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身後的危險
一隻戴着手套的手伸向地面,撿起了角落裏一厘米見方的晶片。
旁邊跟隨的人立即很有眼色地把燈掌了過來。
藉著燈光,手套的主人看清了晶片上細微的划痕。
這划痕恰好橫在晶片最精密的部分上方,因此導致了晶片部分損壞。
幸好沒有弄壞能夠定位的那部分功能,否則這晶片還找不回來。
屋內剛剛只進來了手套的主人和那個掌燈的人,但地面上卻有許多雜亂的腳印,腳印潮濕,和地面上的灰塵混成了泥水。
一旁還丟棄着一把銹跡斑斑豁了口的匕首。
掌燈人認出了這匕首就是發放給“獵物”的那一批,於是趕忙報告,“長官,之前躲藏在這裏的,的確是個獵物。
但現在應該......”
晶片被隨意丟進了口袋,從掌燈人的視線看過去,他身前站着的人五官倒是生的冷峻,但臉上看不出喜怒,氣質也有些陰鬱。
這人是齊澤,宣城避難所的最高級指/揮/官,往他頭上就只有一個所長了。
“應該是跑了。”齊澤語氣平平,但掌燈人後背已經冒出了冷汗。
原本監控獵物動向這個工作並不會被齊澤親自過問,但這次獵物比以往多了不少,而且所長親自下令讓齊澤幫着多照看一下這次狩獵節,所以才會有之前齊澤在監控室翹着腳睡覺的情況發生。
在齊澤眼皮子底下跑了個獵物,回頭負責看管獵物和給獵物做晶片植入的人沒一個能逃的開懲罰。
“長、長官...我這就去帶人把獵物抓回來!”
少一個獵物並不能影響什麼,但這會讓其他獵物對避難所的絕對控制產生逆反心理。
如果每個獵物都試圖毀掉晶片出逃,那這狩獵節就辦不下去了。
因此在抓回出逃的獵物后,這些獵物都會受到非人的折磨。
齊澤走出屋子朝前走了幾步,望着地面上來不及被薄雪掩住的車轍,“帶一隊人,我跟你們一起去。”
掌燈的人愣了一下,趕忙追過去,“是!”
————
房車平穩前進着,一路駛向少年說的方向。
“雪鹿既然距離避難所這麼遠,怎麼還會有人專門跑過去捕獵?
你能知道方向肯定也是跟着去過。
你只是個普通人,這麼遠的路,就不怕中途出點意外?”
少年身上劍拔弩張的尖銳氣息已經平和了很多,聞言苦笑一聲,“離避難所近的捕獵區域誰不想去,但普通人爭不過異能者,我們只能帶足乾糧去遠的地方。
就算是捕到了獵物,也是要在周圍點滿火堆用於驅逐聞腥而來的其他變異野獸。
原地儘快處理掉獵物,分割好后再帶迴避難所。
不過一般像我一樣的普通人是不會去註冊成為獵人的,那些稅對我們來說太高了。
本來就要很多人一起才能捕到一隻獵物,就地處理就要扔掉不少沉重又不好帶的骨頭之類的......
如果還要繳稅,那最終手裏剩下的就沒多少了。
所有最終能成為獵物的人,基本上都不是獵人,那些獵人就算是殺了人,也會想方設法栽贓給其他人。
因為能夠給避難所繳稅,所以大部分的時間裏他們就算栽贓,避難所的那些管理人員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剩下的話少年沒再繼續說,但幾人也都聽懂了。
無論何時,普通人都是最容易受到壓迫的。
像之前懷城避難所那樣的靠軍/隊保護和供給普通人的避難所,實在少之又少。
那依和隊員一起也去了好些個避難所了,除了都城避難所會在一開始初次進入時收十斤物資,再往後普通居民受到保護都是無償的。
就那十斤物資,還不拘是什麼。
當時很多人都覺得都城避難所這麼做很過分,但現在仔細想想,那十斤物資夠做什麼呢?
避難所里那麼多軍/人要養着,光靠那每人十斤物資怕是早都要喝西北風了。
這麼一想,那依還是挺佩服秦老狐狸的。
能不在居民身上割肉吸血還維持着那些軍/隊的正常運轉有多不容易,看看其他避難所就能一清二楚。
車子開了兩個小時之後就有些開不動了。
周茸把車子停下,扭頭從透視窗中跟那依對話,“隊長,前面就是山了,進山的路雪太厚,硬開容易滑還容易翻車。”
說是山,在那依眼裏也就是一些小土丘罷了,北方隨隨便便一座山,都要比這些小土丘高聳險峻。
“車進不去那我們就步行。”
這話一出口,剛還在心裏佩服秦咎的那依忍不住又開始罵他。
秦老狐狸是真的一點虧都不吃,他要是讓她付了定金就能把夜梟開走,現在上個山還需要步行嗎?
