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可愛的小豬(下)
周圍響起了一陣驚慌的呼叫聲。
對於住在多倫巷的這些普通人來說,很多人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有人能將一柄步槍一掌拍斷,更是沒有見到過有人能將一名壯漢掌拍飛十幾米遠的。
更何況做出這件事情的,還是那個平常看去斯斯文文的算命先生束行雲。
所以這一刻,周圍那些街坊鄰居們,看着束觀的眼神都變得無比的震驚和陌生。
比如像錢靜安,就猛然張大了嘴巴,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束觀,彷彿第一次認識束觀一般。
那個西裝禮帽男也是臉色大變。
“你這是造反!抓住他!”
西裝禮帽男狂吼了一聲,身後的巡捕們呼啦啦全都沖了上去。
只是緊接着,這些巡捕們就一個接一個的飛了出去。
那個年輕人在包圍他的巡捕中左閃右挪,揮拳抬腿之間,十幾名巡捕在幾秒鐘的時間內,就全部被擊飛了出去,那些巡捕甚至連用槍口對準他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西裝禮帽男卻是有機會拔出手槍,他將槍口對準了束觀,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槍聲在多倫巷的上空響了起來。
周圍的人群再次發出一陣驚呼,有些人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束觀抬手,在離自己胸口半米之處,接住了那顆子彈,然後他來到了西裝禮帽男的面前,從西裝禮帽男的手中拿下了那柄手槍,在抓着西裝禮帽男的脖頸,將他像是拎小雞般地拎回了走馬館內。
當然,周圍的普通人並沒有看清這個過程,因為束觀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凡人的肉眼已經無法跟上他的速度,特別是接子彈的那一下。
所以在他們眼中看來,剛才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就是槍聲響起,但是走馬館的算命先生卻沒有倒下,反倒是奪下了槍,然後制服了那個西服禮帽男。
當然,就算被人看清整個過程,束觀也已經不在乎了,反正今日之後,多倫巷中就不會再有走馬館,不會再有他這個算命先生束行雲。
至於當眾展露超凡力量有什麼後果……這也已經不關束觀的事了,七仙盟的人就在這裏,到時候讓他們去善後吧。
走馬館內的李長卿,是看到了整個過程的。
特別是束觀抬手接住子彈的瞬間,照膽劍輕鳴一聲,出鞘半尺。
因為束觀擊倒那些巡捕動用的手段,還可以說凡人世界中的那些武術宗師,也同樣能夠辦到。
但是夾住子彈的那一下,卻是動用了超凡力量了。
這個“燕子”,當著她們七仙盟的面,居然還敢動用超凡力量干涉凡人之事,這簡直是對她們七仙盟赤裸裸的挑戰。
所以李長卿下意識地想要拔出照膽劍,阻止那“燕子”胡作非為。
只是最終李長卿沒有真正拔出照膽劍。
至於沒有出劍的原因,李長卿自己都不怎麼明白。
束觀拎着那西裝禮帽男子走進大門的時候,李長卿冷冷地看着他,握着照膽劍劍柄的手指微微有些發白,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將照膽劍的劍身推回了劍鞘之中。
屋內又是響起一聲清脆的劍鳴聲。
束觀彷彿沒有看見這一幕般,拎着,西裝禮帽男走到了牆角,牆角處有一部壁掛式的電話機,是去年年底榮端甫讓讓人來給他安裝的,而且是接通了和金陵雙銅話實線的電話機。
金陵和申城之間的電話線,剛剛去年年底才鋪設成功,如今在兩城之間通話的電話機,整個申城都沒有多少,基本就集中在政府部門和軍隊之中。
但是束觀的這部電話,是能夠直接打到金陵去的。
當然,中間還是需要電報局轉接。
束觀撥通了電話,朝電話那頭的接線員報了一個號碼,然後開始等待。
被他抓着脖頸的那個西裝禮帽男一臉恐懼地看着他,只是脖頸間傳來的力量,讓他既無法掙扎,連想要說話都做不到。
束觀並沒有等待太久,很快電話中就傳出了一道威嚴而有些沙啞的男子聲音。
西裝禮帽男也聽到了那道聲音,於是他的眼睛驀然瞪大了,看着束觀的眼神中,除了錯愕之外,恐懼之意也更濃了一些,只是這時候的恐懼和原先的恐懼,卻是截然不同了。
很明顯他已經聽出了此時和束觀通話的是什麼人,畢竟這那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哪位?”
電話那頭的男子這麼問了一句
“我是束行雲。”
束觀說了這麼一句。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沉默了一下,接着當聲音再次響起時,已經變得輕柔了許多,還帶上了一些恭敬的意味。
“原來是束先生,不知束先生今日打電話給戴某,有何吩咐?”
