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沈初
沈初失憶之前性子就相對孤僻一些,現在沒了記憶,平時真的很少開口說話。
但聽完那依這一番敲打之後,他陷入了非常嚴肅的思考。
他知道自己這個有待考證的便宜哥哥是這個奇特隊伍的一員,而眼前正戒備的盯着他看的這個長捲髮女人,是這個隊伍的隊長。
一般能叫隊長的,肯定就是擁有絕對話語權的人。
所以剛剛他哥其實是忽悠他的,他不能讓他頓頓吃飽吃撐,但眼前這個女人可以。
所以破天荒地,沈初開口解釋了,“我不想來,他說抓賊,不來算曠工,沒飯吃。”
一共十幾個字的解釋,那依還就聽懂了。
張老闆找上打手說自己遭了賊丟了重要東西,沈初跟着打手,他好像還能定位別人......那張老闆說什麼來着,聞到?
總之是這個沈初能在一定範圍內判定他們的方向,所以打手要帶着他。
他自己是不想來的,但不來就沒飯吃。
這麼一聽......好像還有點慘是怎麼回事?
那依看了看旁邊陪坐的沈川,微微有點窒息。
沈川倆眼珠就差黏在沈初臉上了,眼裏的心疼都要溢出來了。
彷彿眼前這個看起來除了有些休息不好之外完全沒被虐待過的人不是他二十好幾的弟弟而是他剛剛三歲的兒子。
就大傻這樣,審問的氣氛頓時就沒了。
但又不能不問......
那依只能繼續乾巴巴地開口,“你的天賦是什麼?”
沈初沉默兩秒,“能聞到別人聞不到的味道。”
說著沈初還加了一句,“葯在你這,我知道。”
那依心裏緊了緊,嚴肅地看着他,“是在我這,但你知不知道這些葯是做什麼的?
還有,你既然知道在我這,之前那個人問的時候,你為什麼改口了?”
回答問題對沈初來說是件很累的事情,他今天還沒吃到飯,很餓。
“不知道,不想給他幹了,跳槽。”
嚯......還知道跳槽呢,看來沈初這狀態跟當初的沈川完全不一樣。
人什麼都知道,就是不記得沈川這個傻哥哥罷了。
那依從空間中拿出一瓶葯,打開瓶蓋的瞬間,沈初眉毛就擰了起來,臉色也不太好了。
這藥味道很大,打開后坐在附近的幾人都能嗅到血腥味。
“能蓋上么?”沈初主動開口,還用了疑問句。
這要是擱以前,就算是打手在他面前幹這種事,他也會直接動手把瓶蓋蓋上。
味道實在太沖了。
那依蓋上了瓶蓋,“你暈血?”
不對啊......暈血也是看到血才暈,不能聞個味兒就這樣吧,這也太嬌弱了。
沈初搖搖頭,“味道沖,會吐。”
得,敢情就是鼻子太靈敏了唄。
那依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這葯喝了能讓普通人得到天賦。”
沈初不是傻子,他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了。
但......
“沒有不需要代價的東西。”沈初的語氣很平靜,似乎一點都不驚訝這個葯的效果。
他的這句話恰恰就是那依心中所想。
人想要得到點什麼,勢必就要付出點什麼。
就好比沈初的嗅覺得到了提升,相對的他現在待在這個車裏說不定都會不舒服。
那依也明白了為什麼沈初之前看着百歲的時候會有一點嫌棄,他能聞到普通人聞不到的氣味。
百歲就算是在乾淨,它也是貨真價實的野獸。
就像人有體味一樣,野生動物的體味肯定會更大一些。
那依又問了問沈初是怎麼被打手撿到的,以及他被撿回去之前遇見了什麼。
沈初說醒的時候就在禹城避難所了,醒之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只感覺頭很疼。
他沒說自己被人觸碰就會狂躁的事情,因為剛剛沈川碰他他好像是能接受的,雖然不舒服,但沒有狂躁。
頭疼......這是多麼的似曾相識啊。
那依讓祁夜替換周茸開車,然後讓周茸用精神力去探查一下沈初的頭是不是受了什麼損傷。
擁有一個能當X光來使的周哥真好!
片刻后,周茸皺着眉毛描述他用精神力探查到的東西,“有一塊黑乎乎的東西貼着他的神經,我隱約記得那個部位好像是主管人類記憶的地方。”
周茸說黑乎乎的東西時,那依下意識以為沈初腦袋裏有黑球,她連怎麼開顱取黑球都已經惦記上了,幸好周茸說應該是血塊之類的東西。
罪過罪過,這可是沈川的弟弟,她怎麼能想着給人家開瓢呢。
實屬不應當!
