收藏家,古玩專家。就欺負咱們這些窮老百姓不識貨,讓別人把家裏的寶貝當雜貨收了,去市裡或者大城市找個老闆轉手一賣,賣個高價,自己賺的盆滿缽滿。”林大生眼裏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本想着蔡姐會給自己帶來點小生意做做。
“你這麼說,可太小瞧你蔡姐了,那男人眼裏有什麼貨,眼珠子裏頭帶什麼光,我可在旁邊看的一清二楚,就拿王胖子那個扳指來說,我也仔細看了看貨肯定是真的,我估計應該是那男人覺得沒什麼年頭所以覺得沒什麼賺頭,才會起身就走,杯子裏茶都沒喝完,人家王胖子看見這樣的機會可跟你不一樣,熱茶瓜子一起上,哪能像你這樣,坐在你家裏,光顧着讓我說,嘴巴卻讓我閑着。要不是擱王胖子那裏摸了一把瓜子,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接著說了。”蔡姐撇了撇林大生她看得出男人的窘迫和對金錢渴望的神情,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嗑起瓜子來。
“姐,您接著說。您有什麼就直說,賺錢的買賣誰不想做。”
“那,姐可就直說了,我跟那個男人說,今天沒撈着好的,明天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說不定那裏的寶貝才能入你的眼,今天姐走累了,家裏的鋪子要做生意了,就先不帶你轉了。你猜他怎麼說?”蔡姐一句話掰開作兩句話,想逗逗林大生。
“唉,您可別賣關子了,有啥說的直接說。”林大生從蔡姐的手裏抓過幾粒瓜子,慌張的磕起來。
“那男人說,明早上還到我鋪子那兒等我,讓我再帶他轉轉,我可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估計這塊就你還有寶貝了。”
“蔡姐,兜了這麼一大圈,您不會瞧上我那水煙壺了吧。”林大生把手裏的瓜子殼認在桌子上,掏出一支大前門香煙點了起來。
“瞧你這話說的,什麼叫我瞧上了,我這是給你帶生意來做,你當年想把這玩意抵給王胖子做賭債,人家還不要呢,現在送上門的主子來收,你倒好反而真當傳家寶貝了。”蔡姐也把瓜子殼往桌子上一扔,準備起身就走。
林大生連忙叫住蔡姐說:“姐,您別著急,怎麼說也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心裏還是有點捨不得,您這樣,明天早上您帶他直接到我這裏來,讓他開開眼。”
“你這些小心眼,在我跟前就不要用了,明天用來對付他就行了。”蔡姐一眼就看出這個林大生想賣個高價,但是自己這引路人也不會白當,兩頭都有利可得的機會她自己不會因為情緒而丟失掉。
“您,看看這點了,留下來吃個便飯唄。”
“算了,算了,彩鳳不在家裏,你做的東西吃不下去。”蔡姐心裏想着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不能讓他看出破綻,盤算着自己該拿多少個點的回扣。
“那得嘞,您走好,帶把傘吧,好像快要下雨了。”林大生抬頭看了看天空。
蔡姐抄起門邊的傘夾在腋下,朝着村子外的鋪子走去了。不一會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起來,她急忙捲起褲腿,咒罵著林大生的嘴是不是開過光,剛剛被泥濘濺到褲腿又被雨水打個通透,還好拿了把傘,不然還得回家換個衣服,那今天這生意還做個什麼玩意。
第二天早上,昨晚上下了一夜的雨,讓本就不好走的路變得更加艱難,不得已蔡姐從車子後座上下來,招呼男人把車停在村口,男人從車上翻出兩雙平時釣魚用的雨靴,遞給蔡姐一雙,個子不高的她穿上雨靴好似馬戲團里的小丑,左右搖擺着,走在泥路上,顧不得什麼形象的她,只求別讓泥水再濺到自己身上。
