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跟想像中昏暗無光,潮濕多悶的監牢不一樣,季子隨和喬志行被帶到的是一處有扇小窗的地方。

這裏十分乾淨,除了一人份的桌凳,什麼都沒有。季子隨在桌上隨手抹了一下,發現上面連灰塵都少得可憐。

說是監牢,其實更像是密室。

可惜的是,密室外的窗戶並沒有出現天空的一角,只有黑乎乎的一片,更像是用來透氣的裝飾。

季子隨坐在極為簡陋的椅子上,雙手規矩地放在腿上,脊背挺得筆直。

周圍十分安靜,他抬頭看着那扇小窗子發獃,腦海中卻浮現玄蒼離去時的眼神。

平靜、淡漠,唯有看向他時帶着點溫和。

正是這點獨對於他的溫和,才是他沒有繼續開口,而是選擇跟閻戈長老來這裏的原因。

他相信玄蒼能幫他證實清白,而他所需要做的便是耐心地等待。

喬志行就在他旁邊的密室,季子隨與他同行時選擇一言不發,壓根也沒去質問他為何要誣陷自己。

其實,相對於知道烏瞳是魔門中人,還是男子來說,他更震驚於喬志行的所作所為。

但他也知道,既然對方能做到如此地步,他問了也是白問。

兩人僅有一牆之隔,季子隨對密室空間沒有興趣,一直都看着那扇窗子發獃。

密室的四角鑲嵌着發出光亮的珠子,微弱的光線充斥着這片狹窄的天地,令人無法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腿麻了,腹中飢餓難當,他才慢吞吞地咽下一顆凡人可以食用的辟穀丹。

丹藥苦澀,十分難吃,但好在能維持他身體機能,還不用人有三急,也算是全了顏面。

他就這樣挨過了兩日,除了睡覺就是坐在椅子上沉思,直到閻戈親自來開室門,他轉過頭去看時,才覺得脖子有些僵硬。

「季子隨,仙尊回來了。」閻戈仍是那副嚴肅的樣子,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玄蒼回來了?那就是他的清白得到證實了!

季子隨露出兩日裏的第一個笑容,眸光亮得宛如天上的星子。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只是坐的久了身形有些不穩。

恰好這時玄蒼也從外面走了過來,他身後跟着瞿承福。

季子隨想要向他踏出的腳步一頓,到底是臉色難掩喜色,迫不及待地問他:「玄蒼,你是來接我的嗎?」

他開心地朝玄蒼看去,卻被他臉上的冷意嚇得愣在原地。

玄蒼他,從未用如此陌生而又冷漠的眼神看過他。

「這是怎麼了?」季子隨心裏的不安再次浮現,他鼓起勇氣上前一步,想找玄蒼說些什麼。

可瞿承福一道掌風襲來,把他直接甩到在地,「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他被瞿承福的怒喝嚇了一跳,卻對玄蒼的無動於衷更加恐慌。

玄蒼對上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只覺得那澄凈的目光與看到的畫面格格不入。

「子隨。」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底情緒翻滾,「我給你一次機會。」

季子隨甚至都顧不上爬起來,他就那樣依靠在冰涼的地上,獃獃地問他,「玄蒼,你在說什麼呀?」

不是說去蓬萊仙府給他證明清白了嗎?為何歸來后他看自己的眼神格外奇怪。

玄蒼眼中閃過失望,他彈出一道靈氣,一幅短暫的畫面出現在面前。

正在被黑焰燃燒的菩提樹上,季子隨與一道模糊的黑影相對而坐,他眉眼微垂,只嘴巴一張一合間不知在說些什麼。

畫面很短暫,但足以把他的臉看清楚。

「這是我與章紫、玄蒼一同尋了仙府府靈,利用回溯才拿到的畫面。在你對面的正是此次出世的大魔,他已被玄蒼封印了一半回去。」瞿承福沒想到還能在府靈那拿到這意外之喜,倒也免了他剩下的手段。

「季子隨,你別告訴我,你與這大魔也是偶遇,然後心平氣和地聊了會。」

密室內是一陣靜默,季子隨對上那雙如霜雪般的鳳眸,只覺得喉嚨乾澀得厲害,他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視線最終落在玄蒼身上。

「你不信我?」

他笑了笑,眼底是無盡的失望,「玄蒼,我來青雲宗不過半年,又有什麼動機這麼做?」

一邊是府靈與喬志行提供的「鐵證如山」,一邊是季子隨失望的眼神。

玄蒼心裏頭一次感受到了為難。

見他這副樣子,季子隨還有什麼不明白。明明現在還是夏日,可他只覺如墜冰窖,四周寒風侵襲。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與他們平視,他心裏憋屈難受,但語氣堅決:「不管你們信不信,與烏瞳相遇不過是偶然,你們帶來的畫面確實是我親身經歷,卻不是與什麼大魔勾結。」

「我沒做過的事情,即使我此刻就要去死,也不會承認的。」

密室靜謐,季子隨的話擲地有聲。

「你無修鍊資質,又不甘心與玄蒼不能長久,想修魔倒也正常。」瞿承福卻不肯輕易放過他,「難道說仙府之靈配合我們演這麼一出,就是為了陷害你這個凡人?」

季子隨聳聳肩:「誰知道呢。」

他算是看清了,這一切根本就是針對他設計的,怎會任憑他的三言兩語就輕易揭過呢。

季子隨重新坐在粗陋簡單的凳子上,背對着玄蒼說道:「既如此,你們想如何處理就處理吧,我一個凡人總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心的。」