知道沈初腦袋裏真的有血塊之後,那依對他的戒備就稍稍放下了一點。
至少證明這人不是假裝失憶。
那依問何忍冬能不能治療,結果她搖搖頭,“頭部涉及到太多精密的神經系統,我的天賦更多的是修復和再生。
但每個細胞再生的時候都不會是之前那個細胞了,要是胳膊腿之類的地方我可以嘗試一下。
大腦......
我怕我不小心給他治傻了,本來就......”
何忍冬話沒說完,但她下意識看了沈川一眼。
這是個嚴肅的場合,那依覺得自己一定得繃住不能笑。
但剛剛何忍冬是想說本來就有個傻的了吧?
沈川實慘。
要問的話差不多都問完之後,那依也稍稍鬆了口氣,準備留點空間給這哥倆稍微培養一下稀薄的兄弟情。
當然,是沈初單方面對沈川稀薄。
只是她剛起身想去問祁夜要不要替換,就感覺衣袖被人拽住了。
扭頭就看見坐着的沈初手臂伸展,修長的手指拽着她的衣袖一角。
雖然臉上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但語氣幣剛才稍微急切了一點,“他說你管伙食,管飽。”
那依下意識點頭。
然後沈初就清晰地開口說道,“我很餓,一天沒吃東西了。”
昨天他有些頭疼沒起來,結果打手也沒讓人給他留飯。
今早還沒吃飯就被帶出來幹活,實打實餓了一天了。
眼前的沈初和當時的沈川漸漸重合,雖然這兄弟倆就沒有一處長得像的地方,但在這一瞬間,那依敢肯定。
這倆絕逼是親兄弟!別人說不是她都不同意的那種!
片刻后,沈初端着一盒魚香肉絲自熱米飯安安靜靜地吃着。
如果不是旁邊已經放了三個空空的自熱米飯盒,他這樣子看上去真的是挺乖巧的。
那依目光複雜地看了看沈川。
他們沈家看來不光失憶是祖傳,就連着飯桶屬性也是祖傳的啊......
奶糖叉着兩條腿坐在桌子上盯着沈初吃飯,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人類可以吃這麼多東西。
煤煤看着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小叔”,一雙鳥眼睛裏盛滿了好奇。
就在這種被一幹活物圍觀的狀態下,沈初非常迅速遞幹掉了第四份飯。
其實他還能再多吃點的,但第一頓,他怕自己吃太多怕嚇到管伙食的,所以就先這樣吧。
那依看他吃飯都覺得噎得慌,從空間裏翻了翻,翻出之前沈川煲的湯倒了一碗出來遞過去。
沈初接過湯,非常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一口湯喝下去,沈初喝湯的動作頓了頓。
他抬起頭看着那依,“我喝過這個。”
沈川立馬激動起來,“我以前也給你煲過這個湯!你上學的時候我每次都煲了湯給你送過去!”
沈初目光很短暫地停留在沈川臉上片刻,復又收了回去,說出的話直戳沈川的心窩子,“不記得。”
那依簡直想要拍手稱奇了。
不記得自己哥哥,但是記得哥哥煲的湯。
這老沈家的DNA里是不是美食相關的就佔據了百分之七八十啊?
沈川失落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打起精神來,“沒事兒,以後你多吃點我做的飯,說不定哪天靠着味道就能記起點什麼。”
沈初自動忽略了後面半句,覺得前半句就挺中聽的。
多吃飯什麼的,簡直不要太棒。
車子一連開出去三四百公里,等大家都餓了的時候,那依才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把車停下了。
停的地方是一處加油站,但是站里早就沒有油了,就連加油站的超市裏也是空空如也連個貨架都沒剩下。
那依把之前收進空間的黑車拿出來放在門外擋風,七個人和三個非人類都進到了加油站的營業廳里。
裏面的灰塵沒有想像中那麼大,但沈川還是很自覺地去清掃了一遍。
為了讓自家弟弟留在隊伍里,他還是知道要討好自己的頂頭老大的。
這屋子並不保暖,那依先拿了四頂帳篷出來讓大家一起把帳篷支起來。
營業廳的空間夠大,四頂大帳篷也放得下。
找了六個大些的防潮墊出來,每個帳篷里墊上一個,剩下兩個就放在外面。
周茸在離防潮墊不遠的地方生起了火堆,營業廳的大門沒關,所以也不存在室內取暖中毒的問題。
在這雖然沒有做飯的條件,但那依空間裏有不少之前沈川做好吃食,只不過不是那種大菜,只是一些加了餡料的飯糰還有蒸餃什麼的。
那依又從空間裏拿出幾盒自熱小火鍋擺在一張小桌子上。
周茸剛剛說了,這附近幾公里內都沒有危險,吃個小火鍋問題也不大。
這種火鍋的味道對沈初現在的鼻子來說有點過於濃烈,但他還是強忍着不適又跟着幾人吃了一頓。
誰能拒絕火鍋呢,反正他不能。
那依被沈初的飯量徹底驚到了,他比沈川還能吃,但身材卻高高瘦瘦,跟沈川的高壯完全不是一款。
這也是因為像母親?真的不是得了什麼奇怪的病么......
