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猛
雞鳴枕上,夜氣方回,東邊的啟明星還放着熹微的光,晴雯就已經起了,大抵她這輩子還沒有像今天這樣的早起過。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昨夜她做了一個夢,漂漂亮亮的像是粉紅色,但是夢終究是要醒的,所以她有點悵然。
「霍——哈——」她只聽外面的聲音好似有人舞劍,便半開着門,倚着看,原來鍾丹此刻竟然便在庭院裏面舞劍。
要是曹植看到這樣的場景,沒準要提筆寫一句「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要是杜甫看了,「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這樣的千古名句肯定就和鍾丹的名字聯繫在一起,可惜,今早看劍的偏偏是那心比天高的勇晴雯,此刻竟然連聲好都不肯說,那門卻兀自開的大了。
鍾丹這三年以來,天天早起舞劍,剛開始是聞雞起舞,後來那公雞看見了鍾丹才打鳴。
聽到有門動的聲音,鍾丹下意識把眼睛看了過去,晴雯看到了鍾丹的眼,忙把門關了。
看着那忽然緊閉的門,鍾丹略作一笑,還是舞劍。
晴雯背靠着門,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失禮了,剛想出去致歉,又感覺自己披頭散髮的,很不得體,連忙去尋銅鏡,細細梳妝起來。
嘎吱嘎吱—鍾丹聽見門又開了,但是方向與晴雯那間完全相反,只見一個上身穿青色褙子,領間透出白色中衣,下身着灰色布裙的丫鬟從主堂出來,鍾丹自然是認識的,這是他娘老子韓夫人的貼身丫鬟,名叫青鳥。
鍾丹問道:「老太太醒了嗎?怎麼你起的那麼早?」
只見青鳥是一臉愁容說道:「老爺,昨夜老太太做了個夢,夢見有人喊她娘,老太太醒來就派我來找。」
「怎麼?夢裏的事,也是找得的嗎?」鍾丹笑道,不過他還是讓青鳥去找,老太太能開心就好。
「我昨夜也聽得真真的,是有人叫娘來着。」青鳥說道,她平素有些迷信,所以跟吃齋念佛的韓夫人最合得來,便邁開腿在庭院裏面轉。
鍾丹剛看着青鳥離開,那晴雯的門就開了,只見晴雯頭髮帶釵,嘴抹胭脂,活脫脫一枝雨後海棠,俏比南子更勝了三分。
俗話說自古英雄愛美人,聖人說:「食色性也。」,鍾丹也沒入了空門,自然不能免俗,但只是酥了一下,道:「姑娘,睡得不好嗎?怎麼起那麼早。」
「剛剛...」晴雯剛要解釋,只聽那青鳥出來道:「就是這個聲,就是這個聲。」接着來到晴雯面前打量了一會兒,喜道:「造化!」
晴雯一時不知所措,青鳥一把握着了晴雯的手,拽着她就要見韓夫人,她喊道:「老太太,人找到了。」
「帶進來,讓我看看。」
晴雯一進了那房間,便看見一個大大的佛字,那佛字之下,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婦人躺在塌上,一見晴雯立馬坐了起來。
婦人自然便是韓夫人,晴雯仔細看了,韓夫人是一雙慈悲目,真真廟裏的菩薩模樣。
韓夫人打量着晴雯,喜道:「奇,奇,奇,昨夜做了夢,夢裏就該是這樣,今兒一瞧還真是這樣的。」她轉眼看向鍾丹,問道「這是誰家的小姐,你怎麼竟然帶了進來?要是污了人家的清白,我饒不了你。」
鍾丹道:「母親在上,兒子可萬萬不敢不敢壞了人家的名聲,好叫母親知道,她是我請來做衣服的,只因她沒了住處,所以在客房歇了一夜。」
「你可別蒙我,這樣的人怎麼會沒有住處?」
鍾丹還沒答,晴雯先說了:「老太太,我是賈府賴大家的丫鬟叫做晴雯,昨夜在這歇了一夜,那衣服我一準織出來。」
韓夫人早先也聽過晴雯的名字,知道她是有名的手巧,道:「既然是賴大家的...」轉頭就看向鍾丹:「那可巧了,賴大家的也不算虧了你,這姑娘我要了,你去賴大家求親去。」
