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墜青雲之志
?(貓撲中文)()磚雕彩繪,雕甍綉檻。趙澹領着二子入得庭院之內,一座殿閣頓入眼帘之中。除了紅牆黃瓦,頂部重檐歇山外,通體無過多修飾。但若細心看去,檐角上的脊獸,門廡下的漢白階石與戲球石獅,均顯此不同尋常之處,上書一牌匾——怡神。
趙慎揉了揉雙眼,顯是有些睡意惺忪。今rì一早,天未發矇,便被枕邊侍奉美婢喚起。出得房門,見父親與趙忻皆已早起相侯與他,還未待草草地喝了口稀粥,又被父親強拉硬拽至此。他本是懶散的xìng子,事事皆是能拖便拖,雖知今rì要覲見長輩,但以往又不是沒來過,何必如此做派。
昏沉沉地被趙忻扛上了馬車,悠轉之間不知行了多少路,來到庭院之前,見父親喚了門前小廝進去通報,趙慎卻是全然鬆懈了下來,靠在一旁的海棠樹上,竟要打上了瞌睡。趙忻見此,見遠處護衛好奇瞥來,暗暗心急,頻頻拉了對方几次,卻都被對方撇開了去:“別鬧,待長兄再眯一會兒。”
趙忻初入府中,只見那府內五步一崗,三步一哨,可見守衛之森嚴,再至小樓之前,庭院中卻靜靜立着許多護衛,似雕刻的石人一般,一動也不動,庭院中冷颯清靜,盡顯肅穆之風。不須多想,也知那樓中大抵住的何等人物。此番兄長懶散之姿盡數被他人看去,萬一對方上報,對他未來實有影響。
就在兩兄弟相拉之時,殿堂中側門卻是轉出身着錦衣華服一男子,年歲大體與趙澹相近,他走下石階,見趙澹站在庭院中,神情有些錯愕,拱手淡淡笑道:“見過長兄。”
趙澹只是“恩”了一聲,亦不動神sè地還了禮,又喚身後的趙忻等人出來:“這便是你三叔了。”那男子看了看身後的二位孩子,又面露喜sè道:“我道爹爹今rì為何這般早起,原來是在相侯兩位侄兒。”
趙忻只得隨着長兄一齊躬身拜到:“見過三叔。”
對方又道:“今rì官署有要事,便先行告退了,來rì兄長再帶兩位賢侄至我私邸中遊玩。”說罷與趙澹又是一陣寒暄,便匆匆而退了。
望着對方似逃離一般的背影,趙忻暗忖,能讓自己喚三叔的,應是各房長子無疑。應如二叔、四叔一般,理當與父親十分交好。但昨rì這位三叔未至渡口相迎,又如此做派,笑意中儘是虛假之意,父親也未過多理會對方,難道兩人有何過節?
胡思亂想間,那小廝已從樓前側門內急急而出,來到趙澹面前拜道:“老爺吩咐,讓將軍帶二位小公子覲見。”
趙澹略一點頭,看了看身後孩兒,便領着他們一道拾級而上。樓前本是緊閉的古樸大門被人緩緩從內全然推開,發出沉重的“吱呀”聲響,這棟已歷百年的古殿似夢龍初醒,低聲長吟。
但入內廳,見殿中曼紗隨風輕舞,八條雲柱盤龍銜珠而上,撐起整座廣袤檐頂,一旁小柱雲集牆角周圍,不一一列舉。殿中擺放着十來具座案,抬首而望,見殿堂螭虎圖下正端坐三位老者,正中一人卻是鶴髮童顏,jīng神矍鑠。只見對方抬起頭來,眯着眼望向趙澹,嘴角微翹,謔笑問道:“當年趙氏西城的‘凈街虎’回來了?”
一旁二位老者聞言,皆是拍案哈哈大笑起來。趙澹老臉一紅,立即拉着趙忻、趙慎俯身下拜:“愚侄見過各位叔父(叔公)!”
正中那老者緩緩起身,走下階台,將三人一一扶起,一邊道:“已有這麼久未歸家一趟了,我等想念rì篤,若是再不回來,怕是這把老骨頭要親自屈駕你府中了。”托住趙澹雙臂時,卻是重重一頓,渾濁的雙眸之間卻是閃出一絲jīng芒:“我家虎兒強健如斯!”
此時的趙澹身上威嚴之sè全無,就像一個久未歸家的浪子般,略微激動地看着眼前親人:“二叔有召,便是萬里愚侄亦會趕到。”
左案旁青臉老者亦走下台來到趙忻面前:“當年離族之時,慎兒不過孩提之齡,忻兒甚至未開蒙,想不到短短几載chūn秋未見,已長的這般高了。”看來這人便是離族已久的四叔了,趙忻與趙慎急忙下拜,又被對方扶住。
青臉老者仔細端詳兩位翩翩少年郎,那青sè的蒼容上紅光隱現:“這個大的像澹兒多些,但少了那份頑劣,多了一身儒雅之氣。”又轉向趙忻,“這個小的……眉目間卻似侄媳多些,但與你兒時相比,陽剛之氣也不曾少了。你這二子,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啊!”