火堆的光芒印在牆壁上,把幾個人的影子拉扯出奇奇怪怪的形狀。
沈初吃飽了就坐在火堆邊兩眼放空,既不在乎旁人的好奇,也不在乎旁人的忌憚。
沈川一直試圖跟自己分開許久的弟弟搭話,但沈初不看着人的時候,身上就像罩了一層霜,冷的讓人不敢輕易打擾他。
沈川漲了幾次口,一個屁都沒蹦出來。
但實際上此刻沈初只是坐在那回味之前吃過的食物的味道,他太久沒這樣飽餐一頓了。
他還在心底誇了誇沈川這個便宜哥哥和那依,覺得這兩人說話算話,說管飽真能管飽。
夜晚休息之前,那依藉著出去查看的借口把沈川喊了出去,兩人走到稍遠一點的地方確認那邊應該是聽不見他們說話才停下。
“雖然我接下來要說的你可能不愛聽,但我作為這個隊的隊長,不止要為你負責,還要為其他人負責。
你這個弟弟......
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選擇了站在我們這邊,哪怕只是為了吃飽也好,這都只是他的理由。
他現在沒有記憶,腦袋裏的傷雙雙又治不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好的機會。
他不記得跟你的任何過往,所以你們之間的聯繫其實是單向的。
你們現在有四年沒見了,四年......這種環境下的四年足以把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沈川沉默了一陣,“我知道的。
只是隊長,我當時跟小初是被迫分開的。
那天我回去他們就告訴我小初丟了,我找了他很多天,找了所有他可能去過的地方......
後來我都認命了,畢竟一個人想要在這種環境下活下來太艱難了。
我都做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小初的打算了,今天見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真的......”
那依原本是盯着遠處的黑暗,聽着聽着覺得沈川語氣不對,一回頭就發現知名哭包沈小川的眼睛已經紅了。
那依抬起手一把捂到了沈川的眼睛上,因為力道沒掌握好發出了“啪”的一聲。
聽着有點疼的樣子,但是,“你給我憋回去!不許哭!
我又沒讓你把他丟下!
我就是想給你打個預防針,他現在跟着我們,你作為哥哥,多注意一下他的一舉一動,是要那種不帶濾鏡的注意!
一旦他有什麼行為危害到我們小隊的安全,我需要你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去處理,你能做到么?”
沈川眨了眨眼睛,剛堆積起來的情緒被這一下給拍散的一乾二淨,再想續好像續不上了。
沒好氣的拽開那依的手,沈川這會看上去更像氣的眼睛有些紅,“他是我弟弟!隊長你簡直莫得感情!”
說完這句,過了幾秒沈川又不情不願地補了幾句,“我只能說我盡量,我會防着不讓他做任何對咱們小隊有危害的事情,但若是要我殺他......
對不起隊長,我做不到。”
說實話,那依是有點欣慰的。
人都有軟肋和在意的東西,如果此刻沈川一口保證沈初做了錯事他會親手宰了沈初,那依反而不會相信。
那依被拽開的手順勢又拍了拍沈川的肩膀,“別這種表情,我也沒讓你殺他,就是多注意一下罷了。
他這一路怎麼著也會跟我們一起......
萬一,我是說萬一啊。
在回到避難所之前,我和其他人都認為他可以加入我們小隊了,咱小隊也不多他一雙筷子不是?”
沈川聽見這話,剛剛那點氣惱頓時全部煙消雲散,“隊長放心!我一定會看着他,讓他好好表現!”