她要是擁有夜梟,想去哪不能去?到時候豈不是找起黑球來事半功倍?
秦老狐狸就是怕她拿了夜梟以後又不好好乾活......好吧,她要是之前就拿到,的確不會好好乾活就是了。
秦老狐狸還是懂她的。
正準備起身下車,那依又瞟了一眼在放車裏待了一會後終於緩過來的少年,想了想,從空間裏找出祁夜的舊衣服丟給他,“把這個換上,免得待會沒走兩步就凍死在外面。”
少年身上的衣服在城裏還能勉強不被凍死,但入了山只會越來越冷,他們還不知道要在這雪中走多久,所以不能讓他凍出個好歹。
這舊衣服是祁夜還沒徹底長高之前穿過的,少年的身形穿應該正正好。
那依把這些衣服暫時放在空間原本是準備丟掉或是看看能不能賣掉。
蒼蠅蚊子都是肉,哪怕賣出去只換一斤肉也比直接丟掉強些。
少年沒吭聲,但是乖乖把破爛的外套和外褲脫掉,換上了那依丟給他的衣服。
見他腳上的鞋還算結實,那依沒再找鞋給他。
房車被收回到空間內,少年在前面帶路,幾人跟在他身後,開始往山裡走去。
奶糖從周洛洛衣兜中探出頭,看到和最初生活的地方差不多的景色后,嗚唧地歡呼了一聲,直接往前一撲,砸入了厚實的積雪中。
奶糖突然這樣不但嚇了周洛洛一跳,還嚇了少年一跳。
剛剛一路上奶糖都窩在周洛洛口袋裏睡覺,並沒有露面,是以少年並不知道這個隊伍里除了一隻白狼和一隻黑鳥外,還有其他的變異動物。
手中照亮用的手電筒往奶糖發聲的方向掃去,卻只看到雪地上鼓起了蜿蜒的一溜子,像是有什麼小東西潛伏在雪地之下快速挪動。
奶糖在雪裏往前穿行了兩三米后,又猛地從雪中探出腦袋來,衝著周洛洛唧唧地叫了好幾聲,看起來很是開心。
周洛洛見奶糖沒跑遠,微微鬆了口氣。
但少年還又驚又僵地愣在原地,他從沒見過這種小小的變異動物......
不過奶糖的外表的確具有很大的迷惑性,少年看到這麼一個小不點,剛剛被嚇到的那股情緒很快就消散了。
在看到這個白色的小糰子蹦噠蹦噠跑到了周洛洛跟前,順着她的褲腿爬上去后又被她輕輕彈了個腦瓜崩后,少年就明白了,這小不點是周洛洛養的變異動物。仟仟尛哾
一般人養變異動物都是為了能讓它們在戰鬥或捕獵的時候能幫忙,但養這麼個小傢伙,它能幫上什麼忙?少年有點不理解。
這小不點大概就只能逗悶子了吧......
小小的波瀾並沒有耽誤大家太多時間,幾人繼續朝着山裡走去。
進山後不到半個小時,積雪表面就開始能看到一些或大或小的腳印了。
因着變異動物的體型多數都比較大,這些腳印原本應該很深。
但雪一直在下,慢慢地這些腳印就被填平到只剩下淺淺的一點痕迹。
少年一邊走一邊辨認,又過了十分鐘,他有些高興地指着一處痕迹給幾人看,“這就是雪鹿的腳印,但是看這個腳印的大小,應該是一隻貪玩從深山中跑出來的小雪鹿。”
那依走過去看了一下印子,有點像鹿蹄子踩出來的,但又不完全相似。
鹿蹄印子一般是分成兩半的,但這雪鹿的腳印則是分成了三份,只不過中間那份比較細,不仔細看不太出來。
“你說這是從深山中跑出來的小雪鹿?那也就是說離真正的雪鹿棲息地還要走很長一節子了?”
