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小老虎?我?”瞿昤東張西望。
“別看了,就是你。虎父無犬子,你爹是大老虎,你自然是小老虎咯。”瞿暶道。
“可是父親說我是他和母親的麟(昤)兒,應該是麒麟吧?”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帶你出去玩。”
“出去?去哪?玩什麼?打地鼠嗎?”
“你……不會從小到大一直待在這裏吧?”瞿暶環顧四周。
青石磚鋪的地,白石砌的牆。佔地面積很大,很空曠。東西有兩間規格一樣大的居室,整體設計與天興帝國瞿氏祖居相仿,但整個場院沒有出入口。
“沒有啊,每年菊花開后,父親會讓義父把牆外的迷霧撤去,開出一扇門,然後就可以在一片草原上待七天,順帶祭拜母親。”
“只是這樣?”
“嗯,只是這樣。”
瞿暶看着少年天真的笑容,不知為何,內心有些陣痛。“所以,平常你只在這練劍?”
“嗯,父親說我很適合練劍。我也這麼覺得,劍術很有趣,就是有點累。”
“你現在……”
“你是想問境界嗎?我不清楚,不過父親說我拿着昤殤可以和六階大劍師打,拿普通的劍就只能和五階的大劍師打。但我從來沒有和父親以外的人打過,你是第一個,所以我不太明白境界的事。”瞿昤放下書,“你是幾階?”
“四……四階。”瞿暶臉漲的通紅,“你什麼你啦,要叫姐姐。”她伸手要去捏他的臉,卻反被他抓住了頭髮。
“你比義父慢太多了。”瞿昤道,“你一直說你是我的堂姐,有什麼證據嗎?”
“這需要什麼證據。”瞿暶掙脫,“你爹是瞿?吧,你叫瞿昤,那你不就是我堂弟咯。”
瞿昤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
“你不認識我,那你認識我爹嗎?”瞿暶取出一張畫像,“我爹,瞿炎。我娘,戚霜。我,瞿暶。那隻鳥叫蒂卡爾,我要管它叫叔叔。”
“炎伯伯!”瞿昤指着左邊第一個男人說。
“知道你還不信。”瞿暶又取出一幅更大的畫像,“喏,這回還有你爹娘。那會還沒有你,你爹手上抱的是我。”
“還有這個,這是瞿氏家紋。”瞿暶指了指自己的裙擺。“你衣袖上也有,我記得叔父的腰帶,衣領上也會有,這樣夠了嗎?再不然我們滴個血,認個親?”
“夠了,我相信你。”
“那還不叫聲姐姐來聽聽。”
瞿昤看着她,“叫姐姐有好處嗎?”
“當然有,姐姐可以帶你出去玩。”她甩弄着那塊御令。
“那姐姐可以帶我去武神城嗎?”瞿昤拿起地上那本《武神城觀光指南》。
“哈?你不就在武神城裏么?”瞿暶很快反應過來,“你不會……”
“嗯?”
“太過分了!”瞿暶突然嘟起嘴,“啊,我不是在怪你。呀,時間拖得有點久了。想去武神城玩嗎,想就跟上。”她高舉那塊火紅的御令,往進來時的方向走去。
“等等。”瞿昤叫住了她。
“過了這村沒這店咯。”
“村?店?”瞿昤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但我得先和義父說一聲。”
“義父?”瞿暶左右張望,“沒人啊……呀噫!”她轉頭時突然看到一個舉着酒杯,身着淡灰色絲織魔法袍的銀髮男子。“出現了,那個神出鬼沒的怪叔叔!”
“應該叫卡歐斯大人啦。
”他彈了瞿暶一個額頭,“不過看在昤兒的面上,你叫我叔叔也行吧。”
“原來你就是他的義父啊。”
“不然呢,如果我不是他的義父,我會幫你偷你爹的御令,再把瞿?那隻老虎給調走嗎。”卡歐斯越過瞿暶,“那三本書都看過了嗎?”他拍了拍瞿昤的肩。
“看過了,所以是義父把父親的劍譜給換了對不對?”
“這不重要。”卡歐斯把瞿昤往他堂姐那推,“武神城春祭很熱鬧,好好享受。不過日落之前記得回來,如果被發現的話,就……”他俯身貼着瞿昤的耳朵低語了幾句,“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那就去吧。”卡歐斯不忘揩油,啄了瞿昤臉頰一口后,又拿起他的紅酒杯小抿。“嗯,好香。”
“變態。”瞿暶暗語。
“變什麼,小孩子嘛。搞得小時候,你沒有被你爹親過一樣,我這是在行使我作為父親的權利,懂不懂。”卡歐斯將剩餘的紅酒一飲而盡,又隱去了身形。“昤兒就交給你了,我的好侄女。記得日落前要回來,不可視的魔法可維持不了那麼久。”
“不可視?那為什麼我能看到他。”瞿暶問。
“笨蛋,因為叔叔我早就給你也施加了魔法啊。”
“什麼時……”瞿暶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的屁股被人踹了一腳,趕出了秘境。
當然,右手邊還有同樣遭遇的弟弟瞿昤。
“下次找個好的理由,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才找出這不輕不重的東西。”她的腦海里又響起卡歐斯的聲音,手中也多了一柄劍形的符籙。
“雖然人挺討厭的,但辦事還挺周到的。”瞿暶喃喃道。
“這裏是?”瞿昤環顧四周的陌生景象,痴痴的問。
“城主府,你家。”瞿暶道,“我就知道叔父那傢伙什麼都沒和你講,算了,我們邊走邊說。”
“哦,好。”瞿昤乖乖跟上。
“你爹瞿?,武神宮宮主,天下第一劍士,整座武神城都歸他管。那是書房,那是……”
……
“外面這麼熱鬧,你不出去領領事面嗎?”女人漫不經心的拈起一顆棋子,朝着對桌的男子說。
“那你呢,不也是在這陪我下着棋。對不起,你又輸了。”男子面無表情地按下棋子,然後站起。
陽光從他背後的七色琉璃窗投射進來,位置恰到好處,更襯其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祭神司事務繁忙,快樂是他們的,總要有人在後面維持秩序,不是么?”男子說著。
“祭神司。你祭的是哪一位神呢?”
