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黎澤森沒什麼表情的踢了下他的腳。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倏然對上。
一兩秒后,二者又同時彼此嫌棄的嗤出聲。
「……」
窗外輕饒的月色灑落在一樓石砌的高牆上,清冷的月光給空氣添了幾分迷濛的濕氣。
溫穆低眼,看着自己左手邊那盆盛放的木槿,微微揚眉。
又是許久的沉默。
直到—陽台門從里側被人打開時,溫穆才衝著身後人不輕不慢撂下了幾個字。
「認真的。」
不開玩笑。
*
二樓,影音室。
隨顏帆和郁桑同幾個學姐一起窩在沙發里看電影。
厚重的遮光窗帘雖是隨意的垂落着,但仍舊把偌大的房間掩的密不透亮。
隨顏帆斂眸,看見幾人的影子隱隱綽綽的投擲在牆壁上。
她伸手在空氣中輕摸了一下,試圖讓自己把思緒跑掉。
奈何。
努力了好幾次。
未果。
郁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只能憑藉直覺在黑暗中拉了下隨顏帆的胳膊。
等找到着力點時,她帶着哭腔問:「帆帆,你想家了嗎?」
「—」隨顏帆點頭,看了一眼此刻白牆上投射出來的彩色畫面。
一個佝僂着身體的老人正拿着破舊的拐杖,奔波在一片樹木叢生的高坡上。
她身體顫巍,眼含濁光。
畫面的最頂端,顯示着電影的名字。
《愛.回家》。
一個男孩和外婆的故事。
「我也好想家啊。」有個學姐聽到她們的對話,跟着接了句,「我決定了,等明年畢業,我就回遂安,延陵再好,沒有我的家人,也變得不好了。」
「是啊,子欲養親不待,我也是要回去的。」
「我想外婆了,我也準備畢業回去陪她。」
「……」
臉上正掛着淚珠的郁桑聽到這兒不禁擰了下眉。
她胡亂摸了把臉,看向隨顏帆:「你畢業了也會回家,是嗎帆帆?」
隨顏帆勾了下她的手,輕聲說「是」。
這個電影,她看過。
電影裏台詞不多,其中有一句是—【外婆,如果你病了,給我寄張空信,我就知道是你,我會馬上趕來,好嗎?】
她不想讓這句台詞有映照在她和外婆之間的機會。
她不想外婆的結局和電影裏那樣,送走去看世界的外孫,然後一個人.孤獨的.艱難的.無助的一步步.穿過山路走回家。
所以。
她唯一的選擇就是,回到不用寄信外婆就能找到她的地方。
或許是上天的警示吧。
在一個隨機播放的影片里,給她的警示。
她睫毛重重顫動了一下。
*
影片結束是晚上9點。
隨顏帆和郁桑一同下了一樓。
黎澤森正坐在沙發上盤點物資,郁桑看見他的身影,便給身旁的少女打了個手勢,自然地往沙發邊緣走。
隨顏帆不想破壞她們的氣氛,就順着客廳灑落的月光去了陽台。
夜風裹挾着清淡的木槿香吹到露台,也卷過她盤起的長發。
她伸手,想感受下空氣里的濕度。
就在抬胳膊的剎那,身後門鎖擰動的聲音傳來。
隨顏帆下意識回頭,和舉着手機的溫穆打了個照面。
回憶起姿勢不太雅觀,她後知後覺的收了回來。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她淡笑着率先挪離視線。
溫穆停步,閑散的倚在陽台的外圍牆上,繼續接聽電話。
「非要語文成績140的大一新生給你當家教老師嗎?」他聲音低沉,視線零落的置放在3米開往的少女身上。
庭院裏聳立着的路燈.綽綽隱隱投射幾縷光芒進來,將他精緻利落的輪廓凝成剪影。
隨顏帆捏了下自己冰涼的指尖,不打算再站在這裏沒有禮貌的聽牆角。
她頷首示意,準備邁腳進屋。
身後的溫穆皺了下眉,輕咳一聲:「我身邊沒有合適的—」
「不過—」
「我可以幫你問一下我的老鄉。」
說完,他利落的掛了電話。
「……」被迫聽到全過程的隨顏帆只想要快步邁腳進屋。
但,她的腳步,終究是沒有快過他的聲音。
「學妹。」
少年用輕懶的語氣喚住她。
停了幾秒,隨顏帆聽到他隨意道,「你那兒有合適的人選嗎?」
——
同一時間。
電話另一側的溫離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掛掉的電話。
「?」
「?」
「?」她忍不住反覆質問自己。
她這是被利用完就丟了?
