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哼,瞿?就是這麼待你的?”老楊顯然是氣到了,在聽到瞿昤自述日常生活后。
“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說父親待我不好,我覺得挺不錯的啊。雖然現在才發現沒有自由,但反過來說,他把我保護的很好啊。”瞿昤道。“那個,楊爺爺,那兩個哥哥就這麼躺在那裏沒關係嗎?”
“沒事,我給他們灌了幾口七日醉,一時半會他們醒不過來。就算回去長輩問起,也會覺得他們一身酒氣喝醉了說胡話,再不濟一會我就親自去他們家告狀,誰讓這兩毛孩子“偷我酒喝”。”
“楊爺爺真損啊。”瞿昤對他豎起了大拇指,“那現在可以開動了嗎,我真有點餓。”
“當然,你等着,要多少有多少。”老楊喜道。
“慢着,你到底有幾個胃?平日裏叔父是怎麼把你餵飽的,太奇怪了。”瞿暶扣住那盛着小吃的盤子。
“噢,給你看看也沒什麼。”瞿昤輕觸右手無名指上的戀星,從中取出各式各樣的肉條和果乾,有些還是生肉,血淋淋的。“這些都沒有楊爺爺做的東西好吃,但確實,會更能填肚一些。”
“我靠!”瞿暶驚呼,“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年紀比我小又比我強這麼多的原因了。我錯了叔父,我不該說你虐待弟弟,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爹,沒有之一。”
“黑龍,血狼,鬼魚……嗬,看來他這些年是假閉關啊,這點倒確實可以原諒他。但這些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全是些暴戾兇殘的魔獸,吃多了會影響心智,催生心魔。”老楊道,“並不是說位階高的魔獸就都適合給孩子吃,這個爹當的還是不行。”
“這些東西很值錢嗎?冰庫里有一堆,又不是很好吃。”瞿昤拎起一塊肉,“還難嚼。”
“那我和你換。”瞿暶拿出她那枚鏡神紀念·NO1。
“不用,姐要是喜歡,都拿走好了。”瞿昤推給她,“反正這些東西都吃了五六年了,早吃厭了。”
“五六年?你身體沒出問題?”老楊抓住瞿昤的手問。
“沒事啊。父親說這些東西最適合我。您剛剛說的副作用對我無效,畢竟我有它嘛。”他指了指昤殤。“父親說我吃肉,昤殤吃邪氣,這樣既可以長身體還能養劍,好像是……對,有一個叫知歸的人告訴父親的。說起來,好像今年秋天一過,父親就想把我送到知歸那去了,你們知道知歸是誰嗎,他是什麼樣的人啊?”
“十二神殿之言靈,智神殿的殿主。如果是那位大人說的話,那確實沒問題。”老楊眉頭漸松。
“聽卡歐斯先生提起過,好像是個萬年老宅男。”瞿暶道,“話說回來,真的可以都給我嗎?”
“嗯,拿去吧。”
“發財了發財了……啊,不是……我可不想白拿,這個你收着。”瞿暶將那枚絕無僅有的紀念幣硬塞給瞿昤。
“父親的周邊……感覺沒什麼用,但是,謝了。”瞿昤將它收好。“對了,剛剛那個哥哥說什麼結緣大會,表姨,還有父親……”
“不會的,瞿?他敢!”老楊拿起廚刀,重重切下桌上的一塊獸肉。
“就是,叔父那麼愛嬸嬸,才不會移情別戀呢。”瞿暶附和道。
“呃……(你們在說什麼啊,我只想問結緣大會是什麼,好吧這種話題我記得義父說要這麼接……)我倒覺得沒什麼,母親反正都走了這麼久了,父親也沒必要守活寡。我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睡覺還在那裏嚷嚷,
太累了,母親想必也不希望看到他這樣,再說我也懂事了,不會去打擾他的,反正十三歲就要去流放之地了,找個后媽陪着他也……”
“逆子!”
一道劍氣從天而降,瞿昤忽然從座位上倒飛出去,連人嵌進牆裏。沿途的傢具被打的稀爛。
戀星發出淡淡的星芒,護住瞿昤周身,但他還是吐出一大口鮮血。“父……父親……?”
