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野果
「吃果子咯!」
白禮高高興興地喊了一聲,拿着野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塞給父親白老二。
白老二搖搖頭,推了回去,「你先吃吧,我不想吃。」
其實他早就口乾舌燥,現在看着紅彤彤的果子,早就口角流涎了,但這東西來之不易,他心疼兒子,當然要把吃的讓給這幾個小孩兒。
白禮看着手裏的果子,咽了咽口水,裝進了衣兜里,小聲嘀咕着,「留着給娘吃,等她醒了就給她。」.
看兒子這麼懂事,白老二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同時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周蓮花,長長的嘆了口氣:媳婦兒,你咋還不醒啊?
另一邊的白義則捧起了最大的果子,來到白老太太身邊,「奶,您吃一個吧。」
白老太太自然沒答應,「老了,咬不動,你們分着吃了吧。」
這倒也是實話,不過白老太太主要還是對孩子們好,就算她咬得動,她也會和白老二一樣,把果子讓給其他人吃。
眼看着白家人互相謙讓的樣子,白蕪有點着急了。
她嫌這些野果太少,不夠他們吃的,要是能再找到更多野果就好了。
唉,這一大家子人都要她來操心,愁啊!
這時,最小的白良讓了一圈沒把果子讓出去,終於決定自己啃一口嘗嘗味道。
果子剛送到嘴邊,只聽張翠榮幽幽的聲音傳來,「不知道哪兒來的東西你們也敢吃,真是不怕有毒啊。」
此話一出,白家人基本上都沉默了。
白老大臉色十分不好看,他狠狠瞪了張翠榮一眼,怒道,「別說這些喪氣的,不說話憋不死你!」
張翠榮卻來了精神,振振有詞地反駁道,「我怎麼說喪氣話了!我說的是事實!你們忘了以前村子裏有人吃了野果,結果被毒死了?這種果子我們又不認識,怎麼知道它能不能吃?萬一有毒呢?」
她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白良訕訕地將果子放下,其他人心中也多了幾分顧慮。
見眾人沒反對自己說的話,張翠榮更理直氣壯了,「這東西要是真的能吃,早就被其他逃荒的人搶光了,哪兒還輪得到我們?肯定是他們發現這個有毒,沒人吃,才輪得到我們的!」
說著,她還耀武揚威一樣地瞥了白蕪一眼,彷彿在炫耀自己的「勝利」。
其實張翠榮就是故意說喪氣話,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找白蕪的不痛快。
在她看來,白義和白禮撿了野果是踩了狗屎運,可他們卻一個勁兒地說這是託了白蕪的福,還誇她是天上的仙女,拍了一堆馬屁,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這兩個小兔崽子肯定是看白老太太喜歡白蕪,才故意這麼說的,就是為了巴結老婆子!
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心機,一定是跟他們爹娘教的,白老二夫婦倆肯定是讓他們討好老婆子,哄得她開心了,以後就能多分家產!
張翠榮不斷在心裏編排着二房一家,憑空給他們捏造罪名,一張臉別提有多臭了。
白蕪哀怨的看了一眼張翠榮,覺得自己這伯母真是個不招人喜歡的。
這麼大人了,和小孩子計較什麼?
沒錯,白蕪看穿了張翠榮的心思。
她雖然外表變成小孩了,可她內心不是,張翠榮說那些話,心裏打的什麼小九九,她能看不出?
更何況剛才張翠榮還故意瞪自己一眼,這用意,太明顯了。
要不是因為自己現在不能吃野果,白蕪非得啃一口再甩她一臉,讓張翠榮看看什麼叫多嘴的下場。
白義和白禮本來還積極分野果,因為張翠榮的一番話,這兩人現在也蔫兒了。
本來以為撿到了吃的,卻被說成有毒,放在誰心裏都不好受。
白義本來想把野果都丟了,但這紅艷艷的果子實在太好看,還散發著陣陣果香,他只是聞一聞,肚子裏的饞蟲就被勾得嗷嗷叫,現在讓他放棄,實在是捨不得。
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兩隻眼睛裏全是不甘心。
就在此時,一隻乾枯的手突然伸過來,拿走了他手裏的野果。
「啊,爺爺……」
白義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白老頭「咔嚓」一口,咬了野果吞進肚子。
「哎呀!爹!您這是幹什麼?!」
白老大一臉着急。
白老頭不緊不慢地咀嚼着,說道,「這野果到底有沒有毒,就讓我試試。反正老頭子我年紀大了,真要出個什麼意外,也不連累你們。」
「爹啊,您說什麼喪氣話呢!」白老大又急又氣。「翠榮都是瞎說的,我這就打她!您肯定不會出事……」
話還沒說完,白老太太搶了白老頭手裏的野果,也吃了一口。
「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陪着老頭子。」白老太太黑着臉說。「更何況我們這兩個老的,逃荒路上也是個拖累,就算死了,對你們來說也是好事。」
說著,她還有意無意的看向張翠榮,彷彿話裏有話。
張翠榮頓時像被針扎了麵皮一樣,臊得低下頭去不敢看人。
眾人又着急又難過,白蕪也擔心老人家,但同時又覺得,他們好像被這老兩口餵了一嘴的狗糧……
突然,白老頭驚喜地叫起來,「哎呀,居然是山蜜果!」
沒等眾人發問,他興沖沖的說,「這山蜜果口感好,吃着跟蜂蜜一樣甜!」
說著,他拿起一個塞給白義,催促道,「快嘗嘗!」
白義聽話的啃了一口,頓時兩眼放光,激動地手舞足蹈,「真的太好吃了!我還是頭一次吃到那麼好吃的果子!」
白老頭顯得有些得意,「山蜜果特別珍貴,哪怕在京城,也只有達官貴族才吃得起,沒想到咱們運氣好,在這裏碰上了!」
「這是有錢人才能吃的?」白義驚奇道。「爺爺,那您也真是見多識廣啊!」
白老頭只是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哪怕是山蜜果這種稀罕的水果,在曾經的他眼裏,也不過是普通的吃食罷了。
只可惜後來……
回憶如同潮水般湧來,白老頭閉上眼搖了搖頭,摸着煙袋鍋子,讓回憶的波濤停止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