少年點頭,“我們現在還算在山的外圍,雪鹿一般會生活在靠裏面一些的地方,那裏有個天然山洞,如果花了太多時間,我們可以到那邊去休息一下。
以前我跟其他人來這的時候,每次都要在那山洞過夜,那裏還是比較安全的。”
山裏的樹本身就不算密集,還大部分都被凍死了,現在只留下了一個乾枯的樹榦和一些掛了些積雪的樹枝。
乍一看不太像是有很多動物的地方,但這一路過來,那依也眼尖地看到了幾株沒什麼攻擊性的變異植物。
這些變異植物都屬於那種沒什麼東西招惹它們就一動不動,如果被招惹了,就會慢悠悠地鑽進雪地然後跑掉。
溫和到不能再溫和,所以那依也都沒有理會那些變異植物。
周茸的精神網一直在監控着周圍,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動物太敏感聽到一點動靜就會跑的無影無蹤,總之這一路過來,他們連個變異兔子都沒見到。
又走了很長一段之後,少年照亮了一些印子給他們看,“這些都是雪鹿的印子,至少都要有七八隻生活在一起。”
周茸的精神網再度延展出去探查周圍的情況,雖然還是跟剛剛一樣,一兩公里內都沒什麼情況,但低頭去看積雪中的印子,的確是要比之前那邊紛亂了不少。
————
“長官,我們要跟進山么?”齊澤身邊的一個人開口,他除去他跟齊澤,還有之前那個掌燈人在前面一點的地方外,還有二十個人的隊伍跟在後面。
他們原本是找不到這裏來的,但他們正好路過了一處路障設置處。
在那看守的三個人還以為他們是被監控了,剛出了點狀況,避難所的人就過來了。
一時之間怕的不行,沒等齊澤發問,就主動把之前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包括他們突然失去意識,等反應過來後路障已經被挪開,地上還多了兩道大車路過後的車轍。
齊澤看了看還沒被雪掩蓋掉的車轍,發現和之前他在那破屋門口看到的一模一樣。
再加上這三人的話,他幾乎能斷定那輛車是一路出了“獵場”,而車上就載着一個原本是獵物的人。
掌燈人帶的這一隊人都是好手,所以在齊澤說了進山之後,他們也沒露出害怕的神色。
此刻比起抓住一個逃跑的“獵物”來說,齊澤更好奇那輛車裏的人為什麼要幫助一個獵物逃跑。
那些獵物是何等的低下,本不該繼續存活。
都是宣城避難所的處理方式仁慈,才會讓他們多了活下去的機會。
這三十天的“狩獵節”其實就是一場救贖大會,能從這大會中活下來的,就是被老天原諒了的罪人,就能繼續活下去。
那些被獵捕到的獵物,都是惡事做的多了,老天都看不過去了。
因為狩獵節的原因,這個時候不會有其他人跑到離避難所這麼遠的地方來捕獵。
上山的路又只有眼前這一條,齊澤很確定他們很快就能追到那些人。
————
“雪鹿喜歡吃一些汁液豐沛的變異植物的根莖,一般在這種枯樹下就能找到。”
少年附身用那依給的水果刀扒拉開積雪,伸手往下面掏去。
過了幾十秒,他像是抓住了什麼,用力往出一拽,拽出來一長節細細的根莖。
少年把根莖拿過來給那依看,“這變異植物會跑,所以每次找只能找到一些根莖,在我剛剛刨雪的時候,感受到動靜的變異植物就會主動捨棄一節根莖,然後帶着其他剩餘的根莖鑽入地下逃跑。
這根莖不但雪鹿喜歡,沒有食物的時候人也能吃,嚼起來甜甜的。”
少年沒問那依要不要吃吃看,在他看來,這幾個人應該是不會隨便把從雪裏挖出來的不明根莖往嘴裏塞的。
那依取了一小節根莖丟進空間,她在都城沒見過這玩意兒,帶回去讓邢商研究研究。
少年既然說這根莖人也能吃,搞不好就跟野菜什麼的沒區別。
少年又陸陸續續在好幾棵酷暑下扒拉翻找了一陣,一共湊了一捧這種根莖。
找了個有石頭的地方,把石頭上的積雪掃開,把一捧根莖放在石頭上,然後少年就開始用水果刀切這些根莖了。
等把這些根莖切成小段之後,沈初忍不住動了動鼻子。
那依還以為他是聞到了什麼變異動物的味道,剛想問,就聽見沈初嘟嘟囔囔自言自語了一句,“太甜了。”
“......”敢情是因為人家在切根莖,被這甜甜的味道給膩着了唄。
雖然那依能嗅到的只有淡淡的甜味,但就像沈初的嗅覺比他們強許多倍一樣,那些雪鹿的嗅覺也十分靈敏。
切完根莖,少年從大石頭上那堆被切碎的東西中撈了一把,讓幾人分開而站,把這些切碎的根莖撒在每個人周圍。
“這些根莖不但能吸引雪鹿,還能迷惑他們,讓他們把人當成是好吃的東西......
雪鹿不是很聰明,只要聞到這種甜味,就會忽略掉人的味道。”
聽上去有點像為了吃不要命的樣子呢。
不知道為什麼,那依下意識覺得這雪鹿有點像某人。
“然後呢,我們就站在這裏等對么?”
