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抉擇
來到營地的另一端，場面已經極為混亂。
也許是今天白天已經經歷過一次劇烈的戰鬥，在營地周圍的哨崗守夜的民兵疲憊地打起了瞌睡，並沒有能夠及時的發現悄然靠近的沉淪魔，使得沉淪魔毫無阻礙地突入了營地之中。
因為沉淪魔這種最底層的惡魔雖然只有3歲小孩差不多的智商，但是卻異常狡猾，總是悄然靠近獵物之後才猛地躍起襲擊，用四肢的利爪緊緊地抓住獵物再用三角鐵的尖嘴撕咬獵物脆弱的脖子。
當混亂已經形成，哪怕是再有能力的人，也無法讓人們快速地恢復秩序。哪怕這個逃亡隊伍的人們已經多次遭遇沉淪魔的襲擊，應對起沉淪魔的攻擊已經極有經驗，但是出於對生命的留戀以及對死亡的恐懼，大多數人在看到沉淪魔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攻擊，而是轉身逃跑。
一個人懦弱恐懼的情緒很容易就會感染給其他人，最後如同瘟疫一樣蔓延開來，使得原本應該能夠遏制沉淪魔的襲擊的營地陷入了無序的混亂，一個個放棄反抗只想着逃跑的人們被撲倒，殺死。
眼看着營地中一個個人被一隻只沉淪魔撲倒，撕咬，鮮血不斷地從咽喉處噴shè而出，哪怕黎佳聲根本不認識這些人更談不上感情，也禁不住充滿了悲憤和恐懼。
在地球上，人類身為萬物之靈，什麼時候有過這種遭遇，竟然被一群只有尖牙利爪的畜生當成獵物大肆屠殺！
“哥哥，跟緊我！”
歐莉絲一拉黎佳聲的手，讓他驚醒過來。
“哦，好！”
黎佳聲回過神來，立即跟着向左後方的一個角落跑去，在那裏，他白天見過的中年男子諾頓正努力的組織民兵們組建防禦，互相掩護擊殺沉淪魔，也是整個營地唯一還能夠維持秩序的地方。
看到黎佳聲與歐莉絲跑過來，諾頓頓時命令道：“歐莉絲，立即歸隊！凱奇，你到後面去！”
“是，隊長！”
歐莉絲大聲回應，然後側頭向黎佳聲囑咐道：“哥哥，跟緊戰鬥隊伍，千萬不要亂跑！”
黎佳聲點了點頭，認真的回答道：“我明白了，放心吧。”
說著，黎佳聲便跑到那半圓形的防禦陣后側，加入了那些惶惶不安的村民的隊伍。
“姐姐，我們會被吃掉嗎？”
在黎佳聲的身旁，一個幼小的聲音恐慌地問道。
黎佳聲回過頭，卻看到一個年齡最多只有10歲的女孩摟着一個渾身顫抖的6歲左右的小女孩輕聲地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妹妹，諾頓隊長還有那些民兵哥哥們一定會保護我們的！”
“可是，這個民兵哥哥也躲進來了！”
小女孩指着黎佳聲，一臉的質疑，那純真的話語，讓黎佳聲臉上一陣燥熱。
當然，要他衝出去和那些沉淪魔拚命，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哪怕是經過一天的練習，他也不過是勉強學會了罷了，更不懂得怎樣和其他人互相配合戰鬥，就這麼傻傻地跑出去，除了給沉淪魔送菜之外，絕對不會有其他的可能。
因此，哪怕是心中臊得慌，他也只是當做沒有聽見，走到人群的後面，緊握着兩把短劍，做出一副我是來防備後面的樣子，完全無視了身後那一群老幼婦孺鄙視的目光。
“後面哪裏有沉淪魔啊！”
“噓，別說了，他叫凱奇，有暈血症！”
“噢，原來他就是那個廢物啊，難怪！”
“唉，不要對小夥子太苛刻了。他也不想這樣的，只是暈血症這種病根本就無葯可治，讓他戰鬥也不過是給沉淪魔多送一個口糧罷了。”
“算了算了，不說了，給人家小夥子一點喘息的空間吧。”
黎佳聲聽着後面的議論聲，心中既鬆了一口氣，又感到羞愧。凱奇·尼古拉斯確實有暈血症，但是他卻是沒有的。只不過，讓他這個生長在和平年代，根本就沒有見過血的人與從沒有見過的人外生物搏殺，他實在是做不到啊！
這與勇氣無關，只是人類自我保護意識的必然選擇。
“咦，等等，這個是……”
讓黎佳聲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走到人群的後面，在黑暗之中，他的心靈感應卻發現黑暗之中，竟然有一群沉淪魔在悄然地靠近，已經進入他左側不足三米的帳篷之中。
“這些沉淪魔竟然懂得用計！”
黎佳聲瞪大眼睛，他回過頭，只看到歐莉絲那邊火光明亮，戰況激烈，人類的慘叫聲以及沉淪魔的嚎叫聲此起彼伏，而在他這裏，戰陣的大後方，卻有一群沉淪魔準備偷襲！
“怎麼辦？”
黎佳聲捫心自問，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額頭上滴落下來。
在這種情況之下，是大聲提醒引起人們的混亂然後轉身逃跑，還是揮劍殺向這些沉淪魔為前面的民兵爭取救援的時間？
