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跳躍10年
作者:邊志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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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月光透過落地窗輕盈地灑落在地板上。
淚婆婆正閉着眼獨坐在搖椅里,手中的書正面展開放在肚子上,而書頁還在自動翻折着。
突然,這本書從淚婆婆的肚子上飛了起來,並且朝着火爐飛去。
“哎呀,別打了,婆婆救命啊……”只見這本書正在拍打着一團火焰,火焰上有一張滑稽瘦削的猴臉。
“嗯……”淚婆婆睜開了眼,緩緩地從搖椅里坐起身。
“你又來偷吃了?”淚婆婆的手一擺,那本書呼地一聲鑽進了書架里。
那張猴臉怯怯諾諾地從火焰中慢慢走了出來,原來是一隻金絲猴。它躡手躡腳地來到淚婆婆的面前,然後規規矩矩地蹲坐在地上。
“啊,外面下起了大雪。”之前還是月光撩人的夏夜,轉眼間就變成了刮著凜冽寒風的雪夜。
“你一定餓了吧?”淚婆婆從搖椅里站起身,“來,跟我來。”
淚婆婆走進了廚房,從冒着滾滾白汽的蒸籠里拿出了兩個雪白的饅頭遞給了猴子。猴子迫不及待地剛一接過饅頭,就被熱騰騰的饅頭燙得雙手上下打顫。
“呼……”淚婆婆朝饅頭吹了口氣,兩個熱饅頭瞬間就不那麼燙了。
猴子趕忙狼吞虎咽地將饅頭往嘴裏塞,不一會兒,兩個饅頭就被吃完了。它膽怯地用眼光打量着淚婆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呵呵,看來你是餓壞了。”淚婆婆說完,轉身將手輕輕一揚,整個蒸籠一共九層就像一座寶塔似的從鍋灶上升起,然後一張接一張地擺放在桌子上。
蒸籠里不但有饅頭,還有各式各樣的美味珍饈,簡直叫人垂延欲滴。
猴子早已按捺不住了,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目光完全聚集在了這些美食上。
“吃吧,都是你的……”淚婆婆面帶微笑地看着它。
“真的嗎?我都能吃?”猴子興奮地朝淚婆婆不停地鞠躬作揖。
表面上看,這隻猴子長的那麼瘦弱矮小,但實際上卻是個十足的大胃王。只見它一把撲向了這些蒸籠,然後飛速地將所有的肉類整隻整隻地吞進了肚子,隨後又一口氣將一籠饅頭吸了進去,整個過程就像一場洪水淹沒了整個世界。
“吃飽了嗎?”淚婆婆站在一旁問。
“很飽了,謝謝婆婆。”猴子吃了這麼多,身體還是那麼乾癟,連肚子都沒有絲毫的隆起。但是眼神已經變得十分的銳利,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彷彿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婆婆,我要走了。”猴子突然噌地一下簡直如一道閃電般跳進了火焰中,“對了,我還有話要帶到。”
“說吧……”淚婆婆將手從袖子中伸了出來,立刻便有一條拐杖出現在她的手中。淚婆婆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過去,火焰也隨之漸漸變旺。
“他們到了……”猴子說完就如一根燒掉的木柴一樣隱入了火焰之中。
淚婆婆站在火焰前,看着火焰慢慢熄滅,然後她轉身走向了裏屋。她來到桌前,打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了一隻小盒子。她久久地凝視着這隻小盒子,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她打開小盒子后,裏面是一枚戒指,戒指上鑲嵌着一顆紅色的寶石。她將這枚戒指戴在了手指上,然後穿上了一件薄紗絲邊的連衣裙,並且戴上了一頂有着一圈寬大帽檐的灰色帽子。