“誰都可以說這些話,但是你,不行!”瞿?突然出現在院內,面色鐵青,冰冷的看著兒子。
又是一巴掌,戀星的加護瞬間粉碎,瞿昤連着牆體飛了出去,從中堂到卧室。
“住手!”老楊咆哮道。
但瞿?沒有理會,徑直走向瞿昤。
“父……父親……”瞿昤艱難地從地上爬起,端正的跪好在瞿?面前,把昤殤舉過頭頂。“我……我錯了……”他低着頭說。
瞿?接過劍,“是啊,大錯特錯!”絕對的殺意,他如死神般審視着瞿昤。手中的劍在反抗,但掙脫不了掌控。瞿昤亦被那股威壓死死壓着,避無可避。“你不該。”瞿?面無表情的揮劍。
“你瘋了!”銀色的光幕罩住瞿昤,卡歐斯封住劍下落的趨勢。
“瞿?!”瞿炎也趕到,按住弟弟的肩膀。
“讓開!”瞿?冷聲道,兩人皆被震開。
“嘁。”卡歐斯瞪了他一眼,手中捻訣,將瞿昤同那把劍先行傳送到遠方。“虎毒尚不食子,你夠了!”卡歐斯對着瞿?舉起他的銀色短杖。
“多事!”瞿?幾乎是瞬移到卡歐斯面前,拎起他的領子,扇了他一巴掌。
“那你呢!”卡歐斯不甘示弱,也回了他一記。“瞿?,你最終還是變成了你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瞿?送開了手,逃避卡歐斯的眼神。
卡歐斯擦了擦嘴角的血,取出幾個捲軸,其上的言靈術法自動紛飛而出。“今日事,不可外傳。”他看向老楊,再回過頭面向瞿?,“愣着幹什麼,還不去請大夫!”他吼道。
……
“太過火了,真是下手不知輕重!”極北,光暗神殿,殿主瑞恩罵道。
寒玉床上正躺着昏迷過去的瞿昤。
“你知不知道再用一點力他就毀了,還是說,你覺得作為武神宮宮主對於力量的把控萬無一失?”
“對不起。”
“和老夫說有什麼用,躺着的又不是老夫。”瑞恩將手放在瞿昤的額頭,“怎麼這麼燙……”他皺起眉頭,接着迅速將瞿昤的上衣解開。
果不其然,其左肩的暗曜刻印已經蔓延到鎖骨。
“怎麼會這樣!”瞿?撲到床邊。
“對不起,父親……我錯了……我錯了……”少年面色蒼白,不斷發出夢囈。
“……”瞿?無言。
“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嗎?”卡歐斯淡淡道。
“閉嘴,現在問題不是這個。”瑞恩道。他閉上眼,用心感受瞿昤的身體狀況。“心跳、脈搏、血液流速……”
“怎麼樣,瑞恩前輩?”瞿?焦急的問。
“把手放開,不要影響我診斷。”
瞿?乖巧的把手從兒子身上撤下,此時他的面色甚至比兒子還蒼白。
“何必大驚小怪,他是暗曜之命,這刻印傷不了他。現今不過是身體的應激反應,自動激活了那刻印,通過那刻印的力量來自我療傷。”瑞恩的影子突然立起,化作第二個人出現,相貌與瑞恩一般無二,但衣着打扮截然不同。他是瑞恩的孿生弟弟,光暗神殿的另一位殿主,桑德。
“真是如此?”瞿?顫抖着問瑞恩。
瑞恩起身,沒有回答他。“卡歐斯,你過來。”隨後走出神殿。
瞿?待在床邊,寸步未離。
瑞恩關上神殿大門,設置結界。“你給那孩子吃了焰實?”(一種能夠讓人短暫與火元素同化的果實,是抗火藥物的原料之一。)
“果然瞞不住您。”卡歐斯抬頭望着夜空,“小?這人,太過死板。他很愛昤兒,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因為曾失去過,所以才懼怕分別的未來,可他又忽視了現在。昤兒還只是個孩子,他卻從來沒把他當孩子來看待。也是,一個被人剝奪了童年的人,又如何能給另一個人完整的童年。”
“這句話由你來說還真是不靠譜。”瑞恩道,“不過說的是,他們父子倆的命運太過相似了。他們背負的東西太多,重的讓旁觀的我們也喘不過氣來。”
“唉,不知道這麼做能不能讓他悟出些什麼來。”卡歐斯漫不經心的搖晃着不知從哪拿出來的酒杯。
“你是指用焰實造成那孩子挨打后發高燒的假象讓他着急,還是指故意把那孩子放出去瘋玩一天然後出言不遜讓他生氣?”