這邊因為這趟倒賣生意,林大生招呼彩鳳早點出門去賣菜,說什麼到了中午不得不留人家吃飯,家裏本就沒什麼餘糧,第一次見面怕丟了臉面,失了底氣。彩鳳也無奈,把灶台上的水燒開,提着壺拿到了正房,把積灰的杯子燙了一遍,便挑着擔子去鎮上賣菜了。林大生趁着彩鳳出門的間隙,催促起還在睡覺的林妙才趕緊去上學,別耽誤上課了,林妙才看了眼,便翻下床,洗漱完就去村裡喊顧棠上學了。看着兩人都出門后,才放下心,偷偷摸摸的在卧房裏掏出鑰匙,打開衣櫃裏新上的銅鎖,先是摸了摸裝金鐲子的袋子,金鐲子還在他心裏就有底,然後把水煙壺從裏頭拿出來,不比平時,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再從破爛衣服上扯下一塊粗布包裹着,慢慢的走到正房裏,端端正正的擺在桌子上。
蔡姐帶着那個男人如約而至,林大生急忙起身把客人迎到了正屋。飯桌前三個人正臉相對,林大生上下打量着男人,被眼尖的蔡姐看見,便頭一轉,但是他心裏好像知道了什麼。
首先開口的是蔡姐,跟往常她一樣先從口袋裏抓出一把瓜子,接着翹起二郎腿說:“大生,人我給你帶來了,怎麼說怎麼談,姐沒什麼想法。看你自己了。”
“姐,你這話說的,咱先不說別的,這位朋友遠道而來,在下先給兩位泡壺茶。”林大生起身便去拿早上燙好的水杯,提起放在角落裏的水壺,給另外兩方的泡起茶來。
“哈哈,林兄太客氣了,我這趟來不為別的,只是想看一眼,姐給我說的寶貝。”男人點了點桌子,示意林大生水倒得差不多了。
“還沒問,這位先生貴姓。”林大生把水壺放在桌子腿旁,伸出手掌輕輕揮了一下,眼睛看着男人。
“在下,免貴姓譚,譚鏡禮。”男人拱了拱手,回復道。
“譚先生這名字起的好啊,想必往上倒幾代都是文化人吧。”林大生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飄在上面的沫子。
“見笑了,我的父親是搞收藏的,現在也算是子承父業,尋找散落皇室在民間的寶貝。”男人也端起杯子,輕輕的抿了一口。
“大生,人家是正正經經的文化人,你在這裏轉彎抹角的扯什麼犢子呢。”蔡姐把眼前的茶端起了,咕嘟下去一大口,估計是今天帶的瓜子有點咸了,接着又咕嘟一口,兩口杯子裏的茶便見了底。接著說道:“大生你這茶泡的,我先不說上頭飄的全是茶沫子,這水都溫了,底下茶葉都沒泡開,全是水味,姐可是心直口快,你這有點差勁,讓別人進門喝白開水呢。”杯子放下,看看邊上的譚鏡禮。
“姐,這不礙事,不礙事,這初次登門只說的是上午,咱們也沒給個准信頭,昨晚上外頭雨也大,路也滑,你看看這時間耽誤了,水變溫了,也怪不得林兄。”譚鏡禮禮貌的笑着說道。
“姐,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您稍等,我把壺子放灶上燒燒。”林大生正準備起身,又被蔡姐叫住了。
“算了,算了,你再給我倒一杯,今天帶的這瓜子齁咸了,嗑的我口乾。再說了,我今天又不是來喝茶的。趕緊的說說正事。”
林大生一拍腦門,把粗布一掀開,露出下面的水煙壺來:“對對對,趕緊讓這位先生,給咱們瞧瞧。”
譚鏡禮看了一眼,等着林大生把水煙壺遞過來,林大生也很懂意思,急忙說道:“先生,咱這坐着看,真不如拿起來瞧瞧,您放心它沒那麼金貴,不過這翡翠煙嘴,精細雕紋的黃楊木煙桿,白銅鍋的旱煙袋,不說咱們村裡,估計就算是市裡也找不出第二把。”
物主開了口,譚鏡禮這才放下心,把水煙壺端在手上仔細的觀察着。精細的花紋,在一個小小的煙壺上活靈活現,鳳凰銜靈芝,就好像飛舞在眼前,譚鏡禮心裏盤算起來:這材質哪裏是白銅,分明是藏銀,再看看這工藝像極了‘同台盛’的手藝。
