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白首作計事百年
文斂走掉是因為赫回來了,雖然不是刻意,到目前為止,扶野並不知道赫的存在。
看赫那冷漠的表情,也不知他將那沈放引到何處去了,文斂一邊想着驚梟和融門的事,一邊隨口問道:“這個時候回來,赫將那個人引到很遠了么?”
回程的時間幾乎可以不記,那在這麼長一段時間裏,以沈放看起來也不弱的輕功,應該是跑去了很遠吧。赫向著遠方看了一眼,輕輕一點頭,道:“很遠。”
文斂不再說什麼,赫如此說的話,那麼就不用擔心那個人再尋回來了。她沒有追問,所以也就無法對沈放目前的處境作出推測,更不會想到,她那時隨口的一句話,竟是讓赫將沈放引到了一處方圓百里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讓那個過慣逍遙日子的少年公子做了足足三個月的野人。在與野獸的搏鬥中積累了大量的實戰經驗,又無師自通學會了所有的野外生存技能,在以後的很多時間裏,沈放都會感嘆,一定是老大有先見之明覺得他缺少那方面的鍛煉所以第一次見面就給了他那樣一份見面禮。
文斂直接越過城牆,直線回到文府。
這之後,文斂除了每隔幾天去白狼那裏,觀察扶野練劍的進度外,大多時間則跟着爺爺學習一些東西,文老爺子將手中掌握的力量慢慢透露給她知道。像青樓這樣的所在,賺錢倒還在其次,主要作用是打探消息與隱藏。除了醉顏閣,在青越最負盛名的要數京城堰都的照樓,由一個名叫季均言的人負責。而青越之外,北獲與癸丘也遍佈這樣的組織,只是那些就不一定是文老爺子所能掌握的了,畢竟最初這所有的一切本就不是文家先祖一人的功勞,又經過這麼多年,剝落出去也是自然。
一個月後,文府來了位神秘客人,大白天穿着披風,兜頭罩下連臉面都見不太分明。文老爺子將人讓到書房,整整有一個時辰,緊閉的房門再次打開,那人依舊捂着紋絲不露一語不發的離開了文府。
文老爺子在書房沉思良久,出來后便吩咐曹管家準備準備,明日他要出趟遠門。文老爺子已將近十年不出遠門,這突然說要出去,並且還是猶自一人,讓文若虛很詫異,急急忙忙跑到老人家的房裏進行勸說,誠惶誠恐道父親年歲大了,要什麼事情交待兒子去辦便成。文老爺子聽了淡淡笑了笑,說他太多心了,自己不過是聽到一個多年未見的好友的消息,想去看看罷了。年紀大了,不趁現在還能走動時去看看,只怕以後便沒機會了。
文若虛囁嚅了半天,終是問出了口今日來的人是什麼身份。文老爺子還是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神情,只說是那位朋友囑咐的捎信人。文若虛雖還存些疑問,但見父親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終於還是沒再問。
文斂卻是比文若虛更為了解情況,如果不是極之重要的事,爺爺不可能親自去。所以過了晚飯後,藉著請安的時機向爺爺當面問清。
文老爺子面對她比對著兒子認真許多,沉默片刻后,嘆息道:“定州來的消息,有一股勢力在刺探,發生了一些事,我必須親自過去處理。”
文斂聽了微微皺起眉頭。“就算是這樣爺爺也不並這樣急着去。並且只憑那人一面之辭。怎見得不是圈套。”
文老爺子欣慰一笑。“小五能作如此想。我也放心許多了。不過。這些消息是否可靠。我還是有把握地。”說著自懷裏取出一枚戒指並作了一個奇怪地手勢。“這枚戒指是我地信物。我不常出面。如有重要事情必須我知道時。便會以這戒指上地圖案為證。剛才比地手勢也是這一次作為證明身份之用。”
“這一次?”文斂面帶疑惑地重複一次。
文老爺子對她地敏銳很是高興。摸了摸鬍鬚點頭笑道:“不錯。為了防止有人將我們地接頭暗號泄露出去。很早之前便設計了一套地手勢和密語。了解地加上我統共不過四人。所以就算有人比出了這個手勢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意思。那個人直接找上了我。恐怕事情已經到了很嚴重地地步。我最怕地。是手底下有人起了異心再生動亂啊。
說到最後時。已是極為憂心忡忡。知道整套暗語地那三個人。難道就能完全可信么?文斂動了動唇。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咽了下去。轉口問道:“爺爺真是要自己一個人去嗎?”
