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扁平足
「這都餿了多少天了,還能吃嗎?」宋嫣嫣嫌棄的說著。
路寧端起碗來:「特殊時期,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可能張營也缺糧食吧。」
「不行,不能吃!」宋嫣嫣眼見着路寧要朝嘴邊送,想也不想的去阻止。
路寧手一松,「嘩啦「一聲,碗摔在地上。
黏黏糊糊的粥濺在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瞬間,大家的目光都朝着這邊看來。
宋嫣嫣張了張嘴,左右看了看,噤聲。
路寧面色微微可惜,隨意擦了擦身上,對聞聲而來的管理人員略顯愧疚道:「抱歉,手沒拿穩,浪費糧食了。」
管理人員扯了扯嘴角,「沒事兒。」
說著,開始處理桌子和地上的臟污。
路寧再次道歉之後,帶着宋嫣嫣離開。
走得遠了,宋嫣嫣才道:「路寧姐,我是不是做錯了?他們會不會記恨我們?」
「不關你的事兒,是我鬆手的。」
若是前世,她餓極了的時候,理所當然的會把那碗粥給吃了,可是現在不一樣。
沒到那份上,誰願意讓自己吃那不知道加過什麼東西的粥呢。
「對了,之前你說你認識張老闆,說說。」
宋嫣嫣面色微變,左右看了看,湊在路寧耳邊說了兩句。
路寧瞳孔微縮。
這個張老闆,居然是張量的父親!
「我之前只知道他們家是做服裝生意的,但是沒想到張營這個服裝廠是他們家的,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兒,畢竟我們的小團體也是在他和朱麗交往以後才認識他的,所以……」
「同為二代圈子,之前怎麼交集這麼少?」路寧問。
「我記得,張家的圈子不在應城,而是在隔壁市,也是這兩年才在應城發展的,聽說還在這邊買了住宅打算安家,那會兒張量才開始活躍在圈子裏,以前只是有所耳聞,玩兒的開,玩兒的野,總之,各種原因吧,之前跟我們也不是一路人。」
路寧頷首,「行,我知道了。」
「不能只是知道,路寧姐,鍾紹腦子有坑,朱麗現在還記恨着咱們呢,張老闆雖然不見得認識我,但朱麗肯定認識他,他要是去了基地,到時候難保不會……」
這一點路寧當然也想到了。
她稍微點頭,表示會把這件事兒記在心裏的。
現在還在張營的地盤,有秦褚和軍區的人在,不可能一槍把張老闆殺了。
而朱麗在遙遠的基地,現在也夠不着。
不管有什麼想法,暫時只能擱淺。
下晌,秦褚想要看看群眾的生活,張老闆據說有事兒不能走開,所以找了人來帶秦褚四處看看。
秦褚沒說什麼,選了幾個人跟着一起,在服裝廠逛了個遍。
當然,最重要的是逛了一下宿舍樓。
宿舍樓的樓道乾乾淨淨,每個房間還分好了男女,各方面清潔做的也都不錯。
只除了每個房間的人數有點兒多,大家狀態不太好,略顯得麻木之外,倒是沒什麼別的。
看完最後一個宿舍,他們要轉身下樓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身後有人尖叫了一聲。
秦褚回頭,一個女人摔倒在地上,神色痛苦。
秦褚眉頭微壓。
「嫂子你這是扁平足吧,怎麼老是平地摔啊,瞧瞧今天這都第幾次了,快起來快起來,別給秦上校看了笑話。」
宿管使了個眼色,瞬間幾個人上前,將女人扶了起來,半拖半抱的將人送到宿舍的房間。
見秦褚依舊注意着沒有離開,宿管笑着打圓場道:「讓秦上校見笑了,尋常咱們這兒沒來過什麼大人物,這張嫂子扁平足,估計是想來瞻仰秦上校的英姿,一時之間看呆了所以平地摔了一下,秦上校別在意,別在意。」
秦褚沒說話,稍微點了點頭,便帶着人走了。
晚上住宿的地方是張老闆親自來安排的。
對於下午沒能陪着秦褚一道逛逛的事兒,他還表示很遺憾。
「張老闆日理萬機,我們懂的,不過張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棘手的事兒?」
張老闆苦笑着搖頭:「不是,是我家婆娘,唉,一言難盡。」
他不願意說,秦褚卻彷彿來了興趣。
問道:「張老闆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當個聽客。」
