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陽底下的新鮮事

第一章太陽底下的新鮮事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然而明染的疑問在於，頭頂上的“這個太陽”也許真的不是“那個太陽”……為什麼還是沒有什麼新鮮事？一樣的四書五經，一樣的孔子孟子，一樣的衣冠文物，一樣的科舉制度……雖然這個朝代是從來不出現在二十五史之中的景王朝，但是明染可不認為這種換湯不換藥式的變動會有什麼重大意義。明染吃飽了肉絲麵后經常想：如果說這個世界真的是造物主創造的，那這個賊老天一定是個懶漢。想到這裏，明染慣例xìng地會向天空比劃一個慣例xìng的動作。從那個巨大的蛋出來之後，他甚至沒能瞧見那個產下蛋的傢伙，畢竟從理論上來講，那應該是明染的“母親”。如果按照徐乘燁的說法，那是個叫做鳳凰或者焦明的鳥。以這種推論，自己就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鳥人……明染當然不會承認這一點，不管從心理上還是科學上，這都不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學生應該承認的事情。“蛋殼都被燒化了，我卻沒死，真是幸甚至哉，值得歌以詠志的好事情啊好事情。”明染相信徐乘燁找不到什麼痕迹，因為該燒沒了的東西都燒沒了。孫二是瞧見了幾根羽毛，可是那隻不過是自己參加畢業晚會時頭上戴着的一頂奇葩禮帽上的奇葩裝飾品罷了。“小——先——生——”“啊！啊？啊啊？幹什麼這麼大聲？”明染蹭地一下從蒲團上竄了起來，一臉茫然無所的表情配上他那吸引過不少女孩兒的可喜面孔，顯得有些戲劇xìng的可笑。打斷明染沉思的當然是自己那幫學生。“小先生！你不是來幫我們補課的么？怎麼坐着就睡了呀？”幾排小小的書案稀稀拉拉前坐着幾個學生，其中唯一的那個十四五歲的丫頭站起來，向著明染笑道。這個學生自然是早晨在早點鋪子前遇到的那位。“我哪兒睡著了？”明染緩緩地坐下來，沒好氣道：“為師在冥想！為師在思考宇宙與人的關係！你們這些小屁孩兒懂什麼？”他雖然努力板起臉來做出一副嚴肅的說教模樣，但是這些小孩子們卻覺得他的表情越發可笑，因而便鬨笑起來。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可笑的便笑，可惱的便惱，這令明染既是羨慕又是着惱。不過這幫小孩子確是沒有什麼惡意，因為他們太清楚這位剛來一個月的小先生是個何等憊懶又有趣的人物了。“你們這些熊孩子啊，你們就笑吧，等你們到了下個月初五考童子試的時候中不了秀才，可別說為師沒有好好教你們啊。”明染抄起手上的《十三經集注》，嘩啦啦地信手翻弄着，歪着頭一臉討打的模樣。“嘻嘻，我又不用考秀才，小先生這話可難不倒我。”誰不用考秀才？自然是那位女學生了。這位女學生是書嶺鎮唯一的一個地主陳同和之女，學名喚作陳雅，年紀不過十四，卻隱隱是這幫學生的頭頭。明染一直認為這大概是因為女孩子較男孩子早熟的緣故。明染瞪了她一眼，悶着聲不說話，心想好端端一個美人坯子怎麼就這麼愛拆我的台？果然所謂美女這種事物都是難以對付的，特別是這種還未長成的美女。總不成用戒尺打手心，明染自認為自己雖然沒有教師資格證，但是也還不到體罰學生特別是女學生的地步。“倒是小先生你，你也得去考秀才啊！”陳雅一語戳到明染的痛腳，明染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一點氣勢頓時當然無存。明染現在的身份準確地說是個代課老師。原來在鄉學的那位鄭老先生的兒子在京城做了官，老頭樂滋滋地被馬車接去長安享福了。餘下來書嶺鎮就沒幾個讀過書的，只好由鄉紳陳同和四處延請，最後請來請去就把剛從蛋里出來天天在柳鐵匠家裏幫傭打鐵的小帥哥明染給請出來了。原因無他，明染寫得一手好毛筆，講起十三經來倒也頭頭是道，談吐應對也頗有法度，陳老爺子下意識地以為這位年輕人是因為六年前“天理之亂”流落到此的貴公子，抑或是隱居的山野賢人。什麼？你說鐵匠能有什麼文化？陳老爺子還真知道當年喜歡在竹林里擺酒席的那幾個人裏頭有個喜歡打鐵的。所謂惺惺惜惺惺，陳老爺子既然給他安排了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明染自然也是用心去教了的。可是明染尋思着自己真要往讀書人這條路上走，怎麼著也得有個秀才的身份，才好去領那每月六斗米、一兩銀子的補貼。