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丨江是故鄉清 第五回:毫不留情的屠殺
梁宗麗在安東城郡守府躺了半個月,兩次遭遇二大小姐的「刺殺」,第一次最為兇險,那日白天,大概是被砍之後的第三天,他才悠悠醒轉,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要一翻身,肩膀上的傷口就會撕心裂肺的疼。服侍他的侍女說,你這孩子也算命大,高燒了兩天兩夜,幸虧了關大夫及時給你止住血,處理好傷口。
梁宗麗心裏還放不下所託之事,問她,前方戰事如何了。侍女面露難色,支支吾吾的說,自己一個下人也不清楚,但答案,早就從她臉上能夠猜出一二,不容樂觀。
那天晚上,心事重重的梁宗麗,愣愣的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圓月,決定過幾日能夠動了,一定要趕緊回去,爺爺,爹娘,阿雲,還有栗子,都不知道現在如何了。然後,就看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從窗戶跳了進來,向自己床邊衝過來,一道寒光劃過,他用儘力氣,翻滾在地,大喊,有刺客有刺客啊。巡守的護衛聽到聲音,迅速闖了進來,一番顫抖順利把那人拿下,點亮蠟燭一看,竟然是那位大小姐。
掙扎着被拖出去,一邊踢着腿一邊叫囂着,給老娘等着,給老娘等着。梁宗麗雖然動不了,嘴上不饒人,求她趕緊來,越快越好,自己在屋子裏,人家真的是好生寂寞呢,還不忘賤笑幾聲。
老管家看着這一切,也不禁一直唉聲嘆氣,老爺帶着先鋒營,已經趕到綠江阻擋高國的大軍壓境,這幾日,郡城人心惶惶,不斷有周邊村落的難民湧進。家裏夫人過世多年,大小姐遠嫁京城,就這個二小姐,真的是活祖宗,小時候也不這樣啊,多乖巧懂事的丫頭,唉!
相安無事一旬左右,梁宗麗也能自己下床,活動活動身子,那天就想着在院子裏轉悠轉悠,畢竟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麼大的府院,瞧瞧花樣。就聽到那位母夜叉的聲音不斷從偏院傳來,大喊放開我讓我出去。梁宗麗邪笑着,晃晃悠悠的走到倉房門前,說道:「呀,哎呀呀,這誰啊,怎麼被關在這裏呢?成何體統啊,真叫親者痛仇者快,哈哈,咳咳。」樂極生悲,不小心牽扯了傷口。
「我錯了,你放我出去吧,我給你磕頭賠罪。」
「咦?苦肉計?就你,能放過我?你當我是穿開襠褲的孩子呢?」
「真的,前方戰事緊急,昨日我聽路過的護衛們說,我爹在那邊支撐不了多久,我要出去幫他殺敵。」
這幾日,梁宗麗雖然沒問,但也能感覺到整個郡府里,瀰漫的那種越來越沉悶的氛圍。
「行吧,磕頭就算了,咱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就行了。我這人,大人有大量,不和你個丫頭片子見識。」
梁宗麗剛把外面掛着的門鎖放下,大門就被那夜叉給踹開,自己倒在地上。殺氣騰騰,哪還有剛才求人的模樣。
「哼,老娘先宰了你練練手,再去殺敵,拿命來吧!」說著,就撲到梁宗麗的身上,狠狠掐住脖子。
「小姐,小姐,別胡鬧了,老爺在前方不好了。」老管家趕緊出來,制止二小姐,簡單把前方的戰事兒說了一下。前幾日,高國再次用了不知是何的武器,司徒長青帶去的先鋒營,幾乎死傷殆盡,已經派人前往京城通報,如果再不能擋住高國大軍,整個安東境內,就要全部丟了。