她在鏡子前仔細地端詳了一番,然後提起裙擺走進了鏡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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嗶呦——知了不知為何總是躲在黃毛的耳朵里叫,不管黃毛怎麼搖擺着自己的耳朵,它就是不出來。
“喂,你能不能出來叫啊?我的耳朵快聾了……”黃毛抱怨道。
嗶呦,嗶呦……
不管黃毛說什麼,知了始終不出來,只是待在黃毛的耳朵里叫個沒完。
這些天,知了像是變了,早晚都不出來喝露水,整天就是嗶呦嗶呦地叫個不停,即使到了深夜還是如此。
黃毛已經快被它折磨的神經衰弱了。於是,黃毛狠狠地憋了一口氣,整張臉幾乎都快要裂開了,它抬起頭張大嘴縮了縮鼻子朝着天空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這個噴嚏就像一聲炸雷一般,不僅將天邊的雲攪動了起來,而且將一直躲在它耳朵里的知了也一併射了出來。
知了啾地一聲從黃毛的耳朵里彈了出來,然後嘣地一個清脆的撞擊聲掉在了地上。只見知了仰面朝天一動不動,待黃毛正要走過去查看時,它又突然飛了起來。
“喂,你幹嘛要吵醒我?”知了氣洶洶地對着黃毛說道。
“什麼?”黃毛覺得莫名其妙,“分明是你……”
“不要說了,哼……”知了打斷了黃毛的話,然後啪地一聲落在了黃毛的頭頂,“十年了……”
“什麼,你說什麼?”黃毛抬起頭疑惑地問道。
“你還有一件事忘了做……”知了放慢語速說,“十年前……”
“十年前?什麼事?”黃毛更加疑惑了。
“跟我走……”知了說完飛了出去。
“去哪裏?我們還不能離開……”黃毛一邊說著一邊跟了上去。
知了飛出去后便什麼話也沒說,黃毛只能加快速度跟着。只見知了越飛越快,身邊的空氣都已經變成了波浪狀。黃毛看着不斷遠去的知了,趕忙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四蹄如飛地追了上去。
“你到底要去哪裏啊?”黃毛在後面喊道。
嗶呦——彷彿一瞬間穿過了數萬個光陰,黃毛只覺得眼前一亮,在它的面前出現了一條由無數的淡紅色落葉鋪成的又長又直的小道。在小道的兩邊豎立着兩排高大的紅樹,紅樹的枝椏在小道的上空交錯混合著,形成了一條連接彼岸的時空隧道。
嗶呦——此時,知了已經落在了黃毛的兩角間。
黃毛站在隧道這一端,靜靜地凝望着那一端。淡紅色的落葉有一種神奇的吸引力,讓黃毛不知不覺地邁開了腳步。
黃毛的腳步踩在落葉上發出了如古典音樂般的聲響,同時,從樹上跟着音樂的旋律徐徐地落下新鮮的樹葉。
“盡頭會是哪裏?”黃毛邊走邊張望着。而此時,它才發現知了已經不在了,並且它也變成了人身。
他停住腳步,抬起手反覆地打量着這雙手。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像是在觸摸一件精美的雕塑。
“我復活了?”他自言自語道。
他興奮地向前跑去,落葉在他的身旁起舞,當他來到隧道的盡頭時,在一片朦朧的雲霞中緩緩地走出來一位身着長裙、頭戴圓頂大檐帽的少女。
“啊……”他驚訝地望着眼前的少女,“是你?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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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怎麼又是你?”金毛走上前看了看這位垂着一頭銀白長發仙風道骨般的老者,“你的臉怎麼不長在水草上了?”
“金毛,別胡鬧。”成蹊上前制止了金毛的無禮,“水伯,請問這兒是哪裏?”
