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 第一章 你們就是進京趕考的秀才
你們就是進京趕考的秀才
“套尺、圓規、橡皮、自動筆、筆芯、中性筆……”
一陣喏喏的女聲在身後隱約傳來。
坐在市一小闊大的環形林蔭帶下,應屆考生王日堯不覺一動,這是有考生在檢查自己的考試用品了。
他對自己的準備還算放心,此時正仰起頭迎接享受着從林蔭縫隙中灑下的點點晨光,呼吸着清晨略帶清冽的空氣,舒緩心態,做考試前的充分放鬆。
出於對安全和安靜的考慮,市一小附近的道路早已同昨天一樣,封鎖疏導完畢。時天朗氣清,微風習習,整個城市放佛仍繾綣在甜美的貪睡中,安詳極了。
日堯順勢坐起,因風之輕舞,樹蔭下投射的光斑隨着樹的搖曳時隱時現,此消彼長,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們像天上的星星一樣,脈脈呼應着;又像孩童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對他有話要說。
現在是早晨7:55,距離今天的第一場考試也只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了。為了給他更多的時間緩和心態,不像昨天那樣手忙腳亂,心急火燎,一早,日堯的母親便聯繫好了出租車,從鄉鎮上驅車半個小時來到了市中心第一小學的中考考點。自從日堯的哥哥故意在屬於他的中考中遭遇滑鐵盧從而終止自己的學生生涯來減輕家庭負擔,投入生產奉獻,日堯的家庭已經兩年沒有迎接過如此嚴肅重要的考試了。日堯的母親也忘了大抵的考試流程,比日堯還要來的慌一些。
日堯垂下頭,想一想,仍覺得現實,在當下社會環境,輟學這一說竟也發生在了自己的家庭,委曲求全,自己得時刻提醒這份來之不易。而且也並非自己的父母不夠努力,只是終究是老一輩人,上了年紀,於生活多的是一些誠誠懇懇,老實巴交,家庭的營生終究未能騰達,和許多父輩一樣,將希望寄托在了子女一代的身上,既然哥哥善意讓步,只好作罷,只希望小兒子能夠爭氣,爭取用知識改變家庭的命運。
坐在這,日堯頓覺有一份沉重比昨日的慌亂來的深刻,悄悄沉在心底。這場考試,他必須把握好。
這會日堯的母親是去找母校的考試相關教員宴老師去了。她是哥哥的英語代課老師,因為器重哥哥,對日堯也一併友好起來;而日堯覺得她對哥哥好,自己也應當對她表示尊重與敬愛,較學校其他老師,也與她親近一些。昨天的考試一結束,宴老師就找到他跟他叮嚀了一番,安慰他考試不要緊張,該準備的準備好,早點睡,吃好早餐之類的,順便還塞給了他一瓶農夫山泉。下午回家,他把宴老師的善舉和媽媽聊了之後,日堯母親便三番五次讚賞言謝,現在正和宴老師絮叨。
看着媽媽在那邊像個學生一樣和老師畢恭畢敬地對着話,日堯心生不忍,好媽媽,她操勞的太多啦,突然,日堯就又想起臨考前班主任對大家說過的話:
“記住,你們現在就是正經進京趕考的秀才了,把握好這次機會,才有可能黃榜提名。”
這例應屆,班上並沒有一個同學曾經歷過中考的滋味,無論成績好壞,大夥皆是戰戰兢兢,生怕題型太難,功虧一簣,抱憾時光。秀才,古代封建科考培養的人材,在現在喚起來,仍很是適用,只是古人要寒窗十載才能換來的機遇在今天最起碼需個十幾年,日堯想,許是這教育,也上了歲數吧。
再看看一小熙熙攘攘的人群吧,米東市就近幾所中學的流動考點市一小便是其中一處。它地處市中心交通便利地帶,教學環境和質量就就近一帶首屈一指,配套設施也是很到位,單杠,操場等處皆是塑膠鋪築,主教學樓雖然只有三層,但也卻是威嚴大方,光彩熠熠。剛入夏也不久,一時間校園花紅柳綠,草長鶯飛。這樣一處考點,對有幸分選至此的考生而言,也是很有利的了。
雖說全國的校服恐怕都是白底為主,但一時間各校學生雲集一處,身着各式校服,花花綠綠,在林蔭帶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和濃郁的林蔭很是應景。本不是很大的操場在人群的包圍下卻顯出一種難違的空曠,和鎮藍的天空遙相呼應,心照不宣,躲不過今天又是一個酷暑天了。時有進出的考生走過,也皆是屏氣凝神,怕攪了這默認的肅靜,影響考生心情。
