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孤魂

“彼岸么。”

羅生喃喃自語道。

一個未知的世界，是否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又或者是陰天子他們去到了那個世界。

畢竟，以陰天子的話來講，現世已經沒有了修行路，留下的也只是一些微末的奇異力量。

那個老頭應該就是山精之類的存在，依靠竊奪人類香火苟存。

來到殿後，果然有着類似山洞一樣的巨大洞口。

羅生舉步向前，在山洞內部發現了一個巨大的法陣，內刻玄異銘文。

一看就是陰天子的手段。

羅生仔細查看了下法陣，有被暴力衝破的跡象，法陣中是一團深黑色的漩渦狀能量團。

憑空懸浮在空中，應該就是那異界的入口連結之處。

但是此刻法陣被破壞，已無鎮壓之能。

那團黑色能量正在吸收周圍遊離的能量，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現階段估計只能容納普通人類。

羅生想了想，轉頭回到了殿前，將彼岸花種入。

倒入忘川河水片刻后，本已無根的彼岸花逐漸發出根須，開始顯露淡淡的紅光。

花瓣上漸漸散發一種異香，在達到某一臨界點時，花瓣開始凋謝，花莖開始變成粉狀散落。

花粉、莖稈散落之下，凝聚在地上漸漸變成了一頁薄薄的血紅色書頁與一枚黑金色的令牌，令牌兩面分別寫着酆都、陰司。

令羅生較為高興的是，花株還留下了一枚花種。

小心的種於前殿後，才拿起書頁及令牌。

就在羅生拿起紅色書頁的瞬間，一股玄之又玄的感悟自心底湧現。

這就是生死簿了，並且不是判官閻羅們所使用的投影分體。

真正的生死簿本體，乃是天道至寶，也是陰司的開界至寶。

此刻只剩下這一頁，且藏於一束普通的彼岸花之中。

估計也是陰天子所留下的手段了。

令牌則是一把鑰匙，一把連通陰陽，執掌陰司的權柄，稱天子令。

但是此刻陰司中，倒也沒什麼能讓羅生所執掌的魂。

拿到天子令，其中所傳出的波動瞬間抵達羅生的神魂，乃是陰天子所持道化往生妙法，具有顯化陰陽，神鬼莫測之能，但是卻很奇怪，要求有陽間身作為支撐，不禁讓羅生懷疑，這掌輪迴陰司千萬年的主宰，不是魂卻管理了一界魂？

冥界實力分通幽、還靈、返陽、凝真、夜遊、日游，分別對應陽間體系的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飛升之後的體系暫且不談。羅生此刻仍存陽間身，卻也能以陰天子所留道化往生妙法回復實力。

但是此刻陰司陰氣不顯。

羅生打坐半日也只收攏一絲陰氣，效率極其低下，要知道這可是陰天子之居所，陰氣也該是陰司中數一數二的充沛之地。

良久，羅生緩緩坐起身來，自身也提升至了通幽境，前世陰司中最底層的陰差差不多就是這個層次。

但是一入修行路后，卻也有了些許莫測的手段。

跟天子令也有了一絲氣機連通，倒是可以憑此靈隨時出入陰司，以及對山洞裏的陣法多了些許掌控之力。

思索片刻，羅生還是忍不住來到了陣法前，雖然實力微末，但修行之路豈可躊躇不前？

口中默念陣法開啟法決，幽光閃爍之時，羅生的身形已消失不見。

...