往遠里說，要是要去朝廷做官，也得一級一級考上去，秀才這個門檻肯定是得邁過去的。想到此節，明染忽然嘆氣一笑，擺手道：“好啦好啦，你們先把《尚書·洪範篇》背一背。鄭老先生給我留了不少往年童子試的題目，咱們這位縣令老爺好像特別喜歡從《尚書》出題，你們可得留心些。我也長不了你們幾歲，到時候便比一比，看看是先生考上秀才，還是你們考上秀才，如何？”明染沒什麼架子，便是故意端起來的架子，這些學生也知道那不過是小先生嚇唬人罷了，所以這幫學生倒也願意和他親近。現在聽說自己的先生要和自己比一比，自然有些有趣，便依言去做了。陳雅本來還想逗一逗這個麵皮薄薄的小先生，可是一拳打到棉花上，反倒是有些吃癟，也乖乖拿起書來好生溫習。“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明染閉眼默誦着洪範篇的這一段內容，忽然覺得身體似乎微微有些變輕，口中酸甜苦辣咸五味變換。他心中略有所感，稍一疑惑，這感覺便沒了。“奇怪，奇怪。”洪範篇當年在讀書的時候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明染又試着默誦其他內容，卻是全無感應。他想了半天實在不明就裏，索xìng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古人寫東西是極難的，又是鑽孔又是用火烤的，可見古代文化人除了得是個讀書人，想來還得是個手藝人。大抵古人也會嫌麻煩，因而洪範篇和明染被要求去讀的許多皇皇巨著相比，實在是言簡意賅得令人髮指。不多時，明染已經默誦了好幾遍，這才向一眾學生講解。他好歹是個合格的中文系大學生，講起這些東西來倒也不費力，一眾學生聽起來也不費力，如此一來課堂氣氛也順暢得多。學生老師相看兩不厭，明染心裏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原來我還真是個當老師的好材料。時近正午，明染略有些飢餓，囑咐了幾句下午自己在家好生溫習，便讓學生們散了，自己也裝模作樣地背着手往門外走。走到門口處，卻被陳雅攔了下來。“小先生，今rì去我家吃飯吧？”明染心想有這等好事豈有不去之理，正想一口答應，卻看見陳雅的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之sè，心中不禁猶豫了起來。“這個……怎麼突然說起這個，莫非令尊大人找我有事？”陳雅掩口一笑，轉而到：“沒有沒有，家父只是時常囑咐我要尊師重道，我尋思着嘴上說什麼倒不重要，着實讓小先生你飽飽口福才好。”明染心裏好笑：你也好意思說尊師重道這四個字。“唔，為師還是去柳鐵匠那裏將就一頓好了。”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無事獻殷勤非什麼即什麼？“哎呀小先生，走吧走吧，去我家吃就好啦，我大姐做的菜可是極好的。”明染剛想推辭，不想這個小丫頭居然上前挽起明染的胳膊便往外拉。“呃……”肘部碰到的這個軟軟的東西……觸感很好。這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啊！難道說古代的女孩子果然都是早熟向的嗎？明染心裏痛罵了自己一萬句禽獸不如，但是卻忍不住用肘部蹭了蹭。陳雅自然有所知覺，瓜子臉一紅，撒手道：“去……去不去嘛！”“去……去就是了。”書嶺鎮太小，但是陳同和的宅子距離鄉學卻有些遠。明染和人閑聊的時候聽說，陳同和祖上的基業都靠是勤儉持家躬耕力田得來的，而且走的是墾荒的路子，因而其宅邸也和其他莊戶隔得有些遠。明染默算了一下，大概已經走了二十分鐘，卻還未到。明染閑的沒事不會玩家訪這種令學生深惡痛絕的把戲，而當初和陳老爺子見面也是在鄉學之內，因而對陳同和的宅邸位置完全沒有概念。小丫頭陳雅倒是走慣了，一路上嘰嘰喳喳不時嘲弄明染一番，似乎很喜歡看到明染似怒非怒的窘迫樣子。天雪初晴，陽光漸漸落下來，讓明染覺得有一絲暖意。就這樣在這裏過下去也很好啊……“小……小先生，那……那是什麼？”正當明染胡思亂想着自己中秀才中舉人中進士做大官然後長命百歲兒孫滿堂的美夢的時候，忽然間聽到陳雅結結巴巴的聲音。醒過神來的他順着陳雅的小手指向的方向望去，不禁睜大了眼睛。太陽底下有了新鮮事……這是神仙打架啊！？

第一章太陽底下的新鮮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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