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萬人嫌大師姐被公開審判了
——誅惡台——
「墮修沈逐凰,對上不恭,對下不憫,勾結魔門,私修邪術,殘害仙門修士三百餘人,違天逆理,天道不容,今可知罪?」
高台之上,鶴髮童顏,仙風道骨的長明真人雙目如射,對被壓俯在地上,素衣染做血色滿身狼狽卻仍不見悔恨之態的女子,冷言詰問。
「知罪?」沈逐凰自喉間發出一聲冷笑,用那雙血肉模糊,隱約可見慘白指骨的手,艱難半撐起身體。
等那張被垂落雪發遮去大半的面容徹底露出,台下圍觀修仙者俱是一驚。
無他,只因那張曾經有凌波宗第一美人之稱,堪與月華爭輝的姣美面容,此刻自右額角斜划至左頰,乃至耳根玉白頸項,衣領遮掩處,斜貫着一道兩指寬的粗礪黑疤。
那黑疤似活物,將沈逐凰的臉生生劈作兩半,漆黑中透出猩紅,如同一條盤踞在白瓷上的邪詭蜈蚣,只消一眼,便讓人幾欲作嘔。
「她怎會變成這樣?好噁心!是用多那些秘詭邪術遭反噬了嗎?」
「那也是她活該!我師兄何等驚才艷絕,只因她勾結魔門,神魂被滅,生生被煉作魔修傀儡,只這般怎消我心頭之恨!」
台下喧囂四起,台上沈逐凰卻恍若未聞,只淡然道:「從未為之,何來知罪?」
「冥頑不靈。」長明真人面色更冷,正欲上前,台下便有一隊身着凌波宗宗門弟子服的修士破開人群,站定至最前方。
打頭那位眉眼桀驁的俊美修士,目光直逼沈逐凰,高聲喝問道:「若是無罪,那你面上的鬼面瘡因何而生?」
鬼面瘡?!這話一出,台下瞬間就炸了窩。
「不是說鬼面瘡自腳底生,一寸便代表一份孽債,等到攀升至面部時,便是罪孽深重,回天乏術了嗎?」
「那似沈逐凰這般嚴重,豈不是都不用等誅惡台天罰降下,便會死在這鬼面瘡上嗎?「
「真要那樣倒算便宜她了!」
誅惡台上,沈逐凰微眯眼睛,神情淡漠的點出桀驁修士的名字:「駱天縱。」
「你就是這樣對在師尊仙逝后,於你有百年相護之恩的師姐說話的?」
駱天縱面色一沉,怒意自他眼底迸發:「沈逐凰,你早已被逐出凌波宗,現在不過是個在誅惡台等天誅的罪人,也配讓我稱你一句師姐?」
「是么?」沈逐凰居然挑唇笑了下,目光落到駱天縱身側站着的,另外兩位長身玉立,丰神俊朗的修士身上。
「那你們呢,我的……」她頓了下,眼神深幽:「三師弟和四師弟,你們也沒什麼話要同我這個大師姐說嗎?」
台下被她點出的另外兩位修士,此刻俱是面若寒霜,看向沈逐凰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厭惡,甚至隱帶殺意。
三師弟連弘深是劍修,對沈逐凰素來寡言,出口只冷沉三字:「你不配。」
四師弟柳宣鴻是符修,此刻指尖銀符微燃,火光靜默地倒映在他冰冷的瞳孔:「若是可以,我恨不能對你親手誅之。」
「親手誅之?」沈逐凰鳳眼微眯:「無闕海的迷蹤陣譜;長風塔的劍冢真意;魑魅峰的銀熠符術……」
她每說半句,自二師弟駱天縱到四師弟的面容,便白上一分。
「用我給的東西,取我的命,是我愧對師尊,讓你們這般沒長進,沒我便千萬般不行。」
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駱天縱腰側陣盤,三師弟背負靈劍,四師弟手中銀符,不是錚錚嗡鳴,就是光輝忽綻。
這樣的動靜,正像是在應和沈逐凰方才的話一般,也將這百年來,這三位好師弟靠她這個大師姐才有今日的事實,赤裸裸地顯露於人前。
「這……無闕海,長風塔,還有魑魅峰,都是凶地啊,沈逐凰居然能為了師弟進這種地方,別說只是同門兄弟,就算是血緣姐弟怕也做不到這步吧。」
「方才我還覺她這三位師弟明大義,可現在……到底涼薄了些。」
台下一片嘩然,站在最前方的三人自然也是面上青青白白,卻又無從辯駁。
沈逐凰說的是事實。
卻在這時,有另一道輕軟的女聲響起:「大師姐,你與師兄們相處數百年,他們是何等性子,語芙相信你再明白不過。」
「師兄們並非不敬你往日之恩,只是同門一場,愛深所以責切,現在師姐這般……言語便難免失狀了些。」
這話一出,台下瞬間便多了諸多贊同體諒之語。
「是啊,恩是恩,錯是錯,豈能混為一談?」
台下風向再次轉變,舒語芙微抿下唇,望向沈逐凰的盈盈眼眸里滿是懇切。
「大師姐若心有芥蒂,語芙作為小師妹,願代三位師兄向師姐賠禮。」
「還請師姐再不要說這樣的話了。」她邊說便要屈膝行禮,還未彎下半寸,便被駱天縱一把扶住。
「小師妹,你別向她行禮!我們是欠了她,可你沒有!」
「她沈逐凰仗着身份地位欺負過你多少回,你心善不計較可我們全記着!」
「前日她還說鬼面瘡是你轉移到她身……」
舒語芙瞳孔微縮,急急打斷道:「師兄!」
眾人不解:「師妹?」
「長明真人……我們擾到長明真人了。」舒語芙頓了下,很快找到合適的理由。
台上沈逐凰見狀,直接笑出聲來,笑過之後,她眼神轉冷:這樣的東西,也配做大氣運者,將她害至這般天地,實在是可悲亦可笑。
「噤聲。」長明真人目光微側,在日晷上停留一息:「時辰已到。」
「沈逐凰,陳罪碑上一百八十條罪責,你可悔過?