那依沒回應這句話,她心裏還是有些摸不準沈初,他的情緒太難琢磨了。
除了對着食物有情緒波動,其他時候都是淡淡的,好像什麼都不在意。
兩人回到營業廳,沈初的目光就朝這邊看了過來。
那依跟他對視了兩秒,臉上很坦然。
沈初應該也知道她叫沈川出去是要囑咐跟他有關的事情,但他好像也不在乎那依說什麼。
幾人又在火堆邊坐了一會後,就紛紛回到帳篷里去休息了。
墊了厚實防潮墊的雙層防寒帳篷,再加上保暖的睡袋,即使不睡在房車裏也不冷。
平時睡帳篷都是沈川跟祁夜住一起,今天因為有了沈初,祁夜就很自覺的跟周茸一個帳篷了。
周洛洛跟何忍冬洗漱后也進入帳篷休息去了,就剩那依跟百歲還坐在外面。
她跟周茸說好了,她守前半夜,周茸守後半夜。
倒不是因為隊裏多了個沈初。
而是因為上次在房車內大家都睡著了,結果差點被夜行者刀。
從那之後那依就決定,但凡是在外面休息,就一定要留個人守夜。
她今天守了夜,明天就讓沈川去開車。
百歲卧在一邊陪着她,那依從空間裏隨便挑了本書出來打發時間。
這書是當時在購物中心的文娛用品區隨便拿的,根本沒看類型也沒看簡介。
拿出來才發現是本言情小說,看了沒多一會,那依就被裏面狗血的劇情雷的腦仁生疼。
為什麼女主被一個面無表情的霸道總裁冷淡對待了無數次還能熱臉貼冷屁股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我攻略?
偏偏最後霸道總裁還被這種無腦行為給打動了,就很離譜......
那依揉了揉太陽穴,順手把手裏的書丟進了火堆。
這種荼毒人精神的東西,還是拿來燒火比較妥當。
結果書丟進火堆就有煙氣飄出來,那依趕忙又找了一本書當成扇子扇了半天,這才沒讓煙往帳篷那邊飄。
後半夜周茸都沒用她叫就爬起來了,他出來的時候眼神清明,那依差點以為他壓根就沒睡。
難得可以待在相對空曠一點的地方,百歲不太想進帳篷,於是就往帳篷口一趴,跟那依表示它就在這守着。
但本身那依就有點認床,在再少個毛絨抱枕就更不習慣了,所以她薅着百歲的尾巴,非常堅決地把它拖進了帳篷。
唉,狼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東西。
一夜平安無事,第二天一早那依起來后就看見還未熄滅的火堆邊坐着兩個人,沈初和周茸。
這就奇了怪了,明明是兄弟,沈川次次睡的雷打不動,雪堆底下照樣閉眼,沈初怎麼這麼自律。
“你起這麼早?”
那依坐在沈初對面,他反應了一下才發現那依是在主動跟他說話。
隨後沈初指了指火堆,“煙氣重,熏的。”
那依瞭然。
沈初的天賦名有點欺負人,叫做尋血獵犬,簡稱尋血犬。
前世擁有這個天賦的人不算多,一般小隊接收這個天賦的人都是為了捕獵方便。
尋血犬不但嗅覺敏感度會是常人的幾十到幾百倍,就連奔跑速度也更趨近於野獸的速度。
所以昨天沈初才能跑的那麼快。
這個天賦的人平時都死深居簡出,避難所內是大家生活的地方,肯定各種氣味都存在。
這些氣味對普通人來說就是生活的煙火氣,對尋血犬來說就是各種刺鼻難聞的味道了。
不過前世那依一直不喜歡這個天賦的名字,總感覺像在罵人狗。
想到昨晚被她燒掉的那本小說,那依稍稍有點心虛。
雖然她很努力的把煙氣扇遠了,其他人可能沒什麼感覺,但絕對熏到沈初了......
“昨晚......”沈初開口了。
“昨晚什麼也沒有,一點點小意外!”那依火速打斷了他的話,要是讓其他人知道她半夜無聊看言情小說被雷到就燒書泄憤,那也太丟臉了。
看得出那依並不想說昨晚她悄悄燒掉了什麼東西,沈初沒有追問。
雖然很難聞,但他也不是特別在意。
在禹城避難所的時候,他住的地方可以說是臭氣熏天了。
也許對普通人來說就是一些汗臭味和腳臭,但對沈初來說,每天想要入睡真的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有時候他甚至得用紙或者其他東西去堵住自己的鼻子,靠着嘴巴呼吸才能勉強入睡。
所以平時他的黑眼圈很重,也總是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昨晚也就前面有些嗆人的煙,後半夜就沒什麼難聞的味道了。
雖然隊伍里有狼有鳥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動物,但這些動物比起他之前住處的那些人還要乾淨,所以也不是不能接受。
這麼想着,沈初下意識動了動鼻子。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能在那依身上聞到一股似有若無得香氣。
昨天這股香氣被葯的味道遮蓋了,現在葯的味道散掉,那股香氣就凸現出來了。
不過很淡,淡到沈初都覺得自己是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