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定亂肅清同盟會
第二天一早,虞搖與客棧里的走私商們聚在大廳里商討事情,文斂和扶野他們慢悠悠下來,選了個離他們最遠的位置坐了,除了那圍成一圈的人外,還有一二桌的隔遠坐着,一邊吃着客棧的點心,一邊事不關己地時而聊幾句時而往那邊看一眼。小順子給他們送上茶水與幾碟子糕點,便又回來虞搖身邊,臨去時瞪了赫一眼。
扶野怔怔地看着那邊,聽了好一會兒不由感嘆道:“他們私販鹽鐵,逃避官稅,居然這樣大模大樣地討論,連避人都不避吶。”
今非注視那邊,口氣輕淡道:“這裏位於兩國交界,領權問題歷來爭論不休,至今無有定論,哪國建立政權或派兵駐守,另一邊都不服,加之居住此地的百姓早已兩國混同,通婚雜居誰也說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青越人還是癸丘人,所以兩國朝廷只好聽之任之,誰也不過問定州之事,最終使這裏成了無人管束的自由之地。因為在此處進行貨物流通,不必向官府報備,市物交易全由商人自行定價,商人肆無忌憚謀取暴利,慢慢形成一個龐大的走私群體。進行禁止私販的鹽鐵和軍用物資,在這裏交易起來,就和在其他地方賣蘿蔔白菜一樣正常。
“不過三年前我國大敗癸丘,似乎在條約里有將定州划入青越版圖這一條,然而三年來,進行並無在處組建府政,更無駐軍之意。雖有發下禁止走私的官方,天高皇帝遠,誰又捨得將嘴裏的肥肉吐出。況且禁令發下后,不見朝廷有任何舉動,所以這些人小心收斂了一段時間后便故態復萌,再次肆無忌憚起來。
“除了走私,很多流民也藉此來往兩國,癸丘戰敗后,更多的癸丘民眾舉家遷往青越。我們還沒到定州城裏,否則去看了便知,那裏是冒險者的天堂,三教九流,諸色物事,絕對是你們想不到的混雜。名為定州,卻根本無半點安定樣子。”
今非說完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文斂和扶野都聽得很認真,扶野是因為原來不曾聽到過這樣的事,覺得新奇詫異,文斂卻是在仔細對照她在醉顏閣看到的資料。依照樓送上的資料來看,今非說的並無多大出入,只是他們當中誰也不曾真的到過定州,光看資料聽人講述總會有些差距。
這樣想着時,離他們較近的一桌客人開口道:“這位兄弟知道得很仔細啊,不過,看你們也是第一次來定州沒去城裏看過,定州城裏的情形這些年下來,其實起了很大變化。”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多歲,身穿藍色布衣,中等身材的人,旁邊坐着的似乎是他的妻子。今非對他一抱拳問道:“在下今非,不知閣下尊姓大名,還請告知。我家公子和小姐出來遊玩,聽說定州之名便來看看,閣下若能將城中詳情相告,感激不盡。”
那人呵呵一笑,“兄弟客氣了,我看貴府公子小姐氣質不凡,不是普通人家。方才聽兄弟所說有些缺漏之處所以忍不住插嘴,還請不要見怪才是。我叫盧猶,原本住在癸丘,現在搬到了定州住。這是我妻子,我們正是要到錦州去探親。”盧猶與妻子相視一笑,再看向文斂這一桌,“正如今非兄弟所說,定州城內沒有官府,也沒有軍隊,但是卻有一個同盟會。”
“同盟會?”今非和文斂都沒聽過,今非皺眉低語,文斂凝神細思。
盧猶點點頭,臉上神情很是感激,“是啊,同盟會是一個自發組織,最初是走私得太猖獗,市面上的價格亂了套,流民也無人管束,天天都有打架流血甚至死人的事。後來不知道是誰先是聯合了幾個大商人雙方約定了一些限制,比如價格不能抬得太高,不能隨意打壓其他的競爭對手,隨着加入的人多了起來,最後整個定州的商人都要服從遵守裏面的規定。與此同時,出錢修建房屋,讓暫時無處可去的人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還會發給一定補貼,提供做工掙錢的機會,等到存夠錢就能買一個居住證,到時無論是來青越還是想去癸丘的人,都可以找一個喜歡的地方安定下來。”說到這裏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存的錢其實已經夠到城裏買一個居住證購置房屋生活了,可是定州如今越來越安定,又沒有官府的管束,我不是很想離開。”
今非聽完后問道:“你說地組織便是那個同盟會嗎?”