“不。出了城我會調動一些人。”文老爺子面露微笑。漸漸顯出一派強勢。“雖然十年不出臨江。爺爺手底上可以用地人卻是不少。這次去其實也不必當作什麼大不了地事。只當是去最一次尋查。要知道。我年歲畢竟大了。以後地事便都要交給你們去做了。”
“是。”文斂低着頭輕輕應了聲。
看着她,文老爺子此時露出慈祥的笑容,將手裏的戒指放在文斂手裏,文斂抬頭,頗為訝異。文老爺子平靜地道:“小五,這枚戒指從今以後便交由你了,它是四百多年前萬千流大人傳下來的戒指。我雖帶在身邊多年,對於這枚戒指所能帶來的作用其實知道的很少,傳與你后,你亦不要隨意讓人看到。它或許可以帶來很大的助力,但也有可能隨之而來的是一場災難,我擁有它二十七年,除了作為信物之用外不曾探究過它真正的意義。所以,小五,我希望你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也不要輕易動用它。”
看着老人凝重的表情,文斂亦慎重地點了點頭,“爺爺放心,小五明白。”
老人終於放心一笑,“我將那套聯絡用的密語也一併教給你。”當下便動起手來,向文斂比劃着。文斂仔細看着,看了一遍后已然全部記住,文老爺子早知她之能,也不驚奇。
末了,只是看向那枚戒指,神情有些異樣,輕聲道:“這枚戒指,叫作‘成王戒’。”
文斂神情微震,成王?成者為王,敗者寇么?這個名字,是那位道尊大人取的么?
文斂默然不語,再稍稍坐了片刻,告別了文老爺子,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第二天,文老爺子在兒子媳婦和孫女的相送下離開了文府。文若虛本來的意思是希望送父親出了城,文老爺子搖頭,說此行不想驚動他人,所以就在大門前上了馬車,一個人靜靜坐在帘子裏,頭也不回地出城了。
文斂悵望良久,直到文夫人催她進去,才再遠遠地看了一眼,轉身進了大門。
馬車緩緩行過熱鬧的街市,直出了城門。
臨江最大的酒樓望歸居,二樓的雅座上,一雙冰冷到極致卻也妖異美麗到極致的眼睛,一直看着馬車漸行漸遠,最後淹沒人流中直至再不可見。
薄如刀削般的嘴唇,扯出一抹淺淡冷笑,他旁邊的人皺了皺眉,不解道:“文解明有十年不出臨江,現在居然這樣輕裝上路,是他把宮裏那位想的太天真,還是他自己過於天真?”撇嘴看了看身邊之人,語氣頗為不滿,“哎,你倒是說句話啊,別整天擺着一張冰塊臉,浪費了一副好相貌。”
有着一張禍國殃民臉的錦衣男子,只淡淡掃他一眼,卻叫他生生打個寒顫。真是,虧他長得這樣好看,性子卻惡劣的可以,簡直和萬年寒冷也不相上下。好在那淡淡一撇后,終於還是勉開了尊口,聲音也是極淡漠的,“比起離開之人,我更在意留下的那個。”
“咦?你說他將這裏的所有交給了另外一個人?那人是誰?”青衣男子臉上滿是好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他,卻只看到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切,小氣。”撇撇嘴,作出不以為然的樣子,眼珠轉了轉,“嘩”的一聲展開手中拆扇,笑眯眯跟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