一邊的那個西裝禮帽男,聽着電話中自家局長傳出的彷彿喉嚨被什麼夾住一般的聲音,腦袋變得一片混亂。
不僅是他從來沒聽到過的他們局座的夾子音,更是因為那句請“吩咐”。
除了總統先生之外,這名軍統的特工,從來沒見過局座會對誰這麼恭敬。
“你有一個手下,在我這邊抓人,我想請戴局長放人一馬,這件事情,總不要我再給總統先生打電話了吧。”
“不用不用了,這種小事不用麻煩總統了,束先生,請把電話給我那手下……”
束觀鬆開了抓着那西裝禮帽男的手,將手中的電話遞給了他。
西裝禮帽男畏懼地跟他先鞠了個躬,然後才接過了電話。
電話那一端,傳來了戴人龍的厲聲呵斥聲,西裝禮帽男臉色蒼白的拿着電話,不停地點頭哈腰。
束觀沒有再理他。
周凌雲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束觀轉過了頭,他沒有看李長卿,而是看向剛才問了他一個問題的姆赤桑,回答了姆赤桑剛才的那個問題。
“這就是我離開七仙盟的原因。”
“因為這讓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束觀如此說道。
而他的這個回答,讓姆赤桑和李長卿的神情突然都變得有些古怪。
一時間,兩女竟是沉默不語。
走馬館的門外,響起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聲。
然後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老道人走了進來,老道人有些不修邊幅,眉眼間有氣質隨意而自然。
接着是一名慈眉善目,面如滿月的老僧。
再是一名身穿寬袖大袍,國字臉龐,肅然端凝的儒雅老者。
然後又有兩名年輕人走了進來,一名是身材修長挺拔,長得唇紅齒白的白袍僧人,一名是看去頗為瘦弱,渾身有着濃濃書卷氣的青年。
進來的人,束觀其實都認識。
他們不認識他,但他知道他們每個人。
進來的人,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束觀的身上,眼神中有好奇,有惋惜,有戒備。
束觀掃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頭,輕輕撫摸着懷中抱着的那隻小豬。
這是一種不想交談的態度。
最先走進來的老道人,再次嘆了口氣,悠悠地說道:
“當年你入門的時候,我想你的師傅就應該跟你說過了,一旦成為我們七仙盟的弟子,‘順心意’這三個字,就要從心裏拋去了。”
“這個世間,有太多的事情,就算我們修行者也是無能為力的,你管的了一件兩件,又豈能管得了千千萬萬件。”
“我們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那就是不要讓修行者去干涉凡人的世界,凡人自己的命運,就讓他們自己掌控,這才是真正對凡人的善意,也是對凡人的尊重。”
“束觀,老道聽聞你是荊城善已觀四千年來最傑出的一個弟子,這些道理自然都很明白。”
老道士的聲音中,很是有着一些語重心長的意味。
也正是束觀聽出了語氣中那些語重心長,所以他有些感激,自從師傅李至霞死了之後,就幾乎再沒有人跟他這麼說過話了。
所以束觀抬起了頭,向那位老道士做出了回應。
“我知道,這些道理我師傅很早就跟我說過了,而且我也一直覺得這些道理是對的。”
“七仙盟一直在做對的事情。”
束觀很誠懇地說道。
“那你還是選擇了離開七仙盟。”
老道士揚了揚眉。
本來他以為這個叫束觀的年輕弟子離開七仙盟,是因為對七仙盟心懷不滿,在他悠長的生命中,見過不少這樣的弟子,這個束觀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其實在他年輕的時候,又何嘗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無非是勇氣不夠罷了。
但是現在發現這個束觀的想法或許並不如自己所想。
“以前我的師兄也問過我這個問題,我說我如果以後遇到有人違反天規,我還是會像七仙盟弟子一樣出手管一管,因為那是不對的……但我自己卻不想守天規了。”
束觀的回答,讓走馬館內驀然沉默了一下,所有人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束觀神情坦然地坐在那裏。
“你這是妄圖以己心,代天心!”
老道士的神情變得極為嚴肅,他緊盯着束觀道:
“你就這麼肯定自己不會犯錯?”