鍾丹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個老娘那麼生猛,那晴雯此刻已經紅了臉,又聽韓夫人說道:「姑娘,待在我們鍾家總不會委屈了你,要是哪兒不順心,只管來找我。」
「母親...」鍾丹還想說兩句,只聽韓夫人說道:「虧你還是個讀書的人,怎麼還沒我一個不識字的人知道的多,受了三年的孝,你學到了什麼?」
「我...」
「你就該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爹的孝已經守完了,我也不管你是用五子衍中丸,還是千金秘精方,趕緊辦了事,我要抱孫子。」說完,就口念南無阿彌陀佛,她不認識字,念佛也就是成天搗鼓這六個字,念着念着腦海裏面竟然出現了那求子的觀音。
晴雯現在的腦子好像宕機了,她沒想到這韓夫人竟然如此的快人快語,能夠到鍾家自然是不錯的,特別這鐘丹還是一個有心的,自己得了病,那個時間連自己那嫂子都不搭理自己,就只有他派人來看,雖說是為了那什麼衣服,但總歸是待自己好的。
鍾丹沒看見晴雯之前,還真是為了那給皇太后賀壽的衣服去的,自己的政治前途,多半就在那件衣服上了,所以把晴雯看的格外重。
說句實話,他不是沒有想過科舉,但是一篇八股文實在不好做,自己這三年來是天天看書,那文章也就是有了些章法,那八股文即將格式,又講平仄,一個不對,就被刷下去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搞政治捐獻上位,那自己鼓搗出來的人力車,也是要獻出去的,做商人畢竟不如做官。
從前的鐘丹只想搞事業,但看到了晴雯之後,他承認是想搞點黃色了。
畢竟男非聖賢,孰不晨勃?
他自認絕不是那個能夠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鍾丹此時看着晴雯的俏臉,反倒說不出話來,只好對着韓夫人叩頭道:「今兒還要上任,兒子就先告辭了。」
韓夫人只是閉眼口念着阿彌陀佛並不理睬,見鍾丹一走,晴雯也跟了出來,鍾丹去樓上洗漱更衣,她就在客房裏面把衣服織起來。
鍾丹把衣服一換,官服一穿,大鄭律令中規定「一品以下文官,並帶手巾、算袋、刀子、磨石。其武官,欲帶手巾、算袋者亦聽。文武官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帶。四品服深緋,金帶。五品服淺緋,金帶。六品服深綠,七品服淺綠,並銀帶。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淺青」,神京東部尉也就是個八品的芝麻官,所以鍾丹穿着的是一身深青衣服,雖說衣服的品級不高,但是俗話說:「人可以襯衣」,鍾丹相貌不凡,身材又頗為挺拔,旁人看起來倒像是一個穿錯衣服的探花郎。
他方才下了樓,就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僕人押着狗兒來見,這兩個僕人一個一個眉毛長些叫做葛雲,一個眉毛濃些叫做葛風,狗兒平日仗着鍾丹的寵,在府里的下人間也有些作威作福,今兒被他們倆拿了,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鍾丹看着他兩道:「你兩現在就去榮國府,把事情要講清楚。」葛雲和葛風領了命,押着狗兒就往榮國府門口的石獅子去。
而鍾丹自己就乘着馬車,往宣陽坊去,神京東部尉的府邸就那兒。
雖是卯時,但路上車馬來往,行人已經多了,有沿街叫賣的小販,有晨起要早朝的大臣,當今天子勤政,所以日日都要早朝,這可苦了這幫大臣了,也有快活了一夜,方才回家的風流公子。
鍾丹突然聞到了一股惡臭,因為來了一輛糞車,也叫倒夜香的,但是這個地方倒夜香的,跟別處的不同,這是皇宮內出來的,趕車的是御馬監的太監,他們拉車要去城東的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