坐於右案的葛衣老者此時笑道:“四哥所言不差,此番喚他們父子前來,正因二哥為慎兒選定了一門親事,且喚我等來此參議。”
青臉老者聞言,略作思忖,族**有六房,設了五位族老,除皆由長房任族長外,其餘族老之位各傳每房長子,族中事由皆有族長把持,族老決定。但長房多年人丁稀薄,又逢大兄早歿,當時澹兒幼小,那族長之位自然由二兄執掌。自己多年常年在外,以往只餘三名族老,實是有些力弱了。
澹兒即是長房,那所生子女理應擔任起為族中聯姻重任,所尋親家必也不差了,若得強援,將來族中話語之權自然rì甚。故此番二兄為慎兒成婚應是引子,怕他也有隱退居幕之意,將族長之位傳回長房。自己這幾位兄弟,皆是一同長大,各人心思只一眼神,便已昭然,此事應二兄已然徵得其餘幾位兄弟的同意,那自己又何必從中阻擾。
他便帶着趙慎,回案首坐下,看向那葛衣老者,飽含深意道:“可問五弟,不知是誰家女子?”
幾人已一同回位相坐,趙忻卻是被二叔公執着帶着回到桌前,聞此言,一雙小耳已是同兔子般立起,好奇地一齊向那右案望去。
“話說此卻是二哥訂下的,倒都望向我了!”葛衣老者故作不滿道,“便不瞞着你們了,慎兒既是大房之嫡長,那女子身家自是少不了顯貴的,但聞四處,能與他匹配者,唯有石家長女一人。此女識得詩書,通曉禮樂,應能當得趙家之婦。”
二叔公亦是點頭讚許道:“此女子最喜紅衣,聰慧識體。又擅歌舞,非是文弱之女,有子嗣綿福之相。”
趙澹聞言,憶起昨rì堂中所領舞之人,卻是倏然一驚,原來竟是她!古代所娶之妻妾,不僅要考驗詩文禮節,身體強健能否平安誕下子嗣亦是一重要環節,昨rì那少女,雖是腰身纖細,但看其領舞多時,亦不見疲態,身子骨自不用說,此時趙澹對未來自然是滿意非常。看向二位孩子,兩人像是印證了什麼似的。一個面sè漲紅低首不語,一個卻是露出幸災樂禍之態,毫無驚異之sè。難道他們昨rì便知曉?最糊塗的,倒是自己這個當爹的了。
二叔公看着懷中少年又笑道:“怕是再過得幾年,我等老朽又再要為忻兒物sè了。”
趙忻心中頓時大急,還yù相辯,一旁葛衣五叔公又道:“那便是二哥你多cāo心了,這孩子昨rì我已有耳聞,尚在陽朔之時,便私定一女子,以詩相對,還得了個‘夢囈郎君’的名頭,此事已然鬧得灕江沿岸盡知。”見幾位兄長面帶疑sè望來,又將那詩文念與眾人聽。
“十里長亭伴紅妝……”二叔公默念一遍,又看向趙忻淡淡笑道,“忻兒可是認真的?”
此時不將心中所言托出,更待何時!趙忻急忙跑至堂中下拜道:“孫兒與那少女歷經種種,已然訂下生死之契。此時又以此詩與她相告,決意將來娶她。天地可鑒,灕江可證,渡口千萬人,亦可為我明志。人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孫兒已立下允若,再也不能更改!”
幾位老者相視一眼,皆樂不可支,二叔公點頭笑道:“我知曉就是,你且過來,坐於我身旁。”
趙忻大喜,這番就算應允了自己了?多rì之來所擔憂之事終是放下,是了,自己雖是嫡子,但並非嫡長,政治籌碼更是弱了些,若是自己執意而行,叔公們怎也不會逼迫太過的。
略帶興奮地坐回原位,又聽趙澹道:“叔父之前信中所言,為二犬安排事宜,不知為何?”
葛衣五叔公點頭道:“此事皆是我等商議,你雖在桂州當值,但家中二子學業不可廢。之前念忻兒年齡尚幼,侄媳定有不舍。但此時兩人皆已脫垂髫,若再不入學,怕是趕不上族學中的大比了!慎兒我自是不擔憂,他有朝廷解元之名,已是可在族中直接授職,但忻兒……”
青臉四叔公亦道:“沒錯,族學大比,是重中之重,無論文武之職,高低貴賤,皆要通過大比才能區以良劣。雖是可得族老之薦上位,但對以後仕途實是無益之處,或是你想我等薦他上去?”又看向趙忻道,“忻兒,你為我等兄長之孫,當年你祖父、你二叔公等皆是通過族學大比,才得族長之職。你可相懼?”
怎能不懼?那等方塊文字連標點符號都沒,看着就頭疼。而且還是繁體!用這個去考試,不如殺了我算了!你怎不來考微積分、考英語啊!
但此時眾人殷切目光皆望了過來,便是刀山火海都要往下跳了,他聚盡氣力,大聲吼道:“孫兒不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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