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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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顏帆拿着手機走出房間。
院子裏的餐桌上放置着溫穆給她做好的早飯。
她端起一碗南瓜杏仁粥往唇邊送。
送進唇里的除了一顆飽滿的杏仁還有一粒滾燙的眼淚。
不是沒想過問問他最近這幾年的生活。但每次話在口中滾了好幾圈,還是沒落到地上。
她渴求純粹,但也接受身邊所有不純粹的東西。她更不喜歡把自以為保守的觀念放置在其他人身上。
但他還是說。
/在我這裏。
/永遠守護你的純粹。
這世上沒有人會比溫穆更懂她了,她在想。
吃過早飯,表弟陪她在院子裏澆花。
花是舅舅送過來的,他來時帶着幾分忐忑。
隨顏帆還是做不到和舅舅親近,但也不再像以往那樣,對他有那麼多的排斥。
溫穆進院子時沒有敲門。
他輕聲輕腳的走到隨顏帆身後,踢踢她的腳跟。
隨顏帆直起身子。
視線相撞的那個瞬間,她腦海里的第一個想法是:想親他。
考慮到場合,她剋制住自己的衝動:「你去哪——」
剩餘的話被塞回去。
溫穆俯低身體,輕咬她的唇角。
覺得還不夠,咬完他又用潤濕的薄唇在她唇上摩挲。
「早上喝的粥?」他若有其事地嘶聲說,「味道不錯。」
「……」隨顏帆看到表弟已經進屋,揚起胳膊去圈溫穆的脖頸。她依靠着這股力量把兩腿繞在他腰上,「我也覺得味道很好,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溫穆視線擒在她臉上,迫切的想把她往卧室抱。
「因為是我老公做的。」隨顏帆唇角有抹淺笑,很無害。
溫穆嗓子發癢,卻只能生硬的忍着。
他手掌在她大腿邊緣輕捏一下,帶着幾分藏不住的欲,「等着,回家再折騰你。」
「……」隨顏帆。
有點怕。
溫穆又抱了她兩分鐘,才終於想起正事。
他把她放置在地上,把她的手放進自己口袋,給她捂手,「爸媽在村長家,我們現在過去?」
「啊?」隨顏帆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疑惑的看向溫穆,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
她拽他的衣袖:「爸媽什麼時候來的啊?這裏好冷還沒有暖氣,他們會不會被凍到?他們怎麼……」
「身體都好着呢。」溫穆笑,只回答了一個問題。
他拖着她的身體往院子外,「該有的禮節,你總得要讓我有。」
溫穆把手掌貼在她的手上,修長的手指一根根鑽進她手指的縫隙,二人十指相扣,「早上帶爸媽去看了外婆,現在在村長家,等今晚,我們去見陳老師。」
不是問句。
是他妥帖溫柔的計劃。
*
村長家不算遠,溫穆一路牽着她的手往那個方向去。
路上,隨顏帆遇到幾個許久未見的鄰居,停下來和她們打了招呼。
溫穆站在一旁,沖她們輕點頭。
裏面有位年紀很大的奶奶是外婆很好的朋友,隨顏帆介紹溫穆給她認識。
「奶奶您好。」溫穆平常並不是熱絡的人,但和隨顏帆有關的人,他總能多出幾分耐心。
「你好,你好。」老奶奶連連點頭,回憶起自己去世的老夥伴,心裏發燙。
旁邊的幾個阿姨都在悄悄打量這個陌生的男人。
今天上午,村長家開來幾輛車,車上裝的都是禮物,她們只聽說是外地富商娶了這裏的姑娘,但沒想到姑娘是隨顏帆。
更沒想到富商是這個長相。
身高腿長,氣質出眾,從頭到腳的矜貴氣。
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的溫離終於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她抱着一箱喜糖興奮地跑過來。
「阿姨們好,請你們吃我哥哥嫂嫂的喜糖。」她把分裝好的糖分給大家,又去牽隨顏帆空餘的那隻手,「帆帆姐,我好想你。」
「……呵,」溫穆把她的手掰掉,又冷冷斜她一眼,「就你嘴甜。」
隨顏帆笑。
她調整好呼吸,一邊牽一個,「我也想你。」
沒有特定的主語,泛指身側的兩個人。
三人走到村長家門口,迎面撞上舅舅從裏屋出來。