“是地——其實並沒有統一明確地稱呼。只是我們大多喜歡把它叫做同盟會罷了。”
“那同盟會作主地人是誰?”扶野聽了半天。對這個同盟會產生了好奇。不由微側了身子問。
盧猶有些為難地想了想。最後對他搖頭道:“我沒聽說有哪個人是會主地。也從不見同盟會發什麼命令。所有地事情好像都是已經商量好。然後大家都遵守各自做各自地事。我們一般地小老百姓也管不了那麼多。能吃口飽飯有個安穩日子過就好。無論是誰做地我們都心裏感激。”說著站起了身。他旁邊地妻子也跟着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就告辭了。”
今非和扶野都站了起來。今非對他一抱拳道:“多謝盧兄地一席話。”扶野也跟着道了謝。
盧猶笑着回禮道:“公子和今非兄弟客氣了。幾句話也沒什麼大不了。”再一點頭領着妻子上樓收拾東西趕路了。
扶野坐下來,托着腮幫子沉吟:“定州的百姓與其他地方好像有些不一樣啊。”
今非應道:“不錯,定州沒有官府管束,不必對當官之人折腰屈膝,比起那些一輩子生活在官府淫威之下的百姓,要活得有底氣許多。”
“啊,這樣說來,我對這個定州城真是好奇的不得了呢。小五,我們什麼時候進城?”扶野看向文斂問道,卻見文斂眼睛看着另外一邊,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扶野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邊的人已經散了一大半,留下的幾個端坐在虞搖下首,態度異常恭敬。
虞搖抱着昨天那隻火紅狐狸,眼神庸懶,神情似嗔還喜,偏偏身上散發著一股子清貴疏遠之氣,總讓人覺得面對是九天仙子而不敢有絲毫造次不敬。她方才隨意幾句話將在座之人的貨物分配完畢,留下的這幾人因情況有些特殊,所以要好好交待一翻。
摸着懷裏的狐狸,目光飄向最右手邊的人,含笑道:“申光正,你上次送來的米可有不少發了霉啊,對方很不高興。你知道我之所以挑了你的貨物,就是看你的米要比別人好上一點,可是若是發了霉,再好的米也吃不了了,你說是嗎?”
申光正抹了把額上虛汗,聲音有些惶恐,“那次遇上大雨,裝貨的船吃了水,一時沒有發覺,所以才導致有幾袋米生霉。搖老闆放心,此次在碼頭卸貨時我全部檢查了一遍,絕對沒有問題。”
虞搖笑容不改,語氣也很愉悅,點頭道:“嗯,既然如此,便將米價降三成,作為上次陪罪之用吧。”
申光正臉色發白,“搖老闆,我雇船從宓江直下,到定州的木蘭碼頭又停靠了將近半個月,花費巨大,已經沒有多少錢賺了,再降三成,我——我就血本無歸了啊。”
“血本無歸?申光正,你當我不知你的貨源是哪來的?”虞搖臉上笑意不減,只是轉冷了些,“擠垮幾家米行再低價收購,即便不運到定州來也至少有三成利潤,我只減你三成剩下二成補你這次花費還有餘,沒有讓你真正蝕本已是看在多年合作份上,你若還不知足,想取代你的大有人在——以為我非你不可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申光正冷汗愈多,雖然肉痛得不得了,還是要堆起滿臉笑容,“搖老闆既然如此說,三成——就三成吧。”那一咬牙說出口,真正比割他肉還痛,然而如果得罪眼前之人,被收回資格,那才是真正的血本無歸。
虞搖聽了也沒什麼別的表示,逕自看向下一個人道:“鐵金全,你這次送來的貨全收了,下次加二成吧。”
鐵金全聞言狂喜,忙點頭應道:“是,多謝搖老闆提攜。”
申光正一臉忌妒地看向他,另外一人卻無甚表情。扶野認出是昨天一句話便讓眾商客噤聲之人,他坐得離虞搖最近,虞搖對他說話的語氣也似乎比對其他人慎重一些,“貝先生,你上次說的條件對方已經同意,但是需要先看到你們的誠意。另外,我要提價。”
貝先生略一點頭,“敝主上已囑咐在下,搖老闆所有要求,一律答應。不知搖老闆想加多少?”
“嗯,一成便好。給你家主子帶句話,最近風聲緊,小心為妙。”虞搖淡然說完,已經站起了身。
那三人趕緊站了起來,貝先生朝她一躬身道:“貝某代主上謝過搖老闆。”
虞搖淡笑看他一眼,向另外兩人含笑點頭,轉身向文斂等人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