“啊,跟我來……”水伯樂呵呵地轉身走向了一條長廊,長廊像是一座架在深谷之上或者是漂浮在空中的橋。
成蹊他們跟在水伯的身後走了許久,可是依然沒有走到長廊的盡頭,而在長廊的外側除了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我們還要走多久啊?”金毛有點不耐煩地對着前面的水伯問道。
“到了。”水伯轉身面對着他們,同時,長廊外的景象由一片漆黑變成了廣袤的田野。
“守護使,是不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水伯看了看長廊外的田野。
“難道我們又回到了起點?”成蹊問。
“哈哈,起點即終點。”水伯哈哈大笑起來,轉瞬間,長廊外的田野也變成了一汪清澈的湖水。
“啊,我們是站在湖面上嗎?”石薺驚訝地低頭看着腳下,他的腳不自覺地抬起又放下。
“守護使,你該好好看看自己的容貌了。”水伯提醒他看一看湖面上的倒影。
“啊?這是我嗎?怎麼會……”成蹊已經變成了另外的模樣,而這個樣子足以嚇他一跳。
“什麼?”石薺、金毛和管家貓看到成蹊的模樣后都同時震驚地大叫起來。
“這,這,這不是……?”金毛驚訝地幾乎說不出話了,只是張大嘴巴。
“班魯……”最後,成蹊平靜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這是怎麼回事?老先生,您能告訴我嗎?”石薺一時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位正義的化身、神葉的守護使、自己的心愛之人,竟然會變成惡魔班魯的模樣。
“看來,這件事只有讓湖水來告訴我們答案了。”水伯說完,揮動了一下衣袖,在他們面前的湖面上劃過了一道波紋,緊接着在水面上出現了一張班魯的臉。只見班魯微笑地捧着一束鮮花,像一個沉醉在愛情之中的純情少男,與之後那般目露凶光臉色凝重的形象判若兩人。班魯捧着鮮花,不時地深呼吸,看樣子特別的緊張。他來回踱步着,一副既興奮又焦急的神情。此時,一位衣着華麗的美麗女子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只見這位女子調皮地拍了拍他的左肩,卻將身體移到了他的右側。班魯左右搖擺着腦袋才發現了這位女子的身影,他緊張的滿臉是汗,嘴巴一開一合,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卻又說不出來。然而這位女子卻一把衝進了他的懷裏,不知所措的班魯竟像一根木頭一般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此時,水面上的影像又轉到了下一個場景。這位女子正躺在床上,身邊依偎着一個還在哺乳期的小嬰兒。小嬰兒紅撲撲的臉蛋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突然,一群豎著獠牙的野豬沖了進來,兇惡地將小嬰兒搶走了,並且還將試圖奮力搶回小嬰兒的這名女子也一併殺死了,就死在其中一隻野豬的獠牙之下。而後,影像再次切換,這次變成了成蹊兒時的模樣,只見成蹊正在為黃毛梳理它長長的尾巴。
“成蹊……”一個聲音從成蹊的身後傳來。
“黃毛?黃毛……”成蹊轉身的一刻幾乎快要跳起來了,他沖了過去摟住了黃毛的脖子,“黃毛,我終於見到你了!”
