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小測驗

孫行還有兩個月才到15歲，他人生的前14年，都是在曼哈頓的一家孤兒院裏度過的。

那14年裏，他的名字叫做沃克，因為他東方人的特徵，很多同伴都叫他作“行者”——這個時代的人基本都掌握了超過20種以上的語言。

在年滿14歲離開孤兒院的那天，他手裏攥着父母留給他的一條中國結——這是他被人從母親懷裏抱走時從母親身上扯下來的——給自己起了“孫行”這個名字。

跟居住在曼哈頓的其他人不同，孫行是在海底都市中出生的，只不過他的運氣非常的糟糕，讓他遭遇到了足以毀掉他整個人生的經歷。

一百多年前，星際聯邦的探索隊發現了地球，在短暫的接觸和交流過後，地球聯邦成為了星際聯邦的候補成員國。

緊隨其後的便是大量的技術援助，地球文明發生了一次翻天覆地的革新。

隨後的幾十年裏，地球人逐漸適應了新的科技，而整個群體也得到了進化。

就是在這個飛速變化的時代，地球聯邦推出了臭名昭著的《淘汰法案》。

在當時，地球人類的平均腦域開發度數值在4.5左右，而這個時代的新生嬰兒，腦域開發度也能夠達到1（相當於公元20世紀初普通成年人的水平）。

當時已被證實，新生嬰兒如果腦域開發度低於0.5，無論後天如何鍛煉，都不可能超過2.2，這樣的嬰兒，會被聯邦仁慈地施以“安樂死”。這就是《淘汰法案》的內容。

2.2這個數值，是一個成年人在社會上生存的最低要求，達不到這個要求，等於沒有生存能力。

所謂生存能力，不是指勞動能力，而是包括使用各種必需的生活工具以及基礎的學習在內的各種能力。

為了讓這樣的人活下去，政府不得不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像照顧嬰兒一樣照顧這些人。

由於社會文明正處於一個劇烈變革的時代，聯邦的福利條件無法照顧大量的先天不足者，因而《淘汰法案》在民眾排山倒海的聲討之下依然被強行貫徹。

孫行出生的那一年，《淘汰法案》還沒有被廢除。而當時的他，被檢測出腦域開發度只有0.3，很快就被民政機構從父母身邊奪走，送去執行安樂死。

造化弄人，孫行在行刑室的隔壁進行了最終檢測，所得到的結果是1.1，這令他逃過了出生不到14小時就被處死的命運。

而更加造化弄人的是，由於聯邦機構的官僚作風，在他最終檢測結果出來之前，有關他的一切身份資料就已經全部被刪除銷毀了，於是孫行成了一名孤兒。

當時的海底都市沒有對10歲以下兒童的收容機構，剛剛出生不到24小時的孫行，自然而然地被送到了曼哈頓的一間孤兒院，從此開始了他本不該如此的一生。

孤兒院的阿姨多少知道一些孫行的遭遇，也沒有對他隱瞞這件事，為的就是他能夠奮發圖強，再改變自己的人生。

可這又談何容易，曼哈頓這個地方，人們都屬於聯邦編外，甚至連身份證件都沒有，他們是不被人問津的一群人。

懂事以後的孫行給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標，就是離開曼哈頓，到遠東大陸去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而目前看來，他的這個人生目標似乎馬上就可以實現了，只不過對於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老傢伙，孫行還是抱着將信將疑的態度。

像老頭這樣的人，這個地方以前也曾出現過幾個，只不過他們都很神秘，很難讓人猜出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很少有人去琢磨這種事，因為這裏是曼哈頓，一個連活下去都很艱難的地方，生活在這裏的人，心中是沒有“希望”這種東西的。

“你可以叫我戴。”鑽進汽車以後，老人很淡然地說了一句。

“你是要雇傭打手還是保鏢？”孫行試探地問道，在曼哈頓這個信息匱乏的地方所得到的生活經歷，不足以讓他問出太精準的問題。

“你可以當我是一個星探，”戴滿臉笑意地拍了拍駕駛席，示意讓孫行坐到那，“你會開車嗎？”

“不會。”回答得很乾脆，別說電視裏的那種飄浮車了，這種四輪着地的古董車，他都沒見過幾回實物。

老人把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閱讀器扔到他手中，悠然道：“首先我要看看你是否具備我所要求的能力水平，學會駕駛這輛車，然後把車開到邁德倫大廈頂上的停機坪，我給你20分鐘時間。”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在難為人，從兩人所處的地方到邁德倫大廈，少說得有10公里，路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路面，還有數不清的大塊水泥碎石，更別說那100多層的直線迴轉攀行道了。

何況還是要讓一個連汽車都沒見過幾回的小孩來做。

不過不管怎麼說，孫行還是必須去做，不做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按下閱讀器上的開關，熒光噴燈打出一塊A4的全息顯示屏，上面記錄了這輛車的各種數據指標以及駕駛方法。

孫行的手指一直按在快進鍵上，目光在屏幕上飛速地游移，只用了3分鐘，他就完成了對這數萬字資料的閱讀和記憶，

打火，雙手抓向方向盤和變速檔，孫行做了個起步停車，然後直行轉彎，又做了個倒桿，幾個步驟都很完美。

當然，在這個時代這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大部分不會駕駛這種陸行車的人在花上5分鐘了解完相關知識以後都能做到。

這也不是老人要考驗他的地方，而關鍵的是後邊那一段10公里路程和100層樓的攀行，孫行現在還擁有15分鐘。

汽車終於開始奔馳了，孫行駕着這輛老式汽車圍着這個街區繞了三圈，只管一個勁地猛踩油門，在試驗了兩次之後，他完全掌握了側滑甩尾的技巧。

第一圈他只把車開到時速50公里，而等到第三圈時已經到了150公里，在第三圈只進行了一半多的時候，他打着方向盤，轉向了大道。

而老人則一直注視着前面的路況，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

現在留給孫行的時間，只剩下10分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