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李長卿的第一次
那是一頭宛如剛出生的豬崽般大小的青色小豬,不過體型雖然看去小巧玲瓏,卻一點也沒有可愛的意思,因為它的嘴中長着四根雪白鋒利,閃爍着寒光的獠牙,一對蒲扇般大的耳朵,耷拉在身體兩側,感覺只要翻個身,就能將它的身軀團團裹住,看去醜陋而又兇惡。
不過束觀並沒有因這頭小豬醜陋兇惡的形貌而有任何懼意,反倒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此時那頭青色小豬正坐在他平常坐的那張長桌上,一隻圓滾滾的豬蹄中握着一根啃了一半臘腸,另一隻豬蹄中則夾着一根香煙,一邊抽着煙,一邊啃着臘腸,它的面前甚至還擺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平常束觀收拾地異常整潔的桌面,此刻則是一片凌亂,有啃過或是沒啃過熏肉,魚乾,臘腸,這些都是束觀以前閑暇時自己腌制,備在廚房中的。
有一堆打開的三六牌香煙的煙殼,這是束觀放在抽屜底下的。
至於那些都已經喝光的威士忌酒瓶,是杜文強拿來孝敬他的,據說全部都是西大陸最頂級的威士忌,每一瓶的價格都要上萬銀元起步,束觀平常偶爾也會喝個幾杯,口感確實很不錯,不過他煙癮雖大,但對酒卻沒有太大嗜好,所以除了偶爾和韓彪兩人小酌幾杯聊天之外,這些杜文強花重金求購的名酒,基本都放在三樓的閣樓中。
而現在這些酒好像都已經被喝光了。
當然,束觀同樣也沒有任何介意的意思。
畢竟五千前的神猴軍的大元帥,神猴軍事實上的統御者,這樣一個大人物,在你家裏吃點你的肉,喝點你的酒,抽點你的煙,這完全是給你面子不是。
束觀快走幾步,來到了桌子前,一臉恭敬地對那青色小豬道:
“您怎麼來了。”
在金陵鐘山地宮之中,束觀被那長着三隻眼的楊清源清洗了一些記憶,雖然事實上他通過小藝恢復了那些被清洗的記憶,但是在大師兄那些人看來,自己的記憶還是被清洗了。
不過當時被清洗的,也只是關於封神會的那些記憶。
所以他現在表現地認識這青色小豬,一點問題都沒有。
“老大收到你燒來的猴毛了。”
然後只見那青色小豬有些懶洋洋地說道:
“不過他實在沒辦法過來,又怕你出什麼事情,所以告訴了我這個地址,讓我來看看你。”
接着青色小豬上下打量了一下束觀,做了一個皺眉的動作,雖然它並沒有眉毛。
“看你也沒什麼事嘛。”
“不是跟你說過,千萬別再聯繫我們嗎,這樣對大家都很危險的。”
青色小豬似乎有些不滿地說道。
束觀連忙打開了皮箱,將那枚繡花針取了出來。
“我找到了這個。”
他將繡花針地遞到了青色小豬的面前。
青色小豬朝他手中掃了一眼。
啪嗒一聲,那根咬了一半的臘腸從它嘴巴里掉了下來,掉在了桌面上。
接着又是咣當一聲,卻是卻是慌亂之下,青色小豬一伸腿,不小心把一個喝光的酒瓶踢倒了。
“……這……這是……老大的金箍棒!”
青色小豬瞪大了那雙圓滾滾的豬眼,口中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聲,聲音中滿滿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是的,所以我才點燃猴毛,想要把它給大師兄。”
“你在哪裏找到它的?”