日堯原本也是和自己同班兼發小許永強同坐一處的,兩人雖一個考場,但卻不是一個教室,只因為他倒洒脫,去學校各處溜達去了,日堯一個人坐在這裏,樂得清靜。兩人從小玩到大,學校也是合了分,分了合,終究是因為考學,日堯轉到了現在他所在的學校以便參加米東市的招生考試。兩個人性格不甚相似,愛好也不甚相投,而且就成績而言,差距也還是有的,不過這並不影響兩人做好朋友,雖然最終的錄取結果可能大相逕庭,但氣氛就目前來講,也還算融洽。
當然,班上在同一處考點的並不止這兩個人,其他同學日堯也見過一些了,不過老實說,就僅僅也只相處過初三下半學期的交情而言,日堯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集體,這個集體也未完全容納他,互相廝認過,也倒簡單和睦。
舉目向一小的主教學樓望去,日堯想要笑了。這個樓的佈局雖莊重,卻也是詭異,俯瞰過去,一定是一個羅馬數字Ⅲ,教學樓佈局甚是有些呆板,為了舒緩走道人流,兩個樓梯設置在了主樓肩頸的中部位置,衛生間卻擺在了二樓以上樓層的正中間,整個樓面佈局十分鏡像,去趟衛生間,不仔細很容易就會暈頭轉向,日堯正想回味一下自己昨天才鬧的笑話,身後卻又傳來了一陣絮叨:
“橡皮、自動筆、筆芯、中性筆、身份證、准考證……”
正有些不耐煩,
准考證!
這個聲音像是火石起火的聲音那般乾脆,易燃,電光閃爍,日堯彷彿座下生了火一般,蹭的一下子躥了起來。
千萬得是記錯了!
日堯在心裏狂喊,手都有些哆嗦起來,然而打開透明檔案袋,手忙腳亂一陣翻的時候,早晨臨出門的情景卻在日堯眼前清晰呈現:
早晨臨出門,日堯將沙發上的考試袋拎起來,挺沉?因為思量着語文考試已經結束,順手就將字典放在了沙發扶手上……
可就是這麼一扔,日堯把夾在字典里的准考證也順勢扔回了剛用出租車把自己載來,而兩地相距有30分鐘車程的家中。
再憑日堯怎樣狂咬意外,胡翻海塞,
沒有,就是沒有。
儘管溫度還沒有升上來,甚至還有一些冷颼颼的,日堯眼見自己的鼻尖已經排了整整齊齊的一層細密汗珠,即使他想把書包撕開來看看,乾淨利落的書包裏面斷是沒有一個一寸見方的准考證。
這下完了!
許永強剛逛回來,看到日堯這邊有些動作大,馬上也就趕過來了。走近日堯,日堯怔怔的站在那裏,像試卷忘寫名字了一樣,難以置信。
“怎麼了,這麼大動靜?”他問。
日堯還想顧慮要不要說,一想這種事沒有好拖延的了,尷尬的壓低聲音說:
“我好像把准考證落家裏了。”
“啥?”同樣都是他們的第一次大考,永強也不覺吃了一驚。
“你確定?再好好找找,是不是掉哪個縫裏了。”
日堯聽了,也還想再翻翻,剛一動手,便作罷了。
“沒,我剛把書包翻了個遍,沒有,我真的把它落在字典里了。字典現在就在我們家沙發上。怎麼辦,我是不是參加不了考試了?”
這誰知道啊。老師臨考前也沒交代過這種突發情況啊。
“不行,你先別慌,咱們趕緊給老師報告一下,看怎麼解決。”
這個建議不錯,日堯好歹緩過來知道幹什麼了。旁邊的人約么是聽到了一些對話,紛紛打開書包檢查起了自己的重要證件,一下子一傳十,十傳百,場面突然有些失控,整個操場紛紛都是拉書包,低頭翻東西的人群,隱隱約約,日堯還聽到有人調侃:
“整個一弱智么,准考證也能忘帶,他咋沒把他自己落在家裏。”
一下子,日堯臉紅的連鼻尖都充血了,這個疏忽犯的確實太低級了。
老師那邊也觀察到動靜了,不等日堯去找宴老師,宴老師自己便帶着媽媽就向他走來了。日堯媽媽一看日堯臉色,就知道不對勁,不等日堯說話,開口隱約都帶上了些哭腔
“我的兒啊,你咋能把准考證忘帶了啊?”
一時間,整個操場彷彿都沸騰了,王日堯面紅耳赤,內心無奈吶喊着:
我的好媽媽,你怎麼就不知道好歹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