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泉山？不知道。那長坂坡呢？
第二天一大早，姚遠就爬了起來。
他先是將用灰壓滅的火重新生了起來，隨後便叼起小木盆，到洞外去舀雪。
雪雖然已經停了，但風還是吹得緊。
儘管哮天犬身上的白毛很厚很長，但鼻子卻是它身上少數幾個毛髮所無法遮蓋的位置。當浮雪被風這麼一刮，雪沫子蹭在他鼻子上的感覺就和依然在下雪時沒什麼兩樣，凍得姚遠趕緊溜回了洞裏。
反覆舀了好幾碗雪花后，他終於開始喊人。
“汪汪汪！”
冰涼而略帶着潮氣的爪子很有提神的效果，在楊戩的臉上反覆拍了好幾次后，小女孩終於醒了過來。
她略帶茫然地睜開了雙眼，似乎是想要搞清狀況。
“啊...早上了？”她睡眼朦朧地問。
“當然。”姚遠又推了她一下，“趕緊起來洗臉、漱口，吃早飯，然後帶着禮物上山去聽講。”
楊戩打了一個激靈，然後目光立刻從獃滯變成了靈動。
“啊，差點忘了。”
她唰地一滾，然後從稻草堆上跳了下來。
“地上涼，先穿鞋子...哎，怎麼說了不聽啊？”
看着楊戩光着腳丫跑在冰冷的地上，姚遠有些頭疼了，哪怕是在他還在當老師的時候也很少遇見這樣不聽話的野丫頭。
“早飯！”小姑娘精神十足地衝著哮天犬大喊。
姚遠抬起了自己的左前爪，指向了火堆殘燼上溫着的小鍋：“先去洗臉。”
楊戩看了看小鍋那邊，皺起了臉：“不洗，我的臉又沒弄髒。”
姚遠將爪子縮回，然後指向了自己的眼眶：“有眼屎。”
楊戩聞言連忙去抹臉：“哇咧，好噁心。”
她主動拿起了溫在火堆上的小鍋，用裏面的溫水漱了漱口，然後又用麻布蘸着水把臉給胡亂抹了一遍，像小貓一樣。
接着她和姚遠一起動手，從灰堆的下方刨出了昨晚埋好的山藥。山藥經過火堆的餘燼烘烤之後早已變得軟爛柔糯，一剝開外皮，一股香甜的氣息便躥了出來。
“嘿嘿，好香啊。”楊戩食指大動。
儘管拒絕了楊戩的拜師，但玉鼎真人卻也沒有讓這小姑娘餓着。他指派大師兄常真子給楊戩送來了小米、山藥，還將一些儲存的干棗和梨子也給了楊戩，此時拿出來吃倒也正好。
姚遠也在吃，但他卻吃得有些沒滋沒味。
狗舌頭上的味蕾只有人類的六分之一，所以對“酸、甜、苦、辣、咸”的五味，他已經不復為人時的敏銳。但對“油”和“鮮”兩種味道，他卻比前世時更加敏感。
將山藥和脆棗統統吃完，楊戩又將昨天和姚遠一起去刨老鼠洞時撈出的松子和香菇拿了出來，用麻布包了個包，系在了姚遠的脖子上。
“走嘞！”她喊道。
姚遠感受了一下脖子上繫着的包裹，在確認自己的走動不會將它拖散后，便放心大膽地跟了出去。
大概是天氣太冷，連金烏從山脊上爬起來的樣子都顯得懶洋洋的，不緊不慢地提供着極為有限的溫暖。
饒是身上的毛頗為厚密，可姚遠還是感到寒意在往自己身上靠，尤其是那沒有什麼遮蔽的鼻子尖，他甚至感覺它隨時可能會被凍上。。
他看向了楊戩：“冷嗎？”
“冷。”楊戩跺了跺腳，將雪踩得咯吱作響，“要是以前的話，媽媽會給我煮羊奶喝的...”
這話一出口姚遠就知道要糟，結果果然見到楊戩的臉色又垮了下來。
“唔...”
姚遠默不作聲地在前面帶路，而楊戩也不再說話，而是默默地跟在了後面。
只是當他們沿着山脊向上，走到一處崖邊時，他們卻停了下來。
“哇，好漂亮！”楊戩眼前一亮。
太陽此時已經爬起，而在煦日的陽光下，下了幾天雪的玉泉山就彷彿披上了一層點綴着淡金色的棉衣一般，煞是好看。而從這處崖邊向遠處看，他們可以東北方向那邊一大片廣袤的平原，那裏同樣也是被冰雪所覆蓋著，幾乎看不到任何人跡。
見此情此景，姚遠騷情大作，忍不住便想要吟詩一首——
“啊~~~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雲淡日光寒——”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一條老狗在那裏搖頭晃腦地掉書袋，這場景有些滑稽。
小楊戩嘴笨，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樣一副壯麗的雪景，只得咂巴了幾下嘴。
“就好像給大黃米上抹了一層奶油似的！”她大喊着，打斷了哮天犬的騷情。
正在腦海中回憶着後續詩句的姚遠，思路頓時便被楊戩所打斷。
身為人師，姚遠本能地便想要出聲斥責，並且告訴她該如何讓自己的話語具有“文學氣息”。
但思前想後片刻，他卻發現自己很難再找到一個如此傳神的形容，於是只得換了個話題。
“那邊就是...沮水，還有長坂坡了吧？”姚遠看向了玉泉山東北方的那片平地。
如果不是晴天，估計這裏望不到幾公里遠外的地方。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看一下周圍的地形，姚遠自然不會放過。
玉鼎真人的洞府便在玉泉山上，而玉泉山東北不遠處便是大名鼎鼎的長坂坡，那個在演義中近乎神一樣的男人就是在那裏七進七出的。
“長坂坡？”楊戩歪着頭，“這名字好怪。”
“是怪了點，但有機會一定要去那裏看看啊。”姚遠極力鼓動。
楊戩撇撇嘴：“不去，一片白乎乎的，沒意思。”
“順便釣魚、釣螃蟹，烤着吃。”
“那我要去！”
想到自己一肚皮的歷史浪漫情懷無法向這個小吃貨宣洩，姚遠就是一陣鬱悶。也幸虧還有東西可以拿捏住她，否則她還不反上天。
在雪景前盤亘片刻后，一人一狗終於來到了一塊巨大的岩壁前。
望着這處岩壁，姚遠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剛剛來這裏時的樣子——狼狽不堪、渾身血污，六神無主。若不是帶着楊戩的血，只怕他都找不到這處隱秘的山門。
見楊戩已經雙手合十，對着岩壁打起了稽首。哮天犬也支起了自己的後腿，將前爪抱在一起，對着岩壁作了個揖。
做這個動作對腰部力量比較弱的狗來說實在不算輕鬆，但為了表示尊重，姚遠還是跟着做了。
岩壁轟然而開，露出了後面的甬道。
他反過頭來，揚了揚眉毛，那其中的意味很明顯。
——看吧！我就說了，玉鼎真人不會拒絕我們來聽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