少年點頭,“等就可以了,聞到味道雪鹿就會過來了。”
這種守株待兔的方法感覺有點笨,但少年說了,雪鹿具體的棲息地他也沒有真的去過,每次都是找了這些根筋,聞到味道的雪鹿就會從深山中跑出來了。
等待的時間並不算久,只過了不到十分鐘,周茸就將他的視野同步給了少年之外的人。
他不是刻意避開少年,只是他一個普通人,以前大概率是沒有被共享過視野的,猛然給他看萬一嚇到他出了聲,驚跑了雪鹿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那依剛才還跟周洛洛交代了,待會雪鹿出現在合適的範圍之後,就讓她把雪鹿的後路給切斷。
視野中有十好幾隻雪鹿,的確如少年說的那樣,只是看起來像鹿。
高的鹿有中號百歲那麼大,就算是小一些的,也都要兩米高左右。
如過這些雪鹿中沒有帶着黑球的,那依也懶得把它們都宰掉。
聽說鹿肉吃多了會流鼻血的......就算不是真的鹿,這雪鹿跟鹿長的也有點相似,說不定是變異后的近親呢。
鹿群就如少年說的那般,在一點點靠近他們。
沒過多久,第一隻雪鹿已經出現在了幾人的視線中。
為了照明方便,他們手腕上都戴了熒光棒。
那些雪鹿就像是看不見這邊的亮光一樣,直愣愣地往那塊堆了變異植物根莖碎的石頭那靠攏了過去。
還有一隻體型稍小一些的甚至聞着味兒往他們這邊過來了。
看起來......不大聰明的亞子。
那依緩慢給周茸比了個手勢,這是之前就說好的。
等雪鹿靠近到了一定程度,就讓周茸去掃視一下這些鹿身體裏有沒有黑球。
那些根莖並不算特別多,所以要趕在它們把根莖碎吃完之前排查出來。
精神觸手在略過雪鹿身體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它們特殊的反應,應該是感受不到......
周茸的速度從一開始的試探到現在快速掃過一隻,原本以為很快就能結束,但就在掃到最高的那隻雪鹿時,變故突然發生了。
周茸的精神觸手甫一碰到那隻雪鹿,它就突然抬起了腦袋沒有繼續吃根莖了。
周茸停了一下,發現它並沒有別的動作,還以為只是個巧合。
等精神觸手略過血肉碰到一團黑色的陰影時,那隻雪鹿突然高聲哞叫起來。
就算是聽不懂動物之間的溝通,那依也知道大事不妙。
前一秒還在認認真真品嘗美味的雪鹿們一下子抬起頭,衝著來路撒開蹄子瘋狂地跑去。
周洛洛眼疾手快,沒有考慮消耗,直接在逃跑的雪鹿面前豎起了一道冰牆。
只不過起牆也需要時間,漏掉了跑的最快的一隻小雪鹿。
見事態已經改變,周茸也不跟那依打手勢了,直接開口,“隊長,最高的那隻雪鹿身體裏有陰影!”
這句話對那依來說簡直就是直接告訴她:最高的那隻雪鹿身體裏有黑球!
“百歲!撲倒它!撲那個最大的!”
蟄伏在不遠處的雪狼瞬間膨脹到三米多高,一個猛衝撲向了雪鹿群。
平時靠吃植物的雪鹿哪裏是狼的對手,一時間所有雪鹿都驚慌地叫了起來。
周洛洛快速地將其他方向的路也給堵住,但她不知道的是這些雪鹿的彈跳力非常好。
最初的慌亂之後,接連跳過冰牆跑掉了好幾隻雪鹿。
但周茸說的那隻被百歲給盯上了,所以它今天註定難逃一死。
那隻剛才靠近了幾人的傻乎乎的小雪鹿應該是被嚇懵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被祁夜一鎚子砸到了腦袋上。
雖然沒想着殺光這些雪鹿,但白送上門來的獵物,斷然沒有不要的道理。
這些雪鹿的皮毛是純白色的,為了不破壞皮毛,沈川都沒有出手用金屬刺去幹掉附近的雪鹿,而是用金屬液體做成一個項圈死死勒住了其中一隻雪鹿的脖子。
那金屬項圈在沈川的天賦作用下越收越緊,最後硬生生把那隻雪鹿的脖子給勒斷了。
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跟神仙打架一樣的場面,都忘了自己這會該幹什麼了。
他也見過其他異能者獵捕動物,但沒見過這種單方面壓制的。
雪鹿就算再溫順,逼急了也是會用角頂人用蹄子踢人的。
但戰鬥結束的時候,除了那隻突然暴漲的大白狼呼哧呼哧噴着熱氣外,這幾個人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怎麼亂。
少年突然覺得,他好像招惹了幾個很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