“東海水晶宮。”
“……東海水晶宮?那條老龍那裏?……倒是有可能的,老大跟老龍的交情其實蠻好的……”
青色小豬恢復了些許鎮定,口中喃喃這麼說著,眼中卻是露出了深思之色。
“……不過也不對啊……時間不對啊……老大那有時間去把棍子交給老龍,他應該早死了才對……”
一邊這麼自語着,青色小豬一邊伸出了一隻豬蹄,接過了那枚繡花針。
或許是因為它考慮某件事情太專註,所以忘記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當它接過那枚繡花針的瞬間,口中驀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同時它身下的長桌,咔嚓一下斷裂為了兩半,青色小豬從桌上掉了下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是它不想動,而是因為那枚繡花針訝在它的身上,所以動不了。
五千年前,它還是舉得起這枚“繡花針”的,雖然也僅僅限於舉得起來而已。
但是五千年過去了,“繡花針”的重量沒有改變,但它的實力和五千年前已經截然不同,境界修為雖然沒變,依然還是真仙,只是實力卻是無法跟五千年前相比了。
束觀也是嚇了一跳,一開始他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直到那青色小豬齜牙咧嘴地叫嚷着:
“快把它拿走……”
束觀這才醒悟過來,這青色小豬接不住大師兄的棍子。
束觀連忙伸手從青色小豬的豬蹄中將那枚繡花針取了過來,用時頗為惋惜地看了眼那張陪伴了自己大半年的梨花木長桌。
青色小豬終於從地上起來了。
本來它正準備說什麼,只是它緊接着意識到了什麼,霍然抬起頭,古怪地看着束觀手中那枚繡花針。
此時它眼中的神情,比剛才束觀拿出那枚繡花針時要更加的錯愕,甚至還有濃濃的迷惑之意。
“你……拿得……動它?”
青色小豬怔怔地問了這麼一句,因為太過詫異,它的聲音都變得有些發抖。
束觀點了點頭。
“你怎麼可能拿得動它!”
青色小豬的聲音陡然拔高。
“……當康元帥,你看……我正拿着它呢……”
束觀回憶着當初那楊清源喚這青色小豬的名字,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你找到它的時候,它不會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那時它是一根柱子。”
“所以是你把它變小了。”
“不錯。”
“不可能!”
青色小豬連連甩着腦袋,兩扇大耳朵此刻看着束觀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個騙子一般。
“大。”
束觀無奈之下,只能喊了這麼一聲。
於是繡花針在他手掌中瞬間變長變粗,變成了一根鐵棒。
“嘶……”
青色小豬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怎麼可能使用老大的信寶!”
青色小豬呻吟了一聲,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束觀也不知該說什麼,這件事情他同樣也很是想不通,所以他只能把鐵棒變回了繡花針,然後問了一句道:
“當康元帥,你能把這棍子帶給大師兄嗎?”
青色小豬終於慢慢地回過了神來,看着束觀嘟囔了一句道:
“……你們這些有先天祖靈照顧的人,老子懶得猜了……”
“不過老大現在確實很需要這根棍子,我拼拚命,把它帶回去吧。”
說話之間,青色小豬縱身一躍,朝着束觀懷中撲來。
束觀不明所以,卻也是連忙伸手將它抱在了懷中。
“走,找個空曠沒人的地方。”
然後青色小豬這麼交待了一句。
“您拿得回去嗎?”
束觀不知道它要幹嘛,有些不放心地問了這麼一句,看剛才青色小豬的那樣子,束觀很擔心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這根棍子會被它弄丟了。
“我說了,拼拚命還是可以的。”
青色小豬似乎有種被傷害般的激動。
於是束觀準備抱着它出門,給它找個空曠無人之處,也不知道這青色小豬到底要幹什麼。
只是就在束觀轉身之時,青色小豬的臉上突然又露出了一種古怪的神情。
“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它問了束觀這麼一句。
束觀一頭霧水地看着它。
要說自己有沒有得罪什麼人,那自然肯定是不少的,但這青色小豬此時問自己這麼一句,卻又是什麼意思?
“很多人朝你這邊來了,從四面圍來,我感覺只能是來找你的。”
然後青色小豬又說了這麼一句。
束觀頓時臉色一變。
這位曾經神猴軍大元帥口中說的“很多人”,自然不會是普通人,只會是修行者。
也就是說,有很多修行者正朝自己這邊圍過來。
那來的是什麼人?