“不,我不肯定,我也經常會做錯事情,如果我做錯了事,有人能管的了我的話,我毫無怨言,但沒人能管我之前,我會繼續做我想做的事。”
束觀笑了笑道。
屋內七仙盟眾人的神情更古怪了一些。
“你……這是耍無賴。”
這時李長卿訝然看着束觀,不由自主脫口而出。
“……我也覺得有點吧。”
束觀毫不介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我的選擇很對,那就是離開七仙盟,特別是經歷了剛才的那件事情之後,我更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是的,到目前為止,我們確實沒發現你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用‘燕子’這個身份所做的事情,都算是大快人心,老道其實每次都為你鼓過掌。”
老道士卻是突然笑了起來。
“特別是澹臺世家之事,七仙盟要鄭重對你說聲謝謝。”
“不過,該帶你回去,還是得帶你回去。”
“我明白。”
束觀也笑着說道:
“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把我帶回去了。”
老道士慢慢眯起了眼睛道:
“老道知道你很強,我們這裏沒有人是你的對手。”
“上次長卿跟你交手,其實你是手下留情了。”
“但是現在既然我們站在了這裏,自然就有把握把你帶走。”
束觀“哦”了一聲,一隻手放在了另一隻手的手腕上。
在那隻手腕的衣袖中,佩戴着十眼天珠。
他覺得這道號清風的老道為人還蠻實誠的,承認他們申城七仙盟沒人是自己的對手。
但這老道或許還不知道,豈止是沒人是自己的對手,就算他們一起上也沒人是自己的對手,如果自己火力全開的話,要僅殺此刻在這屋內的所有人,也是不算太難的事情。
更何況……束觀看了一眼此時別在袖口的那枚繡花針。
……如果我祭出這枚繡花針,你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應對,即使今天帶來了祖庭仙人都不行。
只不過,束觀終究不可能祭出大師兄的棍子,將眼前這些人一個個砸死。
面對七仙盟,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退讓。
見束觀依然輕鬆地笑着,老道士嘆了口氣道:
“因為七仙盟和申城修行界的約定,七仙盟在申城不會擁有超越仙境的力量,不管是仙人還是法寶,都不會有。”
“但是比仙境稍微低一點點的力量,我們還是有的。”
“這一次,我們帶來了一件法寶,另外其他的那些弟子,也在外面佈下了一個陣。”
“剛才讓長卿先進來,也是為了爭取時間布下那個陣。”
“如今陣已經布成,那件法寶也已經放在陣中,老道敢保證,只要你還不是仙境,今天就絕對逃不掉!”
“但是陣法如果啟動,你如果反抗的話,多多少少總要受些傷,所以老道勸你還是自己跟我們回去比較好。”
清風老道凝視着束觀,緩緩說道。
他說的很認真。
束觀也相信這老道此時並沒有在騙自己。
但他不相信那個陣法和什麼法寶真的能留下自己。
所以束觀的臉上依然掛着輕鬆的笑容,準備抬手跟這些人道別。
唯一可惜了的就是,自己花了這麼久的時間,耗費了大量精力營造出來的這個“束行雲”的身份,卻是白費心血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懷中一直抱着的青色小豬,突然抬起了頭,面朝著那個老道人打了一個啊欠。
青色小豬嘴巴張的大大的,剛才一直藏在口中的那四根獠牙,此時全部都露了出來,看去再也沒有半點可愛之意。
老道人目光落在青色小豬的身上,先是怔了一下,接着神情微微一變。
但他此刻的神情,更多的還是一種迷惑之意。
老道士覺得這隻青色小豬有點怪,卻又不知道怪在哪裏。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為只見“嗖”地一下,老道士整個人瞬間就被吸進了青色小豬的嘴巴中。
在那一個瞬間中,隱約可見老道士的臉上露出了驚恐至極的神情,他的身軀化為了一縷風,似乎想要吹拂向走馬館外。
可惜那縷風最終還是吹進了青色小豬的嘴巴中,消失不見。
而緊接着,一聲接一聲的“嗖嗖”聲在房間內連續不斷地響了起來。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端正肅然的老儒生,繼老道士之後也被吸進了青色小豬的嘴巴中。
屋內的眾人一個接一個被吸了進去。
有一聲龍吟般的劍鳴聲,在屋內響了起來,只可惜只響了一下就靜了下來,一道似在掙扎的劍光消失在了青色小豬的嘴巴中。
此刻青色小豬的嘴巴,彷彿變成了一個可怕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青色小豬依然沒有閉上嘴巴,因為屋外有一道道連續不斷飛了進來,飛進了它的嘴中。
如此足足數十道身影之後,青色這才打了個飽嗝般,合上了自己的嘴巴。
但是束觀的嘴巴卻慢慢張大了。
他有些失神地呆坐了半晌,接着小心翼翼地問了青色小豬一句道:
“你能出手?”
束觀當然知道自己懷中抱着的這隻青色小豬,是一位極為強大的存在。
雖然應該沒有大師兄和那個楊清源那般強,但是畢竟能和大師兄成為夥伴,成為神猴軍真正的統帥,就絕對不會是弱者。
光是它被天庭鎮壓了五千年而不死,就足夠說明這青色小豬起碼是仙境之上的大妖了。
不過剛才束觀一直沒有開口請它出手,是因為他一直認為這些封神會的人不敢隨意出手,就像大師兄一樣,連見他都無法來見。
而且他和這青色小豬畢竟還不算熟,他也不好意思開口求人。
但是現在青色小豬卻主動出手了……不,出嘴了。
確實強的……不像話。
強的超出了束觀的想像。
因為不久之前,它被一根“繡花針”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看去很是狼狽的樣子。
所以束觀雖然覺得青色小豬肯定很強,但沒想到強到了這種程度。
“小事而已,況且我從來不在那些先天祖靈的注視之中。”
卻見青色小豬又是打了一個飽嗝道。
然後它有些傷感地用豬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說了一句。
“比不上以前了,以前……我可是一口吞掉過十萬天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