司徒菁獃獃坐在梁宗麗的身上,愣了半天,馬上就起身跑出去,吆喝着護衛趕緊把她的戰袍和武器拿來,披掛好后,騎上馬就去城內籠起自己暗地「胡鬧」組建的司徒軍集合。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梁宗麗起身揉了揉肩膀,好不容易恢復的傷口,又滲出血來。他問老管家,有沒有聽說香麓村的情況,老管家只說,太慘了,十不存一,怎麼就這樣了呢,談不攏也不至於這樣啊,唉。
梁宗麗又問老管家,城內已經沒有軍隊了嗎?老管家說,這些日子,陸陸續續都去支援了,也沒見個活着回來的,哪怕是逃回來也好啊,派去京城的信使,也只是在府前路過,說了兩句就急匆匆的換了馬走了。
梁宗麗眼神凜冽起來,求老管家也給自己弄一套戰袍,最好有弓箭,自己要趕緊回去,還不知道家裏怎麼樣了。老管家想了想,看着二小姐遠去的身影,不忘叮囑少年,千萬別和二小姐一般見識,她也,總之也沒有多說,速速叫下人拿來一套白金色的戰袍,弓箭還有一把黑色的玄鐵刀,梁宗麗正披掛的時候,老人撫摸了兩下,臉上露出追憶過往的神情,還不忘默默念叨,希望夫人能保佑二小姐和這少年吧。
梁宗麗又帶上幾日的乾糧和水放進麻袋,跨上戰馬,就趕緊出城追向司徒菁。老管家和幾個家丁,在這門前,默默看着遠去的少年,直到只留下一片塵土。
栗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敲暈了第幾個人了,自從安***隊跨過綠江,把空無一人的村子全部燒掠一番后,前頭部隊繼續向郡城挺進,中軍拉着不知是啥的大鐵傢伙,緩緩跟進,後續部隊,則在後續清掃着周圍村落。
香麓村,武營村,通天村,全部都遭了殃,村民們只能躲在山谷里。那日,栗子剛剛練功完畢,金哥提醒他,山下發生了不好的事情,有趕往山谷的隔壁村村民遇到了安***。事出緊急,栗子趕緊讓丘爺爺把他送到出事的地方,輕鬆的打暈了幾個士兵,然後護着那幾家村民,向簸箕谷趕去。
進了山谷,幾百戶人家都在這裏躲着戰火,栗子尋了半天,才發現了自己的爹娘。一開始,爹娘還被他嚇了半天,最後聽栗子說了這些日子的經歷,又看了看他胸前的胎記,爹娘這才相信。栗子問,有沒有看見梁哥的家人,栗子爹說,他們也找了一遍,沒發現,可急死個人了。於是,栗子決定親自去梁哥家看看,爹娘阻攔不得,心裏也知道栗子變化這麼大,也非常人了,但還是不忘叮囑他小心點。栗子笑呵呵的應承着,說有事心裏叫他的名字,就能馬上趕來,然後就遁入土地消失了。
簸箕谷外圍,有金哥幫忙做的雲霧,安國的軍隊也不是那麼容易進得去,就算進去了,栗子也能馬上出現就輕鬆敲暈。
大白天,栗子就那麼「優哉游哉」的在燒毀的村子裏走着,每戶人家都會進去看上兩眼,莫名其妙的,看着曾經記憶里,那麼美好的事物,化成了眼前的灰燼,心裏就特別的難受。那種感覺,以前只在阿梁哥身上,感覺到過一次,那是一戶獨居的爺爺,過世時村子裏的人,幫忙給操辦的喪事,梁哥帶着他去吃完席,在溪邊靜靜的坐着,也不帶他掏蝲蛄。那個爺爺,小時候總是招呼他們玩,還給他們一些自己做的手工小玩意,梁宗麗的彈弓,就是跟爺爺學的,動不動就讓栗子露出小辣椒,牛一個給爺爺看看。
那會的少年,已知人生的滋味,還是孩子的栗子,又怎麼能懂。
「栗子,有一隊兵士,正在靠近你和你那個阿梁哥的茅屋,你去不去看看?」栗子這次想起來,在山谷里,還沒看見阿雲姐姐他們。心聲一句,丘爺爺就把他送到了茅屋門口,九個安國的兵士圍在一起Yin笑着,一個正把阿雲壓在身下,衣裳凌亂,幾個弟弟妹妹蜷縮在一旁,最大的那個,躺在血泊里。
看着眼前的慘狀,栗子一股無名業火陡然從胸口直衝腦頂,銀色和金色的幻影光芒,隱隱從身上發出,嘴裏不斷發出,不知是虎還是龍那般的低沉怒聲。