沈逐凰神情坦然:「無罪無悔。」
「無可救藥。」像宣判般,長明真人微微斂眸,沉聲念訣:「既上誅惡台,萬孽與天定。」
訣畢,煌煌金光中第一道誅惡令破空而至:「第一誅——斬靈根。」
靈根若滅,仙途無望。
誅惡令高懸於沈逐凰發頂,那金芒在大盛之後,卻又陡然熄滅。
一時間台下人俱驚:「誒?怎麼滅了?」
「誅惡令出問題了?不應該啊!」
台上長明真人冷沉若水的面容,也終於泛起微瀾:「你的靈根呢?脈絡里怎會是空的?」
「誰知道呢?」沈逐凰唇角的弧度擴大,目光同台下面色驀地蒼白的舒語芙相觸,駭得後者往後踉蹌了數步,被人攔腰攬住才沒倒下去。
長明真人凝神收回掐訣測算的手,正色道:「既無靈根,第二誅——抽仙骨。」
仙骨若去,登仙成空。
誅惡令現,卻是同第一枚令牌一樣的結果。
「不可能,誅惡令沒出錯的話……」長明真人目露驚愕的看向沈逐凰:「你竟……連仙骨都不在了?!」
那審判前專門用來懲戒墮修的刑罰……失去靈根和仙骨,根基俱毀,連尋常凡人都不如的沈逐凰,又是如何受下的?
長明真人眉頭緊鎖,並未急着再召:「你的元嬰呢?」
沈逐凰愣了一下,而後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好笑的事情一樣,放聲大笑起來。
「長明真人,一個修仙者,她沒了靈根,又沒了仙骨,那她的元嬰,還有可能存活嗎?」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仙基已毀,修行路斷,體內哪裏還會有象徵元嬰境的元嬰?
長明真人眼神複雜:「你可還有話要說?」
沈逐凰看向台下,那方才還恨不能殺她而後快,此刻卻如出一轍,滿目震驚看着她的三位「好」師弟。
她露出了一個有些意味深長的笑,而後搖頭道:「不必,請天罰吧。」
台下靜了一瞬,許久才有人遲疑道:「她這是……瘋了?居然等不及要天罰。」
「靈根仙骨都沒了,還惡事做盡,不被天下所容,早死都算解脫了。」
「好歹也曾是凌波宗一代弟子之首,怎會到行差踏錯至此?」
「肅靜。」
長明真人合掌以血結印,結成的那瞬,數道明煌金光破開晦暗的穹頂,像是自九重天而來,從上方落下將沈逐凰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
幾乎是在這象徵天罰審判的金光落下的同時,此方世界所在的四重天往下,其上的五重天,六重天乃至最上方的九重天皆有所感應。
九重天上,一座浮於空中的恢宏宮殿,巍峨正殿之中最上方的尊位,男子閉目斜倚,姿態慵懶卻氣勢迫人。
他似是心有所感,睜眼的那瞬,眸若點漆,又似朗星,更覺面容俊美,風華無雙,絕世不似塵俗間。新筆趣閣
男子指尖微動,憑空便浮現出一闕畫面。
正是四重天諸惡台上正在發生之事。
他的目光落在誅惡台正中,那被金光吞沒的孱弱身影,信手姿態隨意的算了下,而後,那雙幽暗涼薄的眼眸里,驟然點起一簇亮芒。
「這結果……倒算有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