面對這兩難的抉擇，時間似乎突然慢了下來，黎佳聲在這短短的一秒之中，思維急速地運轉，想到重病在家休養父母如果失去他這個獨生子的贍養，將會在人生最後的時光之中多麼的凄苦；回想起自己短暫的27年的人生，快樂的童年小學時光，苦悶的少年初高中歲月，沉重的大學畢業后掙扎於現實與力量的rì子；想到凱奇·尼古拉斯的祈願，歐莉絲的囑咐，身後的老弱婦孺的恐懼，自己的恐懼……
在這混亂的思緒中，他的人xìng一直在掙扎，損人利己，還是捨己為人，似乎很簡單的選擇，卻是生與死的天塹。
他很想裝作不知道，做出想要探視歐莉絲的樣子回到戰陣的前方，保證自己的安全，反正他既不認識身後的老幼也沒有任何的責任去保護他們。
可是，在內心的深處，一直有一條極細卻又無比的堅韌的絲線橫在這個念頭的前面，讓他無法輕鬆地跨過這一條絲線，他做人的底線！
當沉淪魔最終來到帳篷的油布之後，黎佳聲回頭看了看那仍舊渾身顫抖、卻一直用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向他的小女孩，突然自嘲的笑了。
人的一生之中會面對許多選擇，每一個選擇都無所謂好壞，卻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然而一個人活着，並不是追求什麼美好的結局，而是滿足自己的意願，活出一個自我。
黎佳聲可以逃避，他相信只要利用後面的小女孩等老弱婦孺，自己一定能夠活下來。可是，活下來之後呢，每天承受自己的良心的譴責，晚上在噩夢中驚醒嗎？
“果然還是做不到啊！”
黎佳聲自嘲地笑了笑，向看着自己的小女孩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決然地轉過頭舉起短劍沖入帳篷之中。
在他與帳篷之間，只有3米的距離，然而也許這短短的3米的距離，將是他人生中最後的旅程，黎佳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禁不住大聲叫喊起來：“諾頓隊長，歐莉絲，後面也有沉淪魔！”
聽到黎佳聲這因為恐懼而變得尖細的嗓音，正在前面與沉淪魔搏殺的歐莉絲立即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一陣抽緊，連忙一劍刺死身前的沉淪魔，退到戰友的木盾之後，卻只看到黑壓壓的一片漆黑，緊接着就聽到後面傳來黎佳聲發出的慘叫聲還有沉淪魔的嚎叫聲。
“啊啊啊啊啊……”
一陣凄厲的慘叫聲從帳篷之中傳出來，所有人都反映過來了。
“沉淪魔，這裏有沉淪魔！”
霎時，所有人都遠遠地離開帳篷，緊緊地擠在一起，恐懼的看着那不斷抖動的帳篷。
“姐姐，剛才那個民兵哥哥進去了，他會被吃掉嗎？”
小女孩向緊緊地摟着自己，一臉恐懼滿臉蒼白的女孩問道。
“不，”女孩嘴唇不斷地顫抖，卻強自按捺這心中的恐懼，安慰自己的妹妹道，“他不會被吃掉的，他是在與沉淪魔奮勇的搏鬥，對，他一定是在和沉淪魔搏鬥，保護我們！”
雖然是這樣安慰自己年幼的妹妹，但是這個說法，就連女孩都不信。可是，她心知，哪怕是黎佳聲沖入帳篷之中犧牲自己，也不過是能夠拖延一點時間罷了。
只要沉淪魔吃完了黎佳聲的屍體，一樣會衝出來，而她們也一樣會死。身為姐姐，她深知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妹妹，唯一能夠做的也就是盡量減少妹妹在死之前的恐懼。
時間，等待死亡的時候似乎過得特別慢，但是所有人都在祈求它能夠更慢一點，而帳篷之中，沉淪魔的嚎叫聲一直沒有停止，似乎是在慘叫，又像是在興奮地搶奪食物——人類的屍體！
等到歐莉絲緊張的帶隊衝過來的時候，帳篷之中已經了無聲息。她看了看一旁的眾人，又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向死寂的帳篷，禁不住絕望地問道：“我哥哥呢？”
沒有人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帳篷，最後仍舊是那小女孩說道：“民兵哥哥衝進帳篷裏面去了！”
“噗通，”歐莉絲軟軟地跪倒在地上，萬念俱灰，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下子黯淡下來，完全失去了sè彩，變得灰濛濛一片。
“哥哥，你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歐莉絲的……你撒謊！你撒謊！我明明叫你跟緊我，不要亂跑，為什麼你就是不聽話，為什麼就不能夠好好地聽我的話呢——啊啊啊啊……”
絕望的盡頭，就是毀滅，歐莉絲在沉寂了一會兒之後，再一次抓緊雙劍，如同受傷的野獸一樣嘶吼着沖向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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