正當束觀臉色驟變,同時心中田升起了這樣的疑惑。
只是他的疑惑馬上就解開了。
因為從大門朝外望去,束觀恰好看見多倫巷后,出現了一道紅色的身影。
然後他的心沉了下去。
那是一名身穿大紅道袍的女道士。
……
李長卿走進了多倫巷巷口。
她並沒有改變自己的裝束,依然穿着往日所穿的紅色道袍,照膽劍負在身後,一頭秀髮簡單地用一方青帕在腦後扎了一個馬尾,整個人看去是那般的清麗脫俗。
這是她第二次來到這條申城頗為有名的街巷中。
第一次來,是大半年前她出來申城之時,恰好碰上了范家有一個子弟被人殺死。
殺人的正是那個“燕子”。
那也是“燕子”這個神秘人物第一次,出現在他們七仙盟的視線中。
而在當晚,經過了一番調查之後,根據葉凡提供的一些情報,李長卿鎖定了一個頗有嫌疑的人物。
那是一個名叫束行雲的年輕的算命先生,因為那個算命先生在當晚的一場夜宴上,當中斷言那個范家子弟會死去。
因為這個原因,當時李長卿來到了多倫巷,來到那家名叫走馬館的算命館中,看了一下那個年輕的算命先生。
雖然那一次沒有看見那個算命先生的正臉,但卻也確定了那算命先生不過是個普通人。
當時李長卿對那個“燕子”的情況了解地並不多,在確認了這裏的算命先生只是個普通人之後,她也就離開了。
此後,李長卿再也沒有將目光投注到這家算命館來過,也再沒有將“燕子”跟這家算命館中那個算命先生聯繫起來過。
而今天她會來到這裏,是因為昨天突然動的某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自從二十來天前,她在和那真實身份其實為七仙盟他們道門的叛門弟子束觀一戰之後,她就莫名其妙地突破到了陸地神仙之境。
這是她們這批仙種中,第三個突破到陸地神仙之境的,比原先排名要在她前面的另一位仙種弟子要快了一步,也比祖庭那些仙祖們對她修為進度的判斷,要早了兩年。
仙人的判斷,不會是無緣無故做出的。
那是建立在對她的天賦,心性,道基深厚程度都極為了解的情況下做出的判斷。
李長卿甚至覺得那些仙祖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
所以她也一直覺得自己要突破到陸地神仙之境,起碼要在兩年之後了。
然而她來申城半年之後,卻突破到了陸地神仙之境。
突破地連她自己都莫名其妙。
這二十天來,李長卿只做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是和那個來自善已觀的芮劍翹深談了一次,從她的口中知道了很多關於那個名叫束觀的叛門弟子的事情。
芮劍翹並沒有隱瞞,在她的心中終究是對七仙盟的忠誠壓倒了一切。
當然,芮劍翹只是講了一些她所知道的事情,同時李長卿的通明劍心,也察覺到這芮劍翹有些事情依然瞞着她。
不過李長卿也並沒有追問,而且芮劍翹講的那些,已經讓她大為震撼。
雖然以前她也知道旭日國黑龍會在荊城謀劃了一場想要破壞大華氣運之陣的陰謀,那場陰謀最終被荊城七仙盟阻止了,但是詳細的情況,李長卿並不怎麼清楚。
直到從芮劍翹的口中,才知道當初在荊城發生了這麼多波瀾壯闊,可歌可泣之事。
也終於知道,了解了那個叛門的束觀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更明白了那束觀來申城之後,為什麼會成為了“燕子”。
那個束觀,只會是這樣的人,自然是這樣的人。
而李長卿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閉關鞏固了一下自己剛剛突破的境界。
她一共閉關了二十天。
昨夜剛剛出關。
出關之時,李長卿心神有些恍惚,她在靜室中呆坐了良久,回憶着自己莫名其妙突破到陸地神仙的前因後果。
李長卿很清楚自己當時道心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巨大的感悟,但是道境上卻莫名其妙地突破了。
其實這種情況,在她來申城之後,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李長卿仔細回想了一下,接着悚然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因為她終於記起,自己第一次這樣莫名其妙的突破,就是在多倫巷那家走馬館的算命館的門外發生的。
晚飯喝醉酒了,今天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