張老闆當然不願意跟他談心。
不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眼神閃了閃,摸了個凳子坐下來。
「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大家也都知道之前大暴雨,來的措不及防,大家都沒什麼準備,當時我和我媳婦待的地方還好,樓層高,也活下來了,後來還就近轉移到張營,可是我家孩子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z.br>
秦褚:「當時孩子沒和你們在一起嗎?」
張老闆搖頭:「我家孩子已經二十多歲了,正是愛鬧愛玩兒的年紀,一天天的不着家,也不知道當時跑到哪兒去了,後來我們也讓人去他平時住的地方找了找,但是一直都沒找到。」
「唉,張量是我和他媽媽唯一的兒子,這些年都給寵壞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活着,自從我們來到張營之後,他媽媽一直都記掛着這事兒,到現在都成了心病,沒事兒就要發病一次,吵着嚷着要兒子,可……可我上哪兒給她找人,我也着急啊,唉!」
秦褚唏噓:「可憐天下父母心,夫人也是太過思念兒子,只希望令公子能平平安安,早點兒回來。」
張老闆又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自己內心早就沒了想法。
他和他老婆是見過這段時間死了多少人的,有些地方十不存一,有些地方全軍覆沒,他對自己兒子很了解。
身體早就被酒色掏空,腦子也不算好,臭脾氣一堆還容易得罪人。
在錢沒有用的情況下,基本上生存下來的可能性不大。
可到底是他兒子,他媳婦又天天叫嚷着,說一點兒也不在意也不可能。
「應城距離軍區比較近,之前秦上校說曾經組織軍隊去應城附近救援過,不知道能不能托秦上校打聽打聽,有沒有我家孩子的下落。」
秦褚立刻點頭:「當然,張老闆放心,這次回去,我就派人找找,張老闆也不必擔心,基地很大,救援的人很多,相信令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們一家團聚的日子很快就來了。」
張老闆見他面色真誠,點點頭,也鬆了個口。
「那我先謝過秦上校,冬衣的事情,我已經讓人準備着了,只是數量上可能達不到多少,還希望秦上校不要見怪。」
秦褚自然又是客套一番。
送走張老闆,秦褚摸着下巴回頭問道:「你們倆聽過張量這個名字嗎?」
邢星老老實實的搖頭:「我參與的救援有限,也沒有記住所有人的名字。不過回去找找應該能找到,如果找不到的話……」
應城附近他們都已經救援搜索很多次了,如果還是找不到的話,那麼基本上張老闆的兒子就是沒了。
秦褚將目光落在路寧的身上。
「你見過?」
他了解路寧,她做事兒乾淨,如果沒見過,她會回答的比邢星還乾脆。
路寧朝着脖子比了個抹刀的手勢。
秦褚挑眉,邢星瞪大眼睛。
「那行,回基地之後找找看,應該問題不大。」秦褚說道,旋即擺擺手:「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路寧和邢星都離開了。
另一邊,張老闆回去之後去了個小房間。
房間灰暗一片,在通電的情況下,也沒有打開燈,只有幾個炭盆的火光星星點點,讓屋子裏溫暖的同時,也散發著一股子發霉發潮的味道。
張老闆皺眉,將燈打開。
床邊的地上坐着一個人,桌子上還有打翻的酒。
「你又在鬧什麼?一天天的,安生日子不過,就可勁兒的作,你圖什麼?」
張夫人不太適應燈光,抬手遮住半張臉。
稍微適應了一會兒,方才放開手,眼神惡狠狠地看着張老闆:「你當然安生,服裝廠這麼多的女人隨便你挑,你比誰都安生,你從不關心兒子是不是還活着,你也不關心兒子穿的暖不暖,吃的飽不飽,可憐我的兒子,怎麼就攤上了你這麼個爹!」
提到張量,張老闆眉頭一皺:「你夠了,為了他我做的還不夠多嗎?為了找他都損失多少人了?你明知道現在這樣的環境有多艱難,難道非要折騰到我們都死了你才肯罷休嗎?」