“成蹊,你沒有令我失望,你成為了最了不起的守護使。”黃毛抬起頭看着成蹊的臉。
“可是……”成蹊低下了頭,他不想讓黃毛看到他現在的臉。
“成蹊,你是班魯的孩子……”黃毛鄭重地說出了這句話,但是這句話令成蹊、石薺、黃毛和管家貓的心裏都咯噔了一下。
“你聽我說,班魯並不知道這一點,他走上邪路后就一心想要奪取神葉,他拋棄了自己的魂魄和過往,幾近瘋狂地攝人魂魄,釀成了無數的悲劇。但是他永遠也想不到自己最大的對手竟然會是他的親生子。我想你應該明白了,是我和婆婆從野豬們的手裏救下了你,然後把你交由你的爸爸——其實是你的養父——將你撫養長大。”黃毛停了停看着一臉震驚的成蹊,接著說:“成蹊,你聽着,你是你,你是神葉選中的守護使,不管班魯和你是什麼關係,你的使命就是你的生命,也是你最榮耀的價值。”
“成蹊,不管你是誰的兒子,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該繼續去完成你的使命。”石薺將手搭在成蹊的肩頭,語氣堅定地說。
“一邊是作為神葉守護使的使命,一邊是自己已成魔的親生父親,夾在這二者中間……”管家貓唏噓地說著。
“婆婆……”管家貓在晃眼之間看到淚婆婆正站在他們的對面不遠處。
“婆婆?”大家都一齊朝着管家貓的目光方向看去,只見淚婆婆站在湖面上,她的腳並沒有邁步,但是她的身體已經滑移了過來。
“婆婆,您也來了。”金毛跳了過去親昵地依偎着淚婆婆的腳。
“成蹊,你已經長大了,足以擔負起神葉守護使的職責,當初我們救下你,這一切看來都是神葉的安排。”淚婆婆慈愛地看着成蹊,並用手在他的臉上撫摸着。
“嗯,我明白。”成蹊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眼神中卻充滿了複雜的情愫。此時,一片羽毛狀的葉子從他的頭頂緩緩飄落,他伸出手掌接過這片葉子,葉子在他的掌心停留了片刻之後,便如雪花一般融化了。更確切地說,是融入了他的掌心。
“歡迎來到椿湖……”水伯突然站在了高處,他的腳下是一團湧起的水花,“很榮幸能看到兩任守護使同時出現在椿湖,這大概也算得上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了。”
“水伯,你又要使出什麼絕招了嗎?”淚婆婆看着他莞爾一笑。
“哈哈,看來還是你更了解我。”水伯仰起頭哈哈大笑,“不過,這次我要救的人是你,還有他。”
水伯指了指黃毛,當他的目光與黃毛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之時,黃毛的身體突然一顫,眼睛也變成了綠色。
“這位姑娘,能否將你身上的藥丸給我兩粒?”水伯看向了石薺。
“藥丸?哦!是這個嗎?”石薺反應了過來,她身上還有幾十粒幽都筋角。
“來,你們兩將這藥丸和水一起服下。”水伯一招手,從椿湖裏升起了兩杯水,水和藥丸同時飄到了淚婆婆和黃毛的面前。
黃毛的綠眼睛看了看淚婆婆后,便一口氣將水和藥丸服下了。就在這時,黃毛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從它的身體裏逐漸地升起了一個人形魂魄,而黃毛的身體卻在一點一點地沉入湖水中。最後,黃毛的身體完全消失了,只剩那個人形魂魄飄浮在湖水之上。此時,水伯將手一揚,一道旋轉的水花從湖面上騰躍而起將這個人形魂魄完全包裹了起來。緊接着,一片羽毛狀的葉子墜入了其中,一剎那的功夫,隨着一片水花的濺落,只見一個英俊的男青年已經立在了水面上。
“你還好嗎?”男青年走到了淚婆婆的面前,深情地看着她。
此時,淚婆婆早已激動地落下了眼淚,眼淚從她臉上那兩道深深的淚痕中流過而後交匯於下巴處,最後嘀嗒一聲掉入了杯中。瞬間,她的臉彷彿一朵鮮花的綻放,臉上的皺紋與溝壑在不斷地跳動與揮散,時間在她的臉上呈現出波紋狀的漣漪。當一切都靜止下來時,淚婆婆已經變成了一個美麗動人的少女,她的明眸正輝映着時光的深情久久地凝視着眼前的男青年。