“明知故問。”他撤下棋盤,擺好茶具,親自沏泡。“龍脊山脈的新茶,要不要來一點?”
“我可不懂你們人類的茶。”她接過茶杯,不顧那滾燙的水溫,一飲而盡,確實不像是人類會做的事。
“……”男人感到一陣暈眩。“久違了。”他打開琉璃窗,看着下面的女孩走過。“不過還不是時候。”
“就是那個孩子?”那有着天青色長發的女子笑道,“確實有點早。”
“也快了,你可以早做準備。”
“這是神主大人的命令還是你的命令?”
“誰知道呢。”男子抿了口茶,“嗯。還是當年的味道。”
“算了,不管是哪一個,都得照做。誰讓你斯貝塔是神使呢。”她用手抵了抵男人的心口,“可惜這裏有人佔了。”
“夠了,托克洛希。”斯貝塔移開了她的手,“我說過,我們不合適。”
“可我認定了你。”她深海般的瞳仁對上了那雙黑瞳,“我們都一樣,菲尼克斯。”
“我和你不一樣。”斯貝塔撇過頭去,不再理會這位絕美的妖族少女。
“沒關係,我會等,我很擅長等待。”她低垂下眼帘說。
“隨你。”斯貝塔越過她,“現在走還來得及,不出意外,明日城內結界會加固,我還有事,先走了。”他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
“最後又只剩我一個人么?”托克洛希苦笑着。
“你身着紅色戰衣,踽踽獨行,決戰於沒有陽光的海底。含笑背負起一切,莫問前路幾多險,只盼歸來見笑顏。當血落成花,你眼中的光影,變成了我追逐半生,終不可得的願景。”輕靈的豎琴聲伴着悲婉的女高音回蕩在祭神司的聖堂里。
隨後,戛然而止。
因為,他關上了門。
……
“武神城這幾年,沒出什麼大亂子吧?”瞿?以手指敲打着評委席的木桌,不動聲色的向旁邊的哥哥傳音。
“最大的亂子不就是你么?”瞿炎看了他一眼,“群龍無首,疑心四起。我不是定海神針,可鎮不住你的東海龍宮。”
“這樣么?”
“五年前,弗利德那傢伙衝破了瓶頸,進入八階武聖之境。於是新的政派就形成了。我與他,不,我倒是無所謂。他和戚霜素來不和,所以恨屋及烏,在我沒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視我為眼中釘了。”
“能退則退吧,難得武神城又多了個強者。”瞿?喝了口茶。
“我也是這麼想,但他有沒有這個心思就不知道了。至少我的話,他是聽不進的。”
“希爾斯長老呢,他沒意見?”瞿?看了一眼最東邊的那位昏昏欲睡的老者。
“那位老先生只聽命於殿主,不是么?這種世俗小事他權當場戲在看,不予任何評論,像是在考驗我與弗利德。”
“像是他的作風。看來我得表個態才能回去。-”瞿?將茶杯放下。
“又要“閉關”?”
“是啊,我和那孩子還有五年時間,拜託了。”
“甲組二場,勝負已定!葉弗嘉爾,晉!”裁判向那位金髮碧眼的女劍士舉旗。
她眼中並沒有過多喜色,轉而先向對手致禮。
“嗯,江山代有才人出,天賦不錯。”瞿?道。
“鳶尾騎士,自幻靈聯國而來,是今年的新血。”瞿炎介紹道。
“殿主的眼光一向很准,此女品行兼優,深受幻靈人民愛戴。前幾年更是統率幻靈勇士斬殺了海濱的黑龍。年僅二十五歲已成劍聖,未來遙遙可期。”弗利德起身轉向瞿?,“殿主也該考慮收徒了吧?”
“斬殺幻靈邊海的妖龍?”瞿?沒有看弗利德,凝視着正往台下走的葉弗嘉爾。“可是幻靈南陲嘆息海的妖龍?”
“殿主也知此事?”
“啊,前些日子出關,略有耳聞。”瞿?笑了笑,輕輕撫了撫七星龍淵。
“我記得這位鳶尾騎士加入聖域的理由很別緻。”瞿炎補充道。
“哦?”瞿?轉向瞿炎。
“好像是在幻靈追求者太多,為了圖清凈。”
“武神城也有不少豺狼虎豹啊,這並不能解決問題。她應該去道觀才對。”瞿?打趣道。
“殿主說笑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或許她就是看中了這裏的豺狼虎豹也說不準。”弗利德道。
“那麼就恭祝她得償所願吧。啊,那位武者也很不錯。”瞿?看向擂台,微微鼓掌,不再與兩人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