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宗長白銳,家宴
春暖花開,萬物復蘇。
又到了……辛勤耕作的時節。
田地阡陌縱橫,皆是農夫在勞作。
也有三五稚童卷着褲腿,正在嬉鬧。
泥濘的地面上有着一深一淺的腳印。
老者拄着拐杖背着竹簍,慢慢走着。臉上洋溢着笑容,抬手與這些農夫打招呼。而白瓢則是小心跟在後面,生怕老者有什麼閃失。
“大父,都說了坐牛車去。”
“好幾里路呢,你非走去。”
“呸!”老者臉色一寒,“現在是什麼時候?鄉裏頭種地的牛都不夠用,哪能給老夫拉車?”
“那我給你拉!”
“你能和牛比?”
“……”
老者鬚髮皆白,山羊鬍略顯雜亂。
他是如今的安寧鄉白氏宗長白銳,也是白瓢的大父。想當初也是曾追隨武安君白起征戰四方的銳士猛卒,曾在長平之戰時立下奪旗軍功,還射殺了趙括麾下的猛卒!
他本名並非白銳,而是因為白起知曉他作戰勇猛后誇讚他是軍中銳士典範。所以,就為他改名為白銳。
也是因為這場大戰,白銳身負重傷。大創小傷十餘計,連帶着廢了一條腿,只能自軍中退役。
後來白起被賜死,他們這支庶出也被遷至溫縣。白銳有五級大夫爵位傍身,所以就成了安寧鄉的鄉嗇夫。
鄉嗇夫屬於是斗食小吏,相當於一鄉之長。主要負責調節鄰里糾紛,收取田稅、安排徭役等。
待至白日府前,已是日晒三竿。
白銳抬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宗長,您老怎的就這麼走過來?”
白日連忙走上前來。
他是早早就在門口等着。
論輩分,他見了白銳也得尊稱聲大父。
白銳與他大父乃是親兄弟,白銳排行老二。當初他們家沒少受白銳救濟,就是災荒年的時候,白銳都把救命糧分給他們母子。
所以,白日對白銳也是無比敬重。
“我還沒老到走不動道。”
“宗長老當益壯,多走走也無妨。”
許月在旁欠身作揖。
白銳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後,便將沉甸甸的竹簍放下。
“來,這是老夫的賀禮。”
“您來就來,還帶什麼禮……”
“豈能壞了規矩,讓人嘲笑我白氏小族沒禮數?”
白銳對禮法極其看重。
他帶的都是些乾貨,大部分都是腌制過的鹹肉。還有些明顯是連夜挖的春筍,上面甚至還掛着露珠和泥土。
“宗長,這……”
“怎的,嫌棄禮小?”
“不不不,這禮太重了!”
白日聲音都已有些哽咽。
並非是他矯情做作,而是白銳年事已高又跛腳,卻還要趁着夜色上山挖筍。
他很喜歡吃筍,白銳一直都記着呢。
“宗長趕緊入席罷。”
許月連忙走上前來招呼。
而後,她還吩咐豚將禮都記下。
真要按照規矩來,其實還得唱禮。
不過他們是家宴,也就免去這環。
而且來赴宴的都是白氏族人,大部分都是土裏刨食的苦哈哈。有的抓只老母雞,有的送兩條河魚,還有的送筐雞蛋。像縣中豪族大部分都是直接送錢,唱禮也方便。
……
此次宴席足足擺了二十桌。
來的都是白氏族人,
有老有少。
實際上,這時候的宴席都是分餐制。因為沒有椅子的緣故,各自面前都會擺放着張食案,再由僕人端着分好的食物。
不過,白日懶得這麼麻煩。
就和後世似的,齊聚一桌即可。
“恭喜阿日了。”
“日這次可是給咱們白氏爭光了!”
“話說咋就只有爵位,沒有官職?”
“急什麼,爵位會有的官職也會有的!”
“這椅子可真舒坦,比跪坐強多咧。”
“阿日府上的飯食可香的很,今天有口福了。”
“宗長,您請上座。”
瞧見白銳后,眾人也是連忙收聲。
白銳是屍山血海闖出來的!
作為宗長,他的地位輩分沒人能撼動。有不少人小時候都被他揍過,自然都很怕他。平日裏白銳對族人要求也很高,稍有不順心意的就是一頓胖揍,還沒人敢攔着。
這年頭老子揍兒子是天經地義。
要是敢還手?
嘿嘿,縣卒他們可就都跑來了。按照秦律,得先受黥面之刑,然後再貶斥為城旦舂!
“雁,去通知庖廚上菜了。”
“唯。”
雁是僕人,是不能與主家同桌吃飯的。
要是與賓客同席,那就是在羞辱他們!
很快,一道道菜肴端了上來。
因為來的賓客多,就都是些大鍋菜。
比方說紅燒豬肉,全都是大肥肉。可不是白日小氣,而是這年頭肥肉比瘦肉貴多了。肥肉油水足所以更受歡迎,至於排骨這種都屬於半賣半送。
“唔,是某最愛的紅燒彘肉!”
“這蹄髈也是美味!”
“老夫還是喜歡這白湯羊肉,香!”
白日見他們大快朵頤,也是鬆了口氣。
他府上庖廚還是相當給力的!
而後,他就夾起塊羊肉放許月碗裏。
“夫人,這羊肉還是不錯的。”
“唔,良人今日為何沒讓庖廚做些燒餅呢?”
“額?你很喜歡吃燒餅嗎?”
“別的地方都吃不到。”
許月坐在白日旁邊,卻鮮少動筷。倒不是菜肴味道不好,純粹是她吃慣了山珍海味而已。庖廚幾天前做的蔥油燒餅,她倒是很喜歡。畢竟,燒餅可是這個時代沒有的產物。
“那晚上就做。”
“嗯。”
白日不禁面露歉意。
這也怪他自個粗心沒留意。
前幾日他心血來潮讓庖廚用麵粉做了燒餅,許月可是破天荒的吃了好幾塊,很明顯是好這口的。
另外,許月實在是挑剔的很。
府上庖廚好歹是他手把手調教出來的,哪怕是楊樛這等咸陽京官都讚不絕口,可許月卻一直都提不起胃口。
受限於材料,味道的確沒法和後世比。
但是,那也比現在強的多!
所以,這就很不科學!
白日正準備安排時,就聽見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五大夫楊樛,賀錢八百!”
啊?!
白日頓時愣了下。
他本來是打算邀請楊樛來着,但想到人公務繁忙就沒開口。況且他這次是家宴,壓根就沒想過請外人來着。
“哈哈,恭喜白生了。”
楊樛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包括白銳在內,所有人皆是起身作揖。
“見過五大夫。”
“二三子不必多禮。”楊樛捋着鬍鬚,笑呵呵道:“本吏隔着老遠就聞到了宴席香味,所以便不請自來,還望白生勿要見怪。”
“五大夫客氣了,請坐。”
白銳作為宗長自然得起身表態。
一言一行皆是不卑不亢。
畢竟,白銳可是追隨過白起的猛卒!
白日皺了皺眉。
楊樛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
他突然上門,不可能只是蹭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