“有情人終成眷屬,去吧……”只見水伯一揮手,男青年和少女便如一對比翼之鳥乘着一片清澈的薄浪飛走了。
“原來淚婆婆和黃毛是一對有情人,十年的別離與思念,真是太溫馨了!”成蹊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
“成蹊,你沒事吧?”石薺發現成蹊似乎有些不對,她在成蹊的身後輕輕地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我沒事,真為他們感到高興。”成蹊轉身看着石薺,他的臉上露出了別樣的微笑。
“水伯,接下來,我該往何處去?”成蹊看向了水伯。
“這個問題該由你來回答,你是守護使。”水伯說道。
“喂,你不是說你負責掌管椿湖嗎?既然你對這裏這麼熟悉,你該知道去路啊……”金毛抬起頭盯着水伯。
“我只是負責掌管椿湖,除此之外,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水伯說完就樂呵呵地沉入了水中。
“切,這個老頭……”金毛朝水伯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
“守護使,既然這裏就是椿湖,那說明我們已經在大椿樹的腳下了。”管家貓說道。
“不,大椿樹並沒有固定的方位,要想找到它必須依靠神葉的指引。”成蹊說完,看了看手腕上的神葉圖案。
“你是不是還在為自己長着一張班魯的臉而耿耿於懷?”石薺突然表情嚴峻地看着成蹊。
“我……”成蹊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石薺說的沒錯。
“班魯曾經是最受尊敬的第一代神葉守護使,為什麼他會突然成魔,難道你不想知道嗎?或者,你不想拯救你的親生父親嗎?”石薺繼續嚴肅地問道。
“你說的沒錯!”成蹊彷彿如夢初醒,“答案還沒有真正揭曉,需要我去探尋這背後的真相。”
此時,湖面開始微微地顫動,從一個地方不斷地推來陣陣波紋。波紋中夾雜着攝人心魄的梵音,彷彿有無數的魂魄正在他們的耳邊痛苦地哭泣着。頃刻間,梵音越來越嘈雜,忽然有如一顆炸雷在湖中引爆,一時間將湖水激蕩起了千層巨浪。巨浪洶湧地朝着他們撲了過來,眼見着巨浪就要將他們淹沒了,成蹊不慌不忙地只是腳尖輕輕一觸便迅速地飛升而起,這架勢簡直和班魯一模一樣。
成蹊挺直了腰身飄浮在巨浪之上,只見他將手輕輕一揚,便將石薺、金毛和管家貓從巨浪之中拉了出來。此時的他表情凝重地看着翻滾的巨浪,而巨浪像是無數頭兇猛的野獸,層層疊疊的浪頭不斷地向著成蹊襲來。成蹊伸出刻有神葉圖案的右手,他將手掌張開,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條手臂都在顫抖着。這時,洶湧的巨浪變得更加的暴躁,幾乎每一滴水珠都在瘋狂地跳動。成蹊感到自己的手臂就快要斷裂了,他的眉間緊蹙着,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淌了下來。洶湧的巨浪像是被扼住了咽喉拚命掙扎着,隨後第一個浪頭退去了,第二個、第三個……巨浪漸漸平息,湖水逐漸變得平靜了。就在湖水變得如鏡面般平靜的一刻,無數的羽毛狀的葉子從湖水中浮出,像一群蝴蝶一般朝着成蹊的掌心飛去。最後,這些葉子紛紛揚揚地全部融入了成蹊的掌心。
“守護使,這些都是神樹上掉落的葉子嗎?”管家貓以一種敬慕的眼神看着這位氣宇軒昂的年輕守護使。
“嗯,剛才我感覺自己的身體正飄蕩在茫茫的宇宙之中,在無數的星辰環繞下,我找到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成蹊轉身興奮地看着他們。
“哦?在哪裏?在哪裏?”金毛迫不及待地問道。
“接下來……”成蹊將目光環視了一圈,“下面的路可能會異常兇險,你們確定要跟我一起去嗎?”