舅舅穿了件單薄的西服,不是早上送花時穿的那件,是新換的乾淨的,帶着歲月的磨痕,在冷風裏顯得格格不入。
「我就是想着來看一眼,」他拘謹的捏下衣袖,聲音沉悶,「小九,你要是不想讓我——」
「想的。」隨顏帆往他身邊邁了一步,「舅舅,這是溫穆,這是妹妹。」
她沒有再掙扎,也努力不再有那些複雜的情緒。她只是突然覺得舅舅本身就沒有養育她的義務,在那幾年不論是什麼樣的態度,他也給了她和外婆一個家。
舅舅點頭,把自己起褶的西裝撫平,臉上帶着訕訕的笑,「歡迎你們。」
溫穆盯着隨顏帆的背影,猜到她在想什麼。他往她身旁跨一步,之後把她攬過來,動作放的很慢,「也隨時歡迎您去延陵。」
這話是對舅舅說的。
做不到過於熱絡,但足夠尊重。
看見幾個人進屋,村長的喜悅寫在臉上,他招呼大家坐下來,又繼續和溫父、溫母聊之前的話題,「婚禮的事辛苦你們,有任何需要我協助的,你們只管說話。」
「您太客氣,」溫父頷首,絲毫沒有平日工作上的威嚴,「我們這次來的匆忙,假如有些禮數沒做到位,還請包涵。」
關於遂安的嫁娶習俗,他和妻子做了不少攻略,仍舊會擔心有做不到位的地方。
村長頻頻搖頭,帶着些許感慨,「我從小看着小九長大,她是個好孩子,如今她外婆不在了,說實話心裏不是滋味。」
話停到這裏,他拿起放在手邊的盒子,「這是她外婆給她留的嫁妝,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
「溫先生,溫太太,還是那句話。能成為一家人是我們彼此的福氣。」
村長起身,把硃紅色的木盒遞給隨顏帆,又從口袋裏翻出提前準備好的紅包。
「丫頭,有空記得多回家看看。」他擦了擦眼角,發覺自己此刻的心情和嫁女兒沒有什麼區別。
老太太臨走前把這個盒子交給他。他讀懂了她眼神里所有說不出口的話。
她走後,小九一個親人都不再有,而他這個並不算稱職的村長卻是在當時她唯一信任和託付的人。
舅舅在這時也走過來。
他很拘謹,更多的是羞愧。
帶着汗液的手裏攥了三個封好的紅包。
溫離和溫穆都領到一個,很有分量。
給隨顏帆的那個紅包裝着張銀行卡。
「舅舅的心意,別嫌少。」他鼓起勇氣摸了摸隨顏帆的頭,手掌帶着顫抖,「小九,以後,不管任何時候,你別怕。」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鼻酸。
說是感動,可他過往的行為真實的存在那裏,被漠視的傷害不可磨滅。
說是不感動?
隨顏帆抱了舅舅一下。
這個剎那,她做不到不感動。
……
從村長家出來,他們去了鎮上。
遂安這幾年發展很快,很多旅遊景點也都逐漸成形。
作為東道主的隨顏帆本來想做個盡職的導遊,但沒想到有人比她這個東道主對這裏都更為熟絡。
溫穆開的車,帶他們去爬山。
遂安的山很多,最有名的那座在小城最西側。群木環繞,疊疊層層,來往的人群在巍峨的山中都顯得嬌小。
「帆帆,想過婚禮要怎麼辦嗎?」周靜初心情大好,話語中不自覺帶着興奮,「你可以把自己的設想告訴我,你倆工作忙,我幫你們操辦。」
溫父溫母這次過來主要也是見見隨顏帆親近的人,順便把辦婚禮這件事往日程上提一提。這麼好的姑娘和她們成為了一家人,總不能一直悄無聲息。
「謝謝媽。」隨顏帆扶着她的胳臂一路往山上走,「謝謝您和爸爸。」
周靜初明白她的意思,她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兩個男人,又拍拍隨顏帆的手,「這些禮數本來是要做在前面的,是爸媽要謝謝你不介意。」
「就是啊,小帆姐,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站在一旁的溫離也去牽隨顏帆:「對了,我再告訴你個秘密。」
「嗯?」
「其實吧,我之前準備改口喊你嫂嫂,哥哥沒讓。」
「為什麼啊?」隨顏帆回想一下,好像溫離真的一直在喊她姐姐。
「因為哥哥說,喊姐姐聽起來更親啊。」
「和你更親。」
「更像你的家人。」
她的重音在「你」上,隨顏帆清楚的感受到。
溫離:「我也覺得姐姐更好聽。」
溫穆還說,假如他以後和隨顏帆矛盾,讓她和爸媽都站在隨顏帆那邊。
她以前不知道什麼樣的感情算好的,但現在她逐漸知道了。
好的感情是像哥哥和小帆姐那樣。
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