怎麼還能這麼狗呢。
有了答案后,她踢踢踏踏的下樓。
不久,別墅里便有一道清亮的女聲傳來。
「爸,媽,我哥變異了。」
「他變成了一隻愛咬呂洞賓的狗。」
「……」
*
月末過去,迎來了十一長假。
隨顏帆在黎澤森的引薦下,找了一份話務員的兼職。
至於家教。
家教,她也打電話問了幾個,還沒有遇到合適的。
10月3號那天,她按照慣例坐9路車到了市中心。
公司是做家裝為主,而她的主要任務就是根據公司提供的名單邀約客戶到店裏來了解裝修。
工作技術含量不算高。
可帶有銷售性質的工作會按績效分配。業績高,酬勞就高。
這是她目前為止看到的最具有「錢」力的兼職。
至於是不是能從中學到東西,對自己未來的工作有沒有幫助,都不在她考慮的範圍之內。
趕到公司是8點50,隨顏帆在門口的指紋機上打完卡,就到了自己的臨時工位。
公司大部分的人都沒有休十一假,因為快到上班時間,同事們陸陸續續的涌了進來。隨顏帆起身給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輕抿幾口后,她垂下眼,開始看資料。
冗長的話術單足足五頁,但好在她記憶力不錯,工作兩天之後,也背了個大概。
只是,小白終究是小白,即使也努力,可目前為止,她還尚未出業績。
人員到齊之後,會先開早會。
隨顏帆站在隊伍的後端看到台上的領導正慷慨激昂的發表自己的演講。
她捏了捏鼻樑,忽然回憶起高考前的動員大會。
那個時候,校長也是一身黑色西裝站在演講台上,他頂着稀疏的頭髮,攥着自己的手稿,認真講述着「十年磨一劍」的必要性和美好。
只是。
當時校長給的「餅」是大學。
現在,領導給的「餅」是金錢。
結束了大會,還會有小組會。
主管會把公司下達的硬性指標拆解到個人頭上,隨顏帆因為是新人,領到的任務最少。
「你邀約一個客戶到店就可以。」主管把她留下來,問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隨顏帆搖頭,說:「只是,我好像悟性不高。」
她晚上也有復盤自己的問題,但還沒有找到癥結所在。
似乎是沒有料到她的答案,主管輕笑了一聲,語氣很和藹:「不用着急小隨,你之前沒有過類似的工作經驗,上手慢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只要你努力,公司未來的銷冠就是你。」
「等你做了銷冠,一年內買車,三年內買房,五年內迎娶高富帥,十年內走向人生巔峰,這麼想是不是就覺得人生很有盼頭?」
「……」隨顏帆。
嗯,有。
雞血打的很好,她接下了。
……
再得空休息的時候,是中午12點,午餐時間。
「帆帆我們去樓下吃飯?」一個同樣來兼職的女孩跑過來叫住她,「你想吃面,還是米飯?」
「米飯吧。」隨顏帆彎了彎唇,把資料合上。
兩人直接按了電梯下樓,去附近的一家快餐館。
因為是假期,辦公的人不多,店內也不算擁擠。
隨顏帆點完餐后,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十月份的延陵依然很熱,空氣里隨處瀰漫的除了夏蟬的嘶鳴,還有蟋蟀的喊叫聲。
她沒有見過蟋蟀。
是沈依然上周末從家裏帶一隻過來。
她把它裝在透明的塑料瓶里,說:「帆帆,我們全延陵不同的物種都在歡迎你的到來。」
又靜坐了一會兒,服務員端着二人的餐食過來。
譚微月看坐在對面的女孩倒了杯溫水給她,說了句「謝謝」。
隨顏帆搖了下頭:「舉手之勞。」
「對了帆帆,你是延大的嗎?」譚微月突然問。
「嗯,大一。」
「那你們學校是不是有個叫溫穆的男生?今年大三。」
聽到這個名字,隨顏帆抬了下眼:「聽說過。」
譚微月有些驚喜:「他果然就算上了大學也能做學校的名人。」
對上隨顏帆疑惑的視線,她又解釋:「木里娛樂的太子爺,我們公司樓下的影院就是他們家的,不過讓他出名的除了他的家庭背景,還有他個人。」
「我們同一個高中的,他當時是我們延陵一高的大學霸,提前一年保送到延大的,人家除了成績好,會的也特別多,什麼計算機啊,鋼琴啊,攝影啊,只要我們能想到的,他都會一些。」
「對了對了,最重要的是他那張臉,你不覺得他長得很矛盾很魅惑嗎?就是明明想展示給大家的是一個冷漠無情的硬漢形象,可偏偏右臉長了個酒窩,酒窩裏還長顆痣。」
「又乾淨又欲。」
「女媧姐姐可真會捏。」
「……」隨顏帆有些不知道怎麼接話,她禮貌的附和着笑笑。
譚微月倒也沒在意,她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當時學校好多女生追她,我也不能免俗,不過我沒有追,就是暗戀,很單純的暗戀。」
「那個時候,單純到遠遠看他一眼就會隱秘的感覺到幸福。」
「可惜啊——」她嘆了口氣,悲傷的繼續補充,「可惜雞湯文里怎麼寫來着?天上的太陽,你遠遠看着就好,千萬不要試圖摘下……」
說完,她又停頓,在空氣中和安靜的隨顏帆對上眼。
隨顏帆滯了一瞬。
這是需要互動的意思?
於是她十分上道的開口,真誠請教:「為什麼不能摘?」
譚微月一幅「就知道你好奇的表情」沖她擠擠眼:「因為—」
「后.羿老師都沒有敢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