“這是當然!”石薺、金毛和管家貓看了看彼此,異口同聲地說道。
“也許會付出生命……”成蹊加重了語氣說道。
“哈哈,生命,生命的意義不就在於此嗎?”金毛放聲大笑了起來。
“好!”成蹊從他們的臉上感受到了一種大無畏的氣概,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躍起,一股強烈的氣流從他的身體裏噴薄而出。
瞬間,呼嘯的狂風將湖水猛地捲起,一時間,猶如一道萬仞絕壁矗立在眼前。成蹊飛升於其上,他張開雙臂,靜靜地等待着,時間彷彿在一瞬間停止了。巨浪洶湧澎湃地屹立着,狂風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天地似乎就要在頃刻間崩塌了。
啾——一聲尖銳的嘶鳴劃破了萬仞浪潮,從高聳的巨浪之中露出了一條長長的鳥喙,而後嘭地一聲巨響,一雙遮天蔽日的翅膀從水中騰躍而起,同時掀起了一陣海嘯般的驚天狂潮。
“那是什麼?”石薺大喊道。
“鳥?那是鳥嗎?”金毛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只見成蹊一轉身,在電光火石之間飛到了這隻巨鳥的面前。此時,這隻巨鳥身上還籠罩着一層厚厚的水衣,水流從它的身上落下猶如從天而降的瀑布。
巨鳥目光如電,它兇惡地朝着成蹊發出了一聲嘶鳴,嘶鳴聲雖然響徹雲霄,但是成蹊卻絲毫不動地立在它的面前。成蹊在巨鳥即將展翅高飛之時,從他的掌心噴出了無數的羽毛狀葉子,這些葉子圍繞在巨鳥的周身,隨着巨鳥揮動翅膀的一刻,所有的葉子同時如蜂群般接在了它的身體上。巨鳥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它轉頭欣賞着這一身獨特的羽毛,然後看了看成蹊。
呼——巨鳥揮動翅膀,如一座大山拔地而起直刺蒼穹。
成蹊帶着石薺、金毛和管家貓跟在巨鳥的身後,在浩瀚無邊的天空之中如幾顆寥落的辰星在緩緩移動着。
巨鳥在不斷地向上攀升,它每揮動一下翅膀就能颳起一陣劇烈的暴風,當它揮動了第十下翅膀之後,天空之中出現了一道高峻雄偉的城牆,那威嚴的姿態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
突然,巨鳥轉身從他們的身邊呼嘯而過將他們送到城牆下后,凌空一躍消失在了茫茫天穹之中。
“成蹊,這裏就是你說的入口嗎?”石薺仰頭看着高大無比的城牆。
成蹊定了定神,然後一言不發地沿着城牆走去。城牆上的每一塊石磚都相當於一間屋子那麼大,在石磚上密密麻麻地刻滿了讓人頭暈眼花的神秘符號。
“守護使,這些符號你都認識嗎?”管家貓駐足望着城牆上無邊的符號。
成蹊依然沿着城牆走去,並沒有回頭,也沒有答話。他的背影筆直地挺立着,頭一直面向前方,對於城牆上的符號似乎完全沒有在意。
“成蹊……”石薺提高嗓音叫道。
“他又怎麼了?”金毛看着石薺,面面相覷。
“我明白了……”成蹊突然轉身說道。
“什麼,你快說!”金毛急切地看着他。
“現在我告訴你們這些符號代表着什麼。”成蹊卻不慌不忙地說著。
“代表什麼?能不能一口氣說完?”金毛衝著成蹊瞪了一眼。
成蹊卻不開口只是笑了笑,然後面對着城牆。當他伸手想要觸碰城牆上的一個符號時,這個符號卻如一隻蝌蚪一樣靈活地躲開了。同時,其他的符號也跟着動了動。
“看到了嗎?”成蹊轉頭看向了金毛。
“好像看到了……一點動靜。”金毛眨了眨眼抬起一隻前腳也在符號上碰了碰,可是就在他觸碰到符號的一剎那,城牆裏突然躥出一張長滿了大尖牙的嘴,要不是金毛反應迅速,差一點就要將它整個咬碎了。
“金毛,你不要亂動,這裏看似平靜,卻暗藏着兇險。”管家貓在一旁如一位長者一樣提醒着金毛,而金毛卻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瞥了瞥它。
“呵呵,金毛,你還是規矩一點吧,小心被裏面的怪獸給吃了。”石薺捂着嘴笑了起來。
“哼……”金毛一甩頭走向了一側。
“守護使,這到底代表着什麼?”管家貓問。
“這些符號其實……”成蹊還沒說完又看向了金毛,“金毛,你來。”
“咋啦?”金毛斜眼看着成蹊。
“你來嘛……”成蹊的手一晃,金毛就如一道光影投射到了成蹊的身邊。
“你還記得我寫給你的第一個字嗎?”成蹊面帶神秘地看着金毛。
“第一個字?哦……我記起來了!”金毛恍然大悟,興奮地看着城牆上的符號,“那……就是那個!”
