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一個好演員

第六章 我是一個好演員

?冷冰冰聽了這話,心裏罵了句“去你媽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嘴上卻又分辯不得。他總以為明染修為“深不可測”,那除了眼睜睜地看着明染耍無賴之外,又能如何?

明染看着冷冰冰的臉由白轉綠由綠轉黑由黑又轉白,心裏也有些不安。萬一這冷冰冰忍不住氣,先挑我殺了,那我找誰說理去?

“咳,冷先生,我只是覺得方才已然分了勝負,又何必再多作殺孽,非要拼出個你死我活呢?”明染誠懇異常地說:“依我看,冷先生比這兩位清靜派的女子修為高上一截,但是這清靜派的道法,倒也有幾分妙處,冷先生以為我所言如何?”

冷冰冰又何嘗不知,明染這話說的是漂亮,但是又隱含了一層意思:那個叫笑冰的女子固然不如你,但是若有我在一旁指點她的劍訣心法,你冷冰冰也未必就能勝的過了。

形勢比人強,冷冰冰又不是初入江湖的愣頭青,到了這一步,又何必再遷延時間。他索性合上扇子,對着明染一禮道:“閣下說的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

說罷便運起真力,化作一道白影衝著東方去了。

明染見他走了,這才一身輕鬆地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長吁一口氣。

“表姐!表姐!”

明染瞧見那笑冰姑娘已跑到梧桐樹下周紫柳身邊為她查看傷勢,便也走了過去。只見那周紫柳渾身是血,雙目緊閉,面容上有痛苦之色,看來受傷不輕。

笑冰姑娘正慌亂着,見明染過來了,連忙施禮道:“前輩!您行行好,救救我表姐!”

明染老臉一紅,面露難色道:“我說……別什麼前輩前輩的,我真就是個老百姓,又不是醫生,我怎麼救你表姐?”

笑冰姑娘哪裏肯信,一個勁兒苦苦哀求,最後竟然是哭了出來。

晶瑩淚珠、溫言軟語和美麗臉蛋是傳說中的女性三大神器,這位笑冰姑娘恰是三樣用的齊全。明染心裏過意不去,卻又無計可施,只得問道:“你身上可有什麼葯?”

明染的思路是這樣的: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出門隨身不帶葯,險過嘿咻不戴套。你們倆一起出門,總不能不帶葯吧?

哪知道這笑冰姑娘邊哭便道:“我……我不過是個初階弟子,如何會有門派的聖葯。”

明染見她哭哭啼啼的有些不耐,轉念一想,便一回手扯下肩上的包袱,打開其中一個小包袱,翻出幾個小瓷瓶,遞給笑冰姑娘,道:“你看看這裏頭可有能用的?”

着包袱里的小瓶子自然是周紫慕的遺物,明染雖然辨不出是些什麼,但是大體上能猜到應該是些藥品之類的東西。

“這是……融雪回chun丹、玉露存命散……”那笑冰姑娘見明染拿出這許多精貴藥品,不由得大吃一驚道:“這都是門裏的療傷聖葯,何以前輩你……”

明染懶得跟她解釋,只道:“這些東西可用得上?先救你表姐再說吧!”

笑冰姑娘連連稱是,便取了一顆融雪回chun丹拿在手中,托着周紫柳的下巴餵了下去,又用指甲舀了一蓋子玉露存命散,敷在周紫柳受傷的右手手掌心上。這才盤腿坐下,凝了些真力在手掌之上,不斷拍打周紫柳周身的幾處穴位,以促進藥力迅速發散。

如是過了有一刻鐘,那周紫柳忽然眉頭一擰,“哇”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緊接着又咳嗽了幾聲,這才勉強睜開眼。

“表姐你可醒了……真是嚇死我了……”

笑冰姑娘說著便又要哭出來,周紫柳卻先問道:“那天理教的惡賊呢?”

笑冰姑娘連忙把明染“出口退敵”的事情說了,然後一臉感激之色地看着明染。

周紫柳的臉色卻有些複雜,她強自靠在樹榦上,對着明染點了點頭,然後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受晚輩一拜。”

說著便要俯身下拜,明染倒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受禮的地方,連忙上前一步虛扶一把,道:“周姑娘這麼說我如何受得起。”

明染瞧見周紫柳除了感激之色溢於言表,還隱隱有些疑慮藏於其中,心想她一會兒肯定是要問我那心法的來由,倒不如我先說清楚要好一些。於是開口道:“說來也巧,我這回恰是要去一趟貴派,向貴派掌門稟明一些事的,既然路遇兩位,索性先告知兩位好了。”

他便將周紫慕死於徐乘燁之手的前後因由說了個清楚,也直陳自己曾窺視那的事情,卻單單隱去了陳雅之死和自己暴起擊退徐乘燁的事,只說是自己一人目睹了事情的過程罷了。

周紫柳一聽周紫慕已死,又是一口鮮血咳出來,慘聲道:“……紫慕她竟死了!”

笑冰姑娘索性又哭了出來,一雙眼睛紅紅腫腫地看着周紫柳,話也說不出。明染也不知當如何開解二人,只得把懷中的和周紫慕的腰牌及徐乘燁那柄殘損的飛劍,並其他一些物事統統拿出來遞給周紫柳,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道:“死者已矣,兩位姑娘請節哀。”

周紫柳搖了搖頭,“紫慕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笑冰的表姐,這叫我們二人如何……如何能節哀……她出去辦事旬月不歸,我和笑冰千求萬告才被准許出來尋她,卻不想竟然聞此噩耗……”

明染嘆了一聲道:“事已至此,不如速速回報山門,請貴派掌門定奪?”

