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三十兩，賣我的命
多年後，林風劍諸漫天仙雷時，總能回想起，孤獨一人「賣身葬母」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城牆斑駁，寒風呼嘯。
縫隙間的凍土被風吹落，簌簌而下……
拍打在城牆下少年的頭髮上、破舊的薄衣上。
少年十二三歲，牙齒一陣打顫，裹了裹衣衫，仍然倔強的呆立、等待。
身旁破木板上，用刀刻出幾個大字。
「三十兩，賣我的命。」
凜冽的寒風中，十多名好事閑人頗有興趣的圍觀。不時用手比劃着，發出陣陣嘲弄聲。
「呦，這不是鐵山坳林獵戶家的老兒子嘛！怎麼在這裏學人耍把式賣藝呢？來來來，給大爺耍幾招，樂呵樂呵！大爺高興了，賞你幾顆銅子。」
一個嘴角長着大痦子的潑皮，肆無忌憚的調笑着。
「狗哥你還不知道呢？一個月前，林獵戶就死了。聽說給一位蠱師大人當探路嚮導，前往西山墳。回來沒幾天就死了。」
另一個潑皮向圍觀人群解釋道，聲音充滿炫耀。
「西山墳，那西山墳，林獵戶也敢去。」
「蠱師之令，誰敢違抗！要怪就怪林獵戶的命不好……」
圍觀之人，紛紛倒吸涼氣，發出或感慨，或惋惜之聲。
林風面色獃滯，靜靜的站在刻字木板旁一動不動。抬頭仰望，將眾人目光看在眼裏，將眾人面孔記在心頭。
「走，走，都走開。好狗不擋道沒聽說過嗎！」
一個錦衣打扮的中年人蠻橫的推開眾人，抬腳便站在林風身前。
「原來是聚元樓的張執事，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有眼不識泰山。」
周圍潑皮頓時就要發怒，可看清來人後，嚇得連忙讓開道路，口中不斷賠罪。
張執事站在林風面前，眼神冰冷，低頭打量一陣。
用腳在木板上點了點，輕聲念道：「三十兩，賣我的命。說的是真，是假？」
林風獃滯的眼神見到來人問話，泛起幾分生機，抬手抱拳道：「回大人，只要30兩銀錢，我的命就是大人您的了。」
「還會抱拳行禮，不錯。可曾讀過書，會寫字嗎？」張執事頗感興趣問道。
「回大人，讀過書，會寫字。這幾個字便是我寫的。」林風說完，目光掃向刀刻上去的幾個大字。
「嗯，很好。不過你的命，可抵不上這三十兩銀錢。」張執事斜眼調笑。
圍觀的人群也是一陣哈哈大笑，似乎看到少年如此窘迫的模樣，十分高興。
嘲笑聲中，林風依舊獃獃站立，平靜的說道：「我值三十兩！」
「好，我就花30兩買你的命。希望你別讓我做賠本買賣。」張執事說完，「啪」一錠銀子準確落在林風腳尖之上。
銀子在夕陽的映照下，白花花的一片，晃的人睜不開眼。
圍觀的大痦子，還有幾個潑皮喉結翻滾，壓抑不住向前探步。
「蠱師的銀子也敢搶，小心有命拿，沒命花。」張執事對着圍觀之人陰惻惻的說了一句，頓時，誰也不敢挪動腳步分毫。
「給你兩個時辰處理自己的事，天黑之前去西街口聚元樓找我。」張執事說出這句話后，便轉身走出人群。
林風彎腰將白銀捧在手中，呆立良久，最終目光凝結，狠狠點頭，快步跑出人群。
一刻鐘后，林風回到鐵山坳，「咯吱，咯吱」的推開破舊的木門。
身後兩名夥計抬着一副桐木薄棺，輕聲問道：「小哥，棺槨放在哪？」
「就放在院中吧。」林風微微點頭，輕聲說道。
「砰」棺槨落地，兩名夥計告辭離去。
林風靜靜走回房屋，換上一身孝服。
白衣落地，寬大的孝服套在十三歲林風的身上，顯得頗為狼狽。
林風從屋角取出鋤頭，一下一下一下，用力的翻着土。
不多時，院子上便出現一個大坑。
林風用力的將薄棺推入土坑，然後將屋內母親的遺體放進薄棺之內。蓋上棺蓋，一下一下一下，用力的填着土。
一切完成後，素白的孝服已經髒亂不堪。
林風靜靜的跪在沒有墓碑的土丘前，靜靜的點着白燭，燒着紙錢。
做完這一切，林風轉身回屋，換上之前的破舊單衣。俯身鑽進床底，一陣翻找，終於找到一顆掛着細線的石珠。
林風站在床頭盯着石珠，久久無語。
林風曾經無比的怨恨，不顧一切的想將這石珠扔到山澗。可是，這是父親用命換來的，說什麼也不能扔。
兩個月前，原本幸福美滿的四口之家，因為一群不速之客頃刻家破人亡。
林父原本是方圓有名的老獵戶，曾經為了狩獵一匹受傷的紫月狼深入西山墳。
兩日後，林父帶着紫月狼的屍體從西山墳順利歸來，瞬間傳遍十里八街，成為遠近聞名的獵戶。
後來林父年紀大了，不再進山打獵。林風大哥也長大成人，繼承林父一手狩獵本事，成為新一代的好獵手。
可是兩個月前，一群自稱是蠱師的人要進西山墳尋找神秘寶藏，便找到林父當嚮導。
林父自知西山墳乃絕境之地，但是這伙蠱師以命相逼，只好帶着大哥，擔當嚮導探路。
一個月後，大哥葬身西山墳，林父重傷而歸，那伙蠱師也不見人影。
沒過兩日，林父便吐血而亡。
臨死前，林父從胃中吐出一顆沾血的石珠，吩咐林風一定要保管好，這是那伙蠱師拚命欲得之物。
林父西去后，林母也一病不起，一副重擔便壓在十三歲的林風肩頭。
林風取出家中余錢將父親安葬，之後又變賣家中財產為林母看病，不到一個月林家便賣無可賣。
林風只好一家一家敲門向村裡人借債，鄉里鄉親，誰家能沒點難處，適當的都會接濟一些。
鐵山坳貧困，日子長了，但誰家也不能一直接濟呀。
「父親，母親，孩兒愧對父母恩。只好賣身三十兩，換一副薄棺。養育之恩，來世再報。」
林風說完，將石珠掛在脖間，揣着一大堆換來的銅錢出門。
「砰砰砰，嬸子，這是欠您家的三十文錢。我在城裏找了個夥計的差事，掌柜仁慈，讓我先預支了一筆錢。我先還給您……」
「張伯，這是我娘欠下的醫藥費，我還給您。」
「李叔，我以後可能很難再回來了，這是欠您的五十文錢。」
三十二戶，一千六百銅錢。
林風一家一家歸還，一家一家彎腰施禮，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