“好,這回還讓你來開啟。”成蹊笑呵呵地摸了摸金毛的腦袋。
金毛伸着長舌看準時機,後足一用力,呼地跳了起來。大家都驚嘆於它出色的彈跳力,這一瞬間就像一隻離弦的箭。只見金毛伸出一爪,在一個像鳥又像魚的符號上一刮,這個符號就像被喚醒了一般,隨之而起的是整面城牆上的其他所有符號都立刻躁動不安地跳躍着。
“我沒弄錯吧?”金毛落下后緊張地看着這些符號。
“你還是那個了不起的金毛!”成蹊話音未落,只見他舉起右手,像是抓住了一根繩子,又像是被這根繩子縛住了。他整個人被甩在空中來回飄蕩着,看他的樣子似乎正在和一頭無形的巨獸進行着激烈的搏鬥。
“成蹊……”石薺焦急地看着這一幕,眼看成蹊就要被撕裂了,她果斷地飛身而起,但是還沒等他到達成蹊的身邊,就被城牆內一股強大的勁力給重重地擊落在地。
“石薺……”金毛和管家貓本想在石薺掉落之時飛身將她接住,可是竟然也被城牆內突如其來的無形力量擊落在地,幸好它們早有防備,所以並未受傷。就在金毛將石薺扶起時,石薺突然大口地吐血,隨即昏死了過去。
成蹊彷彿正糾纏在一張複雜的網中,而這張網也在隨時變化着,並且會不斷迸發出各種意想不到的兇險。只見他一會兒靜止不動,一會兒揮動雙手,一會兒身軀挺立,一會兒蜷縮成一團。這一切都是那麼的無影無形難以捉摸,唯一可見的就是城牆之上的符號正在快速地移動着。仔細看來,這些符號在移動的過程中還會變換形態,而且互相滲透。
“成蹊不會有事吧?”金毛齜着牙盯着那些符號。
管家貓表情嚴峻地看着成蹊,另外,它也發現了城牆上的符號開始向著成蹊的方向移動,這一幕就像奔騰的洪水湧向了一個小小的堤壩。
當所有的符號向著同一個方向不斷聚集后,這些符號又層層疊疊地圍繞着中心的那個符號做無規則的跳動。此時,成蹊眼光一閃,徑直朝着中心飛去,當他擒住中心的符號后,他的整個身體也一併沒入了城牆之內。城牆也在一瞬間恢復了平靜,並且城牆之上的符號也消失不見了。
“消失了?”金毛快步跑到城牆之下,它的鼻子還沒派上用場,隨着轟隆一聲,成蹊又從城牆之內飛了出來,並且在他的身後跟着一串長長的符號。
成蹊的手掌之內握着一個發光的符號,他將這個符號高高地舉起,其他的符號就如飄移的影子立刻被收了進去。
“石薺,石薺……”成蹊握着符號落到了石薺的身邊。
“她本想去救你,可是……”成蹊打斷了金毛的話,他將刻有神葉圖案的手腕貼在了石薺的額頭上,漸漸地,石薺蒼白的臉上恢復生氣。
“成蹊……”石薺睜開眼,虛弱地叫着成蹊。
“我沒事……”成蹊微笑地看着石薺,“你看,我找到了入口的鑰匙。”
“那我們趕快上路吧!”成蹊將手中的符號遞到石薺的面前,石薺看后執意要立刻起行。
“我沒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石薺撐着身體站了起來,然後笑嘻嘻地跳了兩下。
“石薺,你可真是命大。”金毛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守護使,入口在哪裏呢?”管家貓問道。
“金毛!”成蹊一轉身,金毛立刻心領神會,它朝着城牆一躍跳向半空,然後精準地接住了成蹊拋過來的符號,以快如閃電的速度將符號打入了其中一塊石磚之內。符號進入石磚后,城牆之上猝然顯現出了一道透着奇異光影的門。