突然看見冒出一個怪異的少年,士兵們馬上圍成一圈,不敢掉以輕心,也不顧躺在地上的少女。只是一眨眼,血液就濺到了四處的樹葉上,十具無頭屍體,停滯了半天,才堪堪倒下。栗子抱起昏死過去的阿雲,突然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嘯聲,不斷傳向四周的山裏。
栗子讓丘爺爺,把他和阿雲他們,帶回山谷里,爹娘抱着暈過去的阿雲,摟着孩子們,看着那個大孩子的屍體,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栗子,只是說,自己還要出去,一時半會回不來,讓爹娘照顧好孩子們,
悠忽的再次消失,栗子出現在安國的前軍陣前,一股邪笑從臉上蕩漾開來。
梁宗麗,不停夾着馬肚子,追了半天,終於看到了前方的以司徒菁為首的小股馬隊。這裏面,大概也就十來個人,有男有女,也都是少年的模樣,他們看向梁宗麗的時候,眼神怪怪的。
梁宗麗緊緊跟在司徒菁的身側,她看了眼梁宗麗,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突然勒住韁繩,抽刀指着他說:「脫下來,誰讓你穿上的?」
「你爹!」
「你說什麼?」
「老管家說,你爹讓我穿的?」
「胡說,我爹現在前線,生死未知,他怎麼能讓你穿上我娘的戰袍?」
「不信,你回去問問老管家?這行頭,我又不知道放在哪,還能是我偷的不成?」
「哼!要是弄髒了,我要你的狗頭試問!」司徒菁放回刀鞘,又開始飛奔趕路。
「這,就是你所謂的司徒軍?去送死自己去嗎,幹嘛拉上別人?」梁宗麗回頭看了看,忍不住問道。
「閉嘴!」
「喂,你上過戰場嗎?」
「關你屁事。」
梁宗麗趕緊拉住司徒菁的韁繩,眼神不似開玩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我沒跟你開玩笑,戰場,尤其是我們要去的戰場,不是你去過家家的。」
司徒菁一把甩掉他的手,反而問他:「你會馬戰嗎?懂得軍刀的用法嗎?殺過人嗎?」
「射死過兩個,姜,洪校尉還答應給我算軍功的,至於馬戰和刀法,我看幾眼就差不多了。這馬,還是我第二次騎呢,你覺得呢?」
司徒菁哈哈大笑起來,突然向後喊道:「梁宗晴,你來,你們正好都姓梁,陪他練練手,我倒要看看,是誰瞧不起誰。」說著,從後面走來一騎身着白色戰袍的少女。
「先是馬戰,阿俊,把你的槍借他,就兩個回合,然後下馬用刀,也是兩個回合,完事我們繼續趕路,沒時間陪他在這耗着。」
梁宗麗,接過一個少年的長槍,掂量下,確實有點沉,雙手拿着都稍微有點吃力。兩人相距兩百步,各自站好,調轉槍頭用槍尾,然後向對方衝過去。就在接觸的一剎那,梁宗麗瞄準那少女的胸膛,就要刺下,少女只是借力撥開他的長槍,順勢斜插向他,狠狠的撞擊,連帶着傷口的劇痛,梁宗麗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
只是一次,梁宗麗就發現了這其中的訣竅,馬戰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人,而是刺落,之後藉助戰馬,或其他步兵,才是讓人斃命的關鍵。想通了這一點,他就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了,對方相比自己,絕對有着大量實操的經驗,自己不能先手發動,要以反擊為主。