彼岸。

羅生睜開雙眼，倒是沒有什麼不適之感，

穿梭兩界的危機，應是被自己手中的天子令所抵消，故能清晰感受到手中令牌的能量倒是減弱了一分。

吸引羅生目光的，應該就是天上懸挂的三個巨大的天體，現在天色黝黑，姑且算是月亮。

羅生自身身處於一座看上去頗為巨大的山洞之中，仍有陣法運轉，甚至其中能量略顯充沛。

或許是陰天之留下的部分手段，導致此地一直以來未被人發現。

默默感應之下，此地靈氣陰氣共存，比之前世環境，還略有勝出。

因此可斷定，此界修行體系並不簡單，所以陰天子化身陷落也不出意外。

自己這微末修為，更應如履薄冰，特別是了解此界的一些基本情況。

走出山洞，

一股心悸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撲來，這是來自此界天道的氣息。

在四周瘋狂尋找着什麼。

針對的不是羅生，而是此刻位於羅生識海中的生死簿。

突然，天子令紅光閃爍，包裹住了羅生，那股壓力漸漸如潮水般褪去。

羅生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氣。

此界天道對生死簿這種開界至寶的排斥之力，好在天子令的保護，又或是生死簿已殘缺，導致這種排斥並不強烈。

來不及多想，羅生隨意選了個方向向前走去。

來到一片平坦之地。

左側是巨大樹木所覆蓋的森林，起起落落，望不到邊。

還能依稀聽見獸吼之聲。

按照前界的話來說，這應該是含氧量富足促使植物巨大，推測下來看，動物也該差不多，特別是出現成精的靈物。

右側則是密密麻麻的怪石聳立，不過能透過遠處石林的縫隙，看到些許微光。

駐足片刻，羅生腳下幽光一閃，往石林掠去。

沿途倒是沒碰到什麼活物，只是路途確實不便行走。

羅生有些許修為在身，卻也廢了些功夫才走出石林。

原本遙遠的微光，也逐漸清晰起來。

是一座村落。

陸陸續續還能聽見狗叫。

羅生放緩速度，隱藏身形，從村落邊側進入了村子。

靠近村落後，羅生神色一緊，這偌大的村落，竟然無一絲陽氣。

忽然又看到了村頭石碑寫的大石村。

用的是現世的古語，繁體的。

由此也可見兩界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

進入村落後，隱隱可聽見一陣陣詭異笑聲。

尋覓而去，羅生在村尾出發現一戶高懸白布的人家。

觀此院落，應該也不是什麼富足之家。

笑聲陣陣，正是從院中傳出。

隱匿身形進入，只見一頭戴紅巾、確又穿着麻布衣物的婦人立於堂前，周圍站立着十數人。

正堂處擺着一副棺材，靈位寫着新郎白康。

棺材后擺有一香案，正中立有一木製鹿角。

婦人面容姣好，身形體態曼妙，可羅生繞到一旁觀其面向，透過紅色頭巾，確是發現這夫人臉色蒼白，眼裏漆黑一片，還流着血淚。

再見周圍哭喪人群，卻哪是活人，全是身體僵硬的孤魂，頭裹着白布。

詭異的歡笑聲正是從這群孤魂身上傳出。

此時，一陣噠噠噠的聲音緩慢傳來，一名馱着背，腳步蹣跚，杵着一支腐朽木頭般材質所製作的拐杖的老者，從門口向著棺材緩緩走去。

那佝僂的身形，像是隨時要倒下一般。

不過老者沿路走過時，一旁的孤魂皆是神色驚恐的向著兩旁讓開。

老者路過紅蓋頭女子身邊時，女子側過身形行了個福禮。

稍作停頓微微點頭，老者又接着行至棺材前，用那腐朽的拐杖，輕輕的敲了棺材蓋板三下。

“砰砰砰~”

聲音回蕩在這院落中，群鬼皆是安靜站立。

突然，棺材板一陣抖動。接着，一道與棺材中所躺着的中年男子形似的魂體飄忽而出。

中年男子神色木然，正在棺材前，看着棺材內。

這就是死者白康之魂。

臉色發青，身形飄忽，脖頸處還有一條淡淡的黑色痕迹。

羅生暫時按捺在一旁。

老者突然看向白康，喝到：“新郎白康，還不歸位完婚！”

白康魂體一陣抖動，接着臉色一變，一雙嘴角漸漸上揚，眼睛一咪，竟是非常詭異的笑了起來。看的暗處的羅生一陣皺眉，笑得太丑。

隨即，看不到白康移動的雙腳，飄忽般的就行至新娘一旁站立。

一旁立刻有一小鬼，手捧着一抹鮮血般鮮艷的紅布上前，給白康胸前繫上。

老者此刻也立於一旁，雙手握於袖中，抬起那滿是猙獰神色的臉來，接着似乎不太滿意自己的表情，用一隻手掖着自己的嘴角，使勁向上推，努力做了個笑臉似的表情出來。

“鹿鳴老仙在上！”

周圍孤魂，包括兩位新人皆是對着靈堂彎腰一禮。

言罷，老者向著堂前的案桌上插上兩支白蠟燭，點上三隻香。

“今有男白康，入贅我石家，煩請鹿鳴老仙賜福！”

此時香案上的蠟燭和香，皆飄向所供封木製鹿角上，被其吸收而入。

突然，鹿角白光一閃，一陣羅生能察覺到的陰氣從鹿角中醞釀而出，似煙霧般飄入新郎體內。

一旁的老者大力的用鼻子呼吸着，像是想要吸收那陰氣逸散的氣息一般。

這時，包括新娘在內，一眾貪婪的眼神看向新郎，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一般。

新郎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臉上的笑容依舊詭異。

就在一旁老者口中的涎液快要滴落時，香案上的鹿角白光一閃。

老者身形一震，連忙擦了下嘴角。

連道：“完婚，完婚！”

說罷，拐杖揮打起兩側的孤魂，打的一群孤魂哭聲陣陣。

嘴裏還念着：“且散去且散去！”

孤魂群起而散，衝出大門后就不知所蹤。

老者在門前看了看，腳步頓了頓，卻還是伴隨着噠噠噠的拐杖聲音遠去。

羅生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猜測這場冥婚中的新郎，應該是被活祭的，正應是那個鹿鳴老仙吸去了男子白康一身陽氣，后給了一點陰氣鞏固男子魂體。