張夫人面色猙獰:「那些人的命怎麼能跟我兒子比!你手下這麼多人,才死了幾個?你就是忘恩負義,就是不心疼兒子,別扯什麼借口!」
張老闆的臉色淡了。
「該做的我都做了,你要是非要這麼想,那我也沒辦法,不過,夫妻一場,我還是請你認清楚形勢,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要是再鬧下去,可別怪我不客氣。」張老闆冷着臉道。
張夫人一愣,旋即更怒。
她掙紮起身,措不及防的朝着張老闆撓去:「你個老東西,你敢對我不客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個不客氣法!你可別忘了,郝醫生是我介紹的,有本事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啊?看看到底是咱們誰先死!」
張老闆奮力掙扎着:「你個瘋女人,起開,給我滾一邊兒去!」
「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越是掙扎,張夫人越是咬牙切齒鬧騰的厲害。
張老闆本就穿的厚重,加上身體素質差,一時之間還真有些招架不住。
很快,被撓花了臉。
張夫人偏偏還不罷休。
兩人纏鬥成一團。
還是外面的人聽到動靜,趕緊過來將兩人拉開。
張老闆被扶起來,用衛生紙擦着臉上的血跡,狠狠地瞪着瘋狂的張夫人:「你個瘋子,你給我等着,我會讓你看看我到底敢不敢!」
「老闆,老闆!」
有人慌忙走進來,瞧着這一幕見怪不怪了。
他低聲在張老闆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張老闆一愣。
「真的?」
「真的,確實是秦上校親口說的。」
張老闆馬上走出門去。
「回來,你去哪兒,你今天不許走,不給我和我兒子一個說法你不許走!」張夫人眼見着他要離開,馬上尖叫嘶吼着。
張老闆回頭,瞪了她一眼:「別特么鬧了,你兒子有消息了!」
張夫人一愣,頓住。
屋內很快恢復寂靜。
張夫人喃喃低語:「有消息了,量兒有消息了,量兒沒死……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因為秦褚一句話的誤導,雖然沒聽到張量的具體消息,但張老闆已經在心頭生出了希望。
於是,原本打算只給軍區的幾百套冬衣,最後思揣了一下,準備了一千套。
而且,他還打算親自和秦褚他們回軍區一趟。
冬衣是連夜準備的,還沒等準備完,那邊郝醫生就得了信。
「聽說你打算去應城軍區?」
「郝醫生消息靈通,我這想法才過了一下腦子,你就知道了?」張老闆陰陽怪氣,眼神警惕着。
他知道郝醫生很神秘。
下暴雨的當天,他身體不適,他老婆連夜叫來了這位郝醫生。
然後就被困在他們家了。
是郝醫生救了他,也是郝醫生幫他出主意來到了服裝廠。
可是這不代表他要收到他的掣肘。
要不是他們家這麼多的保鏢保駕護航,這位郝醫生一個人還不知道在大雨中能活多久呢。
他也只是看在身旁沒什麼醫生,而這位郝醫生能幫他治病的份上,才一直禮讓他三分的。
後來到了服裝廠,人多了,生病的也多了,民眾還鬧騰了幾次,當時他焦頭爛額。
郝醫生便弄出了藥劑,可以幫他管理這些鬧事兒的人,他對郝醫生也就倚重了幾分。
也因此,他對他私底下弄出點兒人命做研究的事兒,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不代表對方可以連他的行程都能過問。
尤其,他並沒有跟幾個人說想去軍區的事兒。
郝醫生道:「只是偶然聽說,你不用多心。」
張老闆冷哼一聲,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郝醫生忽然道:「你去應城軍區,帶上我。」
「理由?」
「張量要是有什麼事兒,我可以幫忙治療。」
「呵,你以為軍區沒有醫生嗎?」張老闆冷笑。
郝醫生沉默片刻,說道:「我手裏有東西,可以和軍區談判,讓你繼續坐穩張營的第一把交椅。」
張老闆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