雖然眼睛不能立馬識別出來,但是譚鏡禮心裏卻有七分底氣,畢竟配得上這麼精美的手藝,在當時估計也只有皇室才能享用的上。這藏銀雖然稱不上全銀,在現代看來也不過是一種銅銀合金,且銅的比例佔多。但是以前慈禧太后最愛用的水煙壺便是藏銀製成的,她用的藏銀並非普通藏銀,而是當年‘同台盛’在與同行的競爭中花費了天價從XZ地區購買的用來祭祀的藏銀禮器,這些禮器在前人眼裏是收集了天地靈氣的神器,再通過長途運輸和匠人的精心製作,所以顯得彌足珍貴。
蔡姐看着譚鏡禮認真的樣子,心裏樂開了花,但是還得故作鎮靜,只是嗑瓜子的速度慢了下來,尖着耳朵聽兩個人接下來的議價。
“這水煙壺,先生您也仔細瞧了,不知道先生覺得這玩意如何。”林大生看着譚鏡禮,譚鏡禮這時候才緩過神來,逼着自己把目光轉移到別的地方。
“林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您知道您這東西是哪兒來的嗎。”譚鏡禮還想再探探底。
“這物件祖上傳下來的,您別看我現在比較落魄,擱以前我祖爺爺往上倒,那可是皇上眼前的紅人。”
看着林大生電視裏學的BJ口音,一副什麼也不懂的樣子心裏便有了底。
“這玩意,前朝的皇上可沒用過。”譚鏡禮淡淡的說,接着端起茶,又抿了一口。
“不會吧,先生可不能這麼說,這可真真切切是皇上用的,打小家裏人就讓我好好保管。”
“林兄,先別著急,我這不可能騙您,雖然它不是皇上用過的,但是它是清朝宮裏妃子用過的老物件哩。”
聽到這,林大生心裏涼了半截,自己沒什麼文化,面對眼前這位,好像除了搬出自己的祖上,沒有什麼別的話來辯駁眼前這個神情淡然的男人。可他不知道的是,譚鏡禮這裏指的妃子,是咸豐六年,生下咸豐帝唯一皇子載淳,晉封為懿貴妃,也就是後來同治皇帝的生母,所熟知的慈禧太后。在林大生的眼裏,妃子跟皇帝可差了老遠,但是他不能慌,更不能露怯,自己虛下陣,影響的可是這寶貝的賣價。故作鎮定的說道:“怎麼說,好歹也是清朝的寶貝,還是宮裏的,要不先生給開個價。”
“林兄,咱跟你說實話,這玩意必定不是流傳下來的,至於您祖上的事情,那我就根不能聽你一言而論了,我估計這是之前軍閥混戰的時候,軍閥為了軍費開支盜墓轉賣出來的物件。”
譚鏡禮說完,把眼前的茶一飲而盡。
林大生看這樣子,急忙說道:“這又是妃子,又是盜墓的,我可真從來沒聽說過。”雖說林大生沒什麼文化,但是他從譚鏡禮的眼神里看得出來,這玩意不管是誰用過的,怎麼來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兩點,東西是真的,東西肯定是清朝的。不過他心裏也摸索不出一個價,更不能像之前想的漫天要價了。
這邊譚鏡禮正準備起身,斜眼看了一眼水煙壺,心裏流露出一絲絲不舍,這一幕恰好被林大生看個正着。
“譚先生,咱這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不認得什麼妃子,軍閥,既然先生覺得不值錢,那今天這生意我估計是做不了了。”林大生露出了本性,心裏決定賭一把。
這邊蔡姐一下子跳了起來,安撫着林大生說道:“大生啊,譚先生說的,雖然我沒怎麼聽懂,但是好歹也是個真傢伙,這一來二去你真不打算賣了?”
“姐,人家先生都說了,盜墓出來的東西,不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您讓我怎麼賣,不值錢的東西還不如我自己留着用。”
蔡姐一聽這話,自己提起水壺,往杯子裏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