這點陰氣，也就只夠鞏固一下魂體了，卻還是引得一群孤魂覬覦，不出所料的話，這洞房花燭夜后，就是白康徹底魂飛魄散之時了。

就在群鬼散去之後，小宅大門轟的一聲關閉，新娘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呵呵呵，呵呵呵....”一陣陣笑聲從紅蓋頭後傳出。

尖銳，刺耳的聲音縈繞整個小院。

“夫君，此刻就你我兩人，我迫不及待的要與你洞房花燭夜了！”

新娘言語間，從長長的麻布衣袖下抬起手來，卻是一張有着尖銳指甲，遍佈傷疤的手，指甲中還殘留着些許黑褐色的東西。

就在新娘的手即將碰到新郎身體前，一陣清風忽的吹過，新娘發現自己渾身不能動彈，也不能出聲，忽地眼前卻出現一名身穿華服的男子，正是羅生。

新娘望着羅生，卻看不清羅生的臉龐。或是羅生身上傳來的陣陣陰氣與陽氣的交織氣息，又或是屬於陰天子的那股至高無上的氣息侵染之下，新娘眼中開始流淌血淚，甚至於魂體都開始有些許逸散。

羅生定睛看向新娘眼中，一幀幀破碎的畫面飄忽而過，片刻之後，新娘的記憶皆是被羅生所知曉，對於玩弄記憶這方面的業務，陰司在三界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而羅生也是知曉了一些關鍵的訊息。

彼岸界，或者是彼岸鬼界。

新娘生前是峸國人士。

峸國，號百萬疆域，差不多得有大半個華夏大小。

可是周邊，仍有梁、滏、慶等八大諸侯國毗鄰。

峸國國力，較之只能算中上，國土亦然。

更遙遠的地方，還有傳說中的大淵、大漢等國。

峸國下轄十路三十八府，每府又管轄十餘縣，每縣村鎮無數。

大石村，只不過是微末之地。

而這個世界，屬於陰陽交織的世界，人死後並沒有陰司，也並沒有輪迴。

陽間和陰間並存，所以羅生剛降臨之際，才會感受到有陰氣。

這個世界中，因為沒有輪迴，強大的鬼物，甚至會建立鬼國。

不過從新娘記憶中得知，鹿鳴老仙也就頂多竊奪了周圍幾個村落罷了。經常指使周圍孤魂野鬼謀害過往行人，吸收陽氣。

這新娘便是抓住了白康，進而獻給了鹿鳴老仙吸取陽氣。

由此得知，那鹿鳴老仙的境界差不多也就到還靈境，還未入返陽，吸取陽氣也只是為了返陽做準備。否則也不會僅僅控制幾個鬼村了。

而陽間也並不是沒有對此的力量，修行體系在這裏依然存在。

而峸國，就是自建國初就設立了鎮鬼殿，以此來對抗各地鬼物。

那為什麼大石村會變成鬼村？

在新娘的記憶里也沒有太多線索，只是隱隱聽鹿鳴老仙提過一句，某某鬼王正在與峸國交戰。可能也就是這樣，給了鹿鳴老仙可乘之機。

羅生回過神來，細細思索。

這大石村中倒是沒有什麼能抗衡自己的存在，只是那個鹿鳴老仙，現在自己處於力量恢復的初期，正面對決的話，也就處於打不過能跑的境地，更何況，那老鬼底下眾多孤魂，也能給自己造成一定麻煩。

最重要的一點，-自己乃新任陰天子，倒是沒有必要什麼事都自己下場解決。

可以，但沒必要。

羅生轉頭看向新郎白康，仍是一臉笑容的模樣，想了想，羅生袖口一揮，便把白康收入袖中。

而新娘，則是在羅生一指之下，漸漸煙雲飄散，化成一股陰氣被羅生吸收。

卻不是為了一點陰氣，而是這等殘害生人的凶魂，留之無用，沾染了怨氣，根本無法成為陰差。

沒錯，羅生正是想將白康收入麾下，也能解決自己無魂可用的窘境。

至於品行，看一眼就了解了，雖談不上精明能幹，但也能算個老實憨厚。

前世陰差，就是在人死彌留之際，未魂飛魄散之時，引導其入陰司，保魂體不散，而入往生輪迴。

而有些惡魂，冤魂，心中怨氣不散，大量堆積，就能提前穩固魂體，並逐漸通幽，回復靈智。

或是作惡，或是彌補遺憾。

更有天賦異稟之魂，以及自身所處之陰氣濃厚之寶地，修行起來事半功倍，境界強大。

這時，就需要根據實力，派出無常或者判官前往緝拿。

現世中，也是因為還有陰司存在，部分魂仍然能夠收到這種指引，會被扯入黃泉。

但是已經沒有了修行體系，也沒有足夠的陰氣保證修鍊，所以全都是消散而去了。

羅生隨即離開大石村，準備返回陰司。

對於下一步如何在彼岸界立足，開一個好頭，對此，羅生已經想到了那個天團了。

“渾水，才好摸魚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