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慈
都說攝政王,殺伐果斷,手中亡靈英魂無數。
曾經因被侍女弄污了一塊衣袍,便廢去她一掌一眼,冷漠殘忍至極。
上一輩子她也是見識過的。
相識數載,恩怨半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男人殘忍到了何種地步。
沈清只想快點與他分開,不想再多糾纏。
她步子走得飛快,但奈何那人腿長,那怕她腿幾乎都要跑起來了,他也能慢條斯理的保持步調跟隨。
兩人到了皇后專用的馬車下不久,暄耀帝便與竹墨、太醫匆忙趕到。
太醫見了那攝政王俊美無儔的臉,似害怕般連忙避諱視線,恭敬道:「臣見過攝政王。」
楚藺寒的目光略微掃過那位太醫,如同是瞧了一顆不起眼的浮沫,視線停留在暄耀帝的臉上。:
暄耀帝慌忙地擦去臉上殘留的口脂,尷尬道:「皇叔。」
楚藺寒視線淡然掃過,道:「皇後娘娘貴為鳳體,如今身體日漸愈下,陛下應當多陪陪她才是。」
堂堂天子就這麼被一位親王訓斥,論誰聽了都覺得荒唐。
但眼前的人是被先帝指派的攝政王,親自輔佐新帝,誰人敢說一句不是?
暄耀帝頓了片刻,轉而一笑,「皇叔說得是。」
氣氛凝滯,她忽然欠身行禮上前,「臣女見過陛下,陛下金安。」
暄耀帝似好玩般道:「聽聞皇叔是與沈二小姐一道來的?」
楚藺寒目光無波,薄唇未動,顯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天下人都說攝政王早已凌駕於皇權之上,卻沒人想到他竟如此狂妄,周圍宮女太監都感覺到一絲氣氛微妙。
沈清連忙回答道,「臣女在請太醫的路上恰巧與攝政王相遇,攝政王心慈,便讓臣女領路來看皇後娘娘。」
心慈?楚藺寒聽到這兩個字,自覺得這話聽着真可笑。
「哦,原來如此。——罷了罷了,趕緊去瞧皇后吧。」
暄耀帝撩起袖子由太監總管攙扶上了馬車,而楚藺寒則是一躍上馬,動作瀟洒乾脆。
儘管裏面很寬敞,但沈清不想與楚藺寒待在一個馬車裏,於是她乾脆在馬車外候着。
寒風碩碩,吹得全身發寒,她聽着裏面的響動,過了須臾,便聽見一道女聲,「恭送皇叔。」
她站定了身子,將風帽拉下來一些遮住大半張臉,男人便撩起帘子走了出來,視線無意掃過她。
她畏縮地像只在風雪中迷路的小動物,無措又畏縮。
楚藺寒淡淡地,正要收回目光,忽然一陣狂風四起。
風雪飛旋,那巨大的風帽便要脫身而去一般,她慌忙地去抓,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那漫天飛雪中,雪子落了她滿頭,一張臉映入他瞳孔之中。
只見雪白美艷的小臉被凍得有些發紅,神情似那林間野鹿,有些慌張,又有些靈動。
那眼下的硃砂痣,稱畫龍點睛之筆。
楚藺寒片刻頓住。
沈清連忙攏起風帽將容顏再次遮蓋住,這一次頭首伏得更低了。
男人寒啞的嗓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旁下竹墨一臉驚異的看向主子,這還是主子第一次展露對女人的興趣。
沈清心臟狂跳,手心都出汗了,「臣女沈…沈清。」
沈清……他若有所思片刻過後,便甩袖而去。
當沈清回過神時,楚藺寒已經走遠了,她按壓住心口的跳動,仍是心有餘悸。
楚藺寒不注重皮相,上一輩子把她留在身邊,無非是她救過他,又是皇帝塞給他的人。
所以他一定沒有注意到自己……
「沈二小姐。」
不知何時暄耀帝已經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沈清連忙回過身行禮,「陛下。」
他那眸子裏噙着淡笑,望向方才楚藺寒離開的方向,道:「皇叔倒是對沈小姐有幾分特別。」
「陛下說笑了,」沈清眼帘一卷,瞳光清亮,聲音刻意放低許多,「臣女一心投誠,還望陛下成全。」
暄耀帝薄唇笑弧依舊,也一同壓低嗓音道:「那就看沈二小姐的誠意有多少了。——好了,你長姐還在馬車上,你前去照顧一下吧。」
沈清低頭:「是。」
待暄耀帝離去之後,沈清抬起了頭,風雪吹亂了她的碎發,她站了一會兒,又轉而上了馬車。
車馬上又添了一盆炭火,燒得通紅火熱,溫度也高了。
沈秋的臉色恢復了一些。
沈清問寶蘭道:「皇後娘娘如何了?」
寶蘭回道:「太醫說暫且無礙,是寒氣入體,讓娘娘先休息一會兒,喝碗驅寒的湯藥就好了。」
沈清點了下頭,「你下去吧。」
寶蘭:「是。」
此刻,馬車內只剩下沈家兩姐妹,沈清上前為沈秋掖了掖被褥。
沈秋咳了幾聲,「我方才聽見你在外頭和人說話?是攝政王嗎?」
「是他。」
沈秋虛弱的雙眸有片刻凝滯,「這也倒是奇特,自我嫁入宮闈之中,還沒見過他主動與陌生女子交談。」
沈清嘴角扯了扯,笑得頗為苦澀。
沈秋叮囑道:「不過這可不是什麼殊榮,這人行事陰晴不定,雖說表面功夫做得很足,但實際冷血殘酷。」
沈清滾了滾喉嚨,「我知道的。」
見她答應的好,沈秋不免仍然心有憂慮,「以後見到他,還是躲得越遠越好。他是曾先皇最小的兒子,母妃是曾先皇的孝賢德太后。聽聞他自小與母妃關係不和,八歲便獨自與當時的鎮國將軍前往邊疆征戰,不知道沾了多少人血,那些兇狠蠻橫的黎族人,都稱他為「人屠」。」
沈清耐心的聽着,附和般得點點頭。
沈秋見她聽得認真,又道:「先帝過世后將十歲的陛下交於他,雖說兩人關係親如父子,但依我看……未必,總之你的目標一直都是陛下才是。」
「嗯,我明白。」
沈秋感慨般道,「這樣的男人比帝王還難揣測,一碰便是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