“這就是入口了。”成蹊說道。
“什麼聲音?”石薺盯着這道門。
“是回聲,你聽……”他們站在原地靜聽着。
“不,不是回聲,是有人在說話。”石薺覺得不對勁。
“哄……”仔細聽來,確實有一種聲音由遠及近地從門內傳來。
“看!”石薺指着門內。
只見在門內出現了一個人影,但是這個人影除了身形之外,什麼也看不清,並且他始終躲在光線的陰暗面。
“請問你是誰?”成蹊問。
“進來的人必須留下一樣東西。”人影冷冰冰地說。
“什麼東西?”石薺問。
“魂魄或者時間。”人影的語氣更加的冷漠。
“哼,什麼?把魂魄給了你,那我們豈不是要一命嗚呼了!小子,你誰呀?”金毛走上前想要看清人影的真面目,然而人影卻立刻消失了。
“別管他,我們先進去。”金毛說完就要走進門內,可是腳剛一邁入門框就被什麼東西給重重地扔了出去。
“金毛,你沒事吧?”金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差一點昏了過去。
“你說吧,魂魄,或者時間,怎麼給你?”成蹊站起身衝著門內說道。
“想好了嗎?沒了魂魄就會變成活屍,或者獻出十年的光陰。”人影再次出現了,並且語氣稍微平和了一些。
“守護使,看來非如此不行了,那就給他十年光陰吧!”管家貓在成蹊的身後說道。
“十年光陰……”成蹊轉身看了看石薺和金毛,他們也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吧,十年光陰。”成蹊對人影說道。
“請進……”人影拋下這兩個字后就消失不見了。
“嗯?就這麼完了?”金毛奇怪地看着門內。
“既然如此,那我們進去吧!”於是成蹊在前,大家跟在他的身後緩步走向了門內。
門內是一條長長的拱形通道,他們的腳步在通道內形成了陣陣回聲,然而回聲卻奇異地有如是人在說話。
“是真的有人在說話嗎?”石薺小聲地在成蹊的耳邊說道。
“守護使,你看……”管家貓停住了腳步提醒成蹊,成蹊也看到了。
原來在通道的頂端匍匐着成群的魂魄,這些魂魄個個都面露兇惡地盯着他們。通道內只有微弱的光線,然而這些魂魄的眼睛卻都能發出詭異的綠光。
“看他們的樣子,不像善類。”金毛警覺地伸出了利爪。
“不要輕舉妄動,我們趕快走出去。”成蹊提醒大家加快步伐離開這裏。
“成蹊,你……”當他們走出通道后,彷彿如釋重負般地長吁了一口氣,可是石薺卻一臉驚愕地看着成蹊的臉。
“石薺,你的臉……”金毛也訝異地盯着石薺的臉。
當成蹊看到石薺的臉后便立刻明白了,他們已經老了十歲,走過這個通道就等於獻出了十年的光陰。
“呵呵,可是我卻愈發地覺得你更加英俊了。”石薺略帶羞澀地看着成蹊。
“你也是,沒想到十年後的你會如此的美麗動人。”成蹊也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成熟豐腴的石薺。
“可是我們已經老了……”金毛的聲音已經變得如一位中年人,而管家貓則完全是一副暮年的樣子,它的鬍鬚都已經白了。
“守護使,恐怕我能陪你的時間不多了。”管家貓從略帶蒼老的磁性聲帶中發出了一聲感概,這完全不像是它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