“誰知道呢。”卡歐斯將酒一飲而盡,“不過我有點後悔了。”
“有功夫在這閑談,不如擔心擔心那個白長了年紀的小孩。”桑德忽然出現在他倆身後。
“瞿?能有什麼好擔心的,都是當爹的人了。”卡歐斯不以為意。
“是啊,當爹的人太愛孩子,形影不離,結果被孩子的劍影響了心智還渾然不知。”桑德幽幽道。
“那把劍?”瑞恩轉過身去。
“你們不覺得大孩子變得比以前更殺伐果斷了嗎?暴戾,殘酷,冷漠,這時若是讓我傳他暗之真諦,想來我就不需要陪瑞恩你這個老不修在這極北苦寒之地等死了。”桑德冷笑道。
“有那麼嚴重?”瑞恩道。
“你大可以不信。”桑德再度遁入黑暗。
“卡歐斯。”瑞恩使了個眼色。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看着他,暫時不讓老古板他們知道這件事。”
……
“喏,你喂葯,我外敷。”卡歐斯左手端着葯湯,右手提着膏藥。
“放着,我來。”瞿?接過葯碗,又去搶卡歐斯右手的東西。
“這時候就不要和我爭了。”卡歐斯化作幻影,直接越過瞿?開始動手。
“嘶,都腫成這樣了,你輕點弄。”瞿?不滿的說。
“你當我蠢啊,當然是用空間魔法無縫貼合咯,我可沒你那麼粗魯。”卡歐斯指尖銀光浮動。“要不是某人太過用力,整的內外都有傷,我早把這葯湯轉到這孩子體內了,哪用的到你喂。”說完,卡歐斯起身要走。
“謝謝。”瞿?道。
“不謝,我待我兒子好,天經地義。”
“……對不起。”
“太晚了,狗都不理你。”略微向大門走出幾步后,卡歐斯又一瞬身化作銀光閃到瞿?身後。他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如同變幻莫測的空間元素,沒人能預料到他的動向。“不過我不是狗,我是卡歐斯,倒是樂意聽聽大孩子怎麼認錯。”他不知從哪拿出一把摺扇,樣子甚是優雅,但他那輕挑的眼神讓人看到就想上去痛扁他一頓。
瞿?不由得把劍拔出一寸,但瞬間被卡歐斯按了回去。
“說吧。”卡歐斯笑道。“能夠發現自己不對勁,說明還有救。”
“我……”瞿?看着他,“我不該遷怒於你。”
“哦。”卡歐斯搖了搖頭,像是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指尖輕彈,巨量的空間魔法元素瞬間包圍瞿?。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強行把他送回武神城。“我的好寶貝,辛苦你了。”他親了親掛在脖子上的鑰匙。
幻影城供奉的次神器,時空之匙,卡歐斯真正的魔法杖。每周三次,只要知道確切的地點位置,便可以無視距離強制傳送,且無法打斷,缺點是只能近距離釋放,不過對於最強大的空間魔法師來說,沒有缺點。
“父……父親……”瞿昤仍在說夢話。
“他可是把你打成這樣哎,還想着他。”卡歐斯湊近瞿昤,輕輕摸了摸他的發梢。“你說你那麼像他幹嘛?”他把棉被又提了些。
“卡歐斯!”銀光褪去,瞿?眼神中閃爍着怒意。隨後,一把摺扇像是預料到他要御劍似的,重重砸到了他頭上。
那摺扇上歪歪斜斜書了幾個字。
“當斷則斷,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