周紫柳當下點了點頭,看着手中那劍身處刻着“靜蓮徐乘燁”二字的殘損飛劍,眼色一變,恨恨道:“此事定要請掌門做主,向靜蓮宗討個公道。”

正當此時,三人忽然聽到一聲馬嘶之音,明染耳熟,回身一看,正是自己那匹被嚇得四處逃奔的黃鬃馬。

周紫柳受此重傷,不敢動用真力強驅,再者此去南華山路途遙遠,便是平時也沒有耗費真力趕路的道理,因而只得乖乖坐在馬上。笑冰姑娘感念明染救命之恩,當然不肯讓他牽馬,自己執了馬轡,為周紫柳牽馬。明染則跟在一旁,倒也無事。

“公子,我只是有一點疑問……你不要怪我多事。”

那位笑冰姑娘姓路,此時正盯着明染的頭髮,細聲細氣地問道:“明公子身上真力流動極為豐沛,自是一位前輩高人,何以……何以……何以對我紫慕表姐見死不救?”

周紫柳在馬上閉目養神,聽到此節不由得眼皮一跳,側過耳朵來似乎也想聽聽明染如何分辯。

明染乾笑一聲,道:“這話說來卻長了。”

他神色看似平平淡淡,此時心中思緒卻是急速旋轉。他深知若是自己原不了這個謊話,慢說陳雅的仇報不了,甚至自己也會被人懷疑,再加上明染私自窺視的事情,到時候真到了清靜派,難保不遭人為難。

“我原是生在錢塘一家大族之內的貴公子,自幼體弱多病,大夫說是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幾乎不能養活。四歲那年,家中來了一個白鬍子老道士,父親花了重金款待了他,請他為我醫治。那老道士臨去時傳了我一套口訣,說是能養生固本,要我早晚一次勤加練習,可保百病不侵……”

路笑冰不過十六七歲,平時專愛看些傳奇故事,不由得想當然地湊趣一句道:“莫非傳的是一套修真法門?說來世俗武道的內功心法,哪能保什麼百病不侵。”

明染心裏大讚這愛哭的俏女郎識趣,便點頭道:“如今想來,或許真是一道修真法門也未可知。這口訣雖能強身固本,但若說是要用來與人爭鬥,卻是萬萬不能。”

周紫柳心中思忖道,江南最多散修,說來有些散修偶爾做些這般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明染自覺這話沒什麼紕漏,又緩緩道:“六年前天理之亂,江南東西兩道受害最深,我家中慘遭波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頗為“沉痛”地說:“我當時年方十六,動蕩之中與族人失散,後來藏在山中獵戶人家內避難,輾轉來到江南西道的南城縣樹嶺鎮,因為讀過一些詩書,便做了當地鄉學的先生。”

他在短短一分鐘內編了個大謊,見二人似乎都是深信不疑,心中不由得略安。

“天理之亂……那時我方十四歲,聽聞師伯祖和南玉師兄當時帶領着一干弟子前去鎮壓過,回來時也曾提及南方大族多有破家之事,實在慘不忍睹。沒想到明公子正是親歷之人,真是可悲可憫。”

一直在馬上閉目養神的周紫柳如是說了句,引得路笑冰看明染的眼神都多出了幾分憐憫之色,搞的明染只得裝出一副“足以令人憐憫”的神色道:“前塵如煙,蒼天既然讓我活着,我自然是不能沉浸於此裹足不前,還是要好好活下去。”

這話其實倒也符合明染這一個多月來的心境,因而確是動了些真情在內的。路笑冰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女子,被明染這副蒼涼堅忍的模樣引得眼圈又微微泛紅,輕聲道:“明公子不必介懷,一切禍亂都是因天理教而起,待到了門裏,我去和父親說一說,讓他收你為徒,學些正經的修真本事,到時候便好去尋那些天理教的人報仇了。”

明染此前和兩人交談時已然得知,這天理教似乎和全天下不少所謂“名門正派”都處在敵對關係,這也是冷冰冰和二人打起來的緣由之一。他此時聽見路笑冰這般天真直爽的恩仇觀念,心中略微有些喜歡,便對着路笑冰微微一笑。

周紫柳到底年長一些,覺得路笑冰拿本門收徒的事情全不當一回事,自然是覺得有些不妥。但是她和路笑冰是青梅竹馬的好姐妹,自有一分溺愛之情,因而也不願說她。這邊明染又是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且她又想道:這是本門三冊妙法之一,其中法門艱澀難懂,明公子最多不過學了一個月,便能指導笑冰臨陣對敵,這份天縱之才哪裏是平凡人比得了的?到時候如若真的將他引薦給師父,想來師父也是喜歡的。

她既然有了這份心思,便不再說什麼。一門心思只想趕早回到門中,早速將事情稟明掌門師伯。

明染見二女似是已經對自己這一番瞞天過海的說辭深信不疑,心裏不由得沾沾自喜道:原來我也可以是個好演員啊。

第六章我是一個好演員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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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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