兩人重新站好,繼續對衝過來。梁宗麗緊緊盯着少女的一舉一動,全身的各個部位的運動跡象,等着她先出手后在反擊。就在接觸的時候,少女向他的咽喉頸甲刺過去,梁宗麗迅速的扭頭,反手就用槍把,砸在少女的臉上,對方忍不住突然的吃疼,一下翻落馬下,在地上打着滾。
其他人看見,有趕緊圍上前去的,有跑到他身邊就要下手拉他下馬收拾一番的。梁宗麗只是坐在馬上,淡淡的說:「如果是在戰場上,她現在,要麼被馬踩死了,要麼就早已被人亂刀分屍了。」
司徒菁看着這一幕,內心不僅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曾相識。但也就短短的一刻,她就讓那個叫阿俊的少年,準備和他進行下馬刀戰。
司徒菁,看着梁宗麗腰間的玄鐵刀,不禁回想着從前,自己還是七八歲的時候,娘帶着她,用這把刀,在軍營里指點着其他將士們。砰的一聲,司徒菁回到現實,只看到阿俊摔倒在地上,被梁宗麗拿刀指着。
「喂,這次不用兩個回合,戰場上怎麼用刀,小爺我早就見過幾次了,不敢說熟練至極,起碼對付你們這些新手,是綽綽有餘了。」
司徒菁哼了一聲,這次居然沒有嗆回去。
「你,你,還有你,當然還有你,司徒大將軍,都下來,快點,把戰袍都用土弄髒了,白花花的,我估計我們晚上就能接敵,月光下,這麼顯眼的衝過去,我可不想送人頭。」
梁宗麗,一邊說著,就要用身下的土擦拭戰袍,司徒菁本來正常了一會,突然拉弓上箭指着梁宗麗:「你要是敢弄髒了它一點,我現在就殺了你!」
兩個人僵在那裏,梁宗晴捂着流血的鼻子,趕緊拉下司徒菁手中的箭,阿俊跑到梁宗麗身邊,耳語兩句,雙方各退一步,同時哼了一聲,扭過頭。
路上,叫阿俊的少年,率先打破沉默,「那個,大家一邊趕路,一邊相互介紹下吧?我先來,我叫尤其俊,人如其名,哈哈哈。」
「梁宗麗,山野土人一個,不值一提,家就在綠江邊。」
「你叫梁宗麗?」名叫梁宗晴的少女,在宗字上,加重語氣問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怎麼,難道姑娘和我,是一家子?」
「我終於知道司徒菁為什麼對你咬牙切齒,呵呵。」
司徒菁瞪了她一眼。
「大家先別忙着自我介紹,軍情緊急,時間寶貴。容煩各位,能否跟我說下,各自擅長什麼?這回換我先來,本人不才,對射箭可以說是百發百中,箭無虛發。」
十二個人,相互介紹后,梁宗麗有了大概的了解,就這點人,直愣愣的衝過去,送死連個水漂都打不起來,必須根據各自的優勢做好最上策的應對。思量一番,梁宗麗毫不客氣的就儼然一副主將的氣勢,將這些人,分成了三組,擅長弓箭的和他一組,其他幾個,按照刀法和騎戰各分一組。
奇怪的是,司徒菁居然沒跟自己針鋒相對,反而極為配合,默認了自己的「反客為主」。
一路上,開始還能看見不少前去郡城避難的村民,隨着後來再也看不到人,他們就開始緊張起來,預計接敵的時間就快到了。從出城到現在,大概也有兩個多時辰,就聽前方,斷斷續續傳來那晚,攝人心魄的震動聲,引得馬兒都不禁驚嚇起來。
轉過一條驛道,繞過山腳,前方赫然是一片平原,眼前凄慘的場景,不僅讓這些少年,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前方一個「妖怪」,桀桀大笑着,快速穿梭在安國的軍中,大肆屠戮,所見之敵,皆是四分五裂,四周的火球,也不斷從天上炸在地上,卻對那個東西,一定影響都沒有。
好像感受到了來人,那怪物,回到看着他們,一頭青色的長發肆意飛揚,一雙金色和銀色的眼睛,閃爍着恐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