瞿承福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章紫的眼神制止了。

玄蒼盯着他的後背似乎想要盯出個窟窿來,可季子隨彷彿沒把他們放在眼裏,既沒有被揭穿后的驚慌求饒,也沒有被冤枉后的憤怒。

他就那樣平靜地坐在凳子上,微弱的光線流淌在他的身上,映照出的側臉清俊欣秀,宛如月華之下的曇花。

玄蒼覺得他似乎瘦了一些。

去蓬萊仙府之舉不僅沒有洗刷他身上的冤屈,反而在無形中多了一道更加難以解釋的鐵證。

玄蒼走到他身後,輕聲問他:「子隨,你當真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只要季子隨再多說一些細節,他是可以再去蓬萊仙府一趟的。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季子隨心頭的委屈和憤怒一齊襲來,他使出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在眾人面前失態。

「你們不是已經斷定了嗎?還想我解釋什麼?」他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就能吹走,「即便我今日死了,還請仙尊不要告訴我的家人。」

玄蒼心間泛起微微的疼痛,他從不知道季子隨會如此倔強。

「我會找出另外一半的大魔。」他的手放在季子隨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像是對他說,又像是對其他人說,「屆時進行搜魂,便能得到最直接的證據。」

季子隨抿了抿唇,沒有出聲。

「仙尊說的極是,此事事關重大,又涉及仙尊愛侶,自然不能輕易下結論。」閻戈面龐肅立,經歷過風霜的身形更顯高大,「在大魔被重新封印之前,季子隨與喬志行便在刑法堂不得出。」

瞿承福垂在衣袖下的手緊了又緊,到底什麼都沒說。

等四人出去后,玄蒼忍不住回頭望去,季子隨整個人仍坐在那裏不動,也不曾回頭。

他第一次生出衝動想要不顧任何人把他帶離這裏,但這份衝動又很快被他壓了下來。

為今之計,還是儘快把大魔找出來。

把季子隨留在刑法堂,也是最合適的。

等出了刑法堂,瞿承福甩袖朝主殿走去,章紫也跟了過去。

玄蒼在原地站了會,朝閻戈看去,「如此便麻煩你了。」

閻戈仍是肅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

等四位都走後,郁水霄才從後堂走了過來,擰着眉問:「師尊,宗主為何要如此做?」

「即使季子隨當真是勾結魔門中人,但聽聞仙尊不久即將飛升,此時爆出不擔心會影響他嗎?」

郁水霄本來也覺得季子隨被冤枉,但從仙府傳來的畫面,整個刑法堂的弟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很簡單。」閻戈看向唯一弟子的眼神溫和不少,「他想幫仙尊證道。」

長風徐過,炙熱的夏日接近尾聲,涼爽宜人的秋日即將來臨。

郁水霄身旁飄下一片樹葉,她恍然大悟道:「師尊的意思是,宗主想幫仙尊拔出身邊的毒瘤?」

她自身經歷過情愛,也知深陷情愛慾望中的人做出什麼都不奇怪。情愛能讓人甘心付出,也能讓人墮落成魔。

但即使到現在,她仍是覺得季子隨不該是這種人。

「我這輩子從未看錯過人。」閻戈隨意瞟了眼地上的落葉,肅着臉開口,「刑法堂在我手中,也不允許出現冤案。」

聽到這裏,郁水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時間就這樣不緊不慢地向前,季子隨看着牆上自己畫的線,恍然間發現已經過了月余。

此時,想必已經到了秋日吧。

他還能等到回凡人界家裏登高望遠,手執茱萸的日子嗎?

他不知道。

也就是在這晚,閻戈得到玄蒼關於一半大魔的蹤跡,從刑法堂趕去之時,章紫意外地來到了密室之中。

季子隨戒備地看着他,可對方只是饒有興緻地盯着他看了一會,隨即摸着下巴嘆了口氣。

「是你們宗主讓你來取我性命的嗎?」他問。

章紫哈哈大笑起來,「你想多了,宗主愛子心切,還要留着你給仙尊證道呢。」

「我來,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

密室光線微弱,難分白天黑夜,季子隨只得苦熬,這些日子消瘦不少。但即便如此,他仍舊脊背挺拔,絲毫不遜色於雨後青竹。

尤其是那雙眼睛,在光線下更顯清澈澄凈,微波流轉。

章紫突然明白,為何師兄會對一個凡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了,甚至不想等仙尊找到大魔進行搜魂。也有些明白為何仙尊會與一個凡人結成伴侶,還許以百年相伴,即使是要飛升了都想着要下界來續前緣。

他也很想知道,這麼一個凡人,會在發現與愛侶之間的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還能如此時這般冷靜嗎?

「你知道什麼是證道嗎?」他問。

季子隨雖不明他想做什麼,只抿了抿唇回答:「得證道心,得道飛升。」

他看向章紫,眉心輕皺,「你到底要說什麼?」

「那你知道玄蒼仙尊為何只與你約定相伴百年嗎?」章紫眼眸含笑,抱着臂問他:「難道你不知道他修的是什麼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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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仙尊渡劫后我立地成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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