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賢者之石 第七十八章 胎床大廳
“你是誰？”
思考被這個突兀出現的女人聲音所打斷，馬丁循聲望去，見到了聲音的主人。
剛才還空空蕩蕩的拍賣桌上，此時卻坐着一位嬌小女性，她有着與慵懶聲線完全不同的個頭，兩條小腿從桌子邊緣垂下，左右搖晃着，像是一個才開始經歷絢爛青春期的少女。
少女正咬着手中的鮮紅蘋果，她穿着一件灰黑色的格子裙，腦袋上歪歪斜斜地戴着頂老舊的鹿皮帽子，帽檐一邊高一邊低，低的那端蓋住了她的右耳，柔順的長發從帽檐中垂下。
馬丁的反應慢了一拍，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一世他還沒在哪個少女身上聽到過如此成熟的聲線。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從旁觀者的角度看起來就像是面對少女的疑問馬丁根本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等他回過神來要回答的時候，少女已經將吃剩下的蘋果核隨意扔掉，露出不耐煩的臉色，沒好氣地說到：
“俱樂部要走後門進，你是新來的嗎？是哪個腦子比肉桂餡餅還要稀碎的人讓你走前門的？”
少女看到了馬丁脖子上掛着的羔羊徽章。
“外表是少女、聲線是御姐，但脾氣很火爆...”
馬丁迅速總結出了少女的特點，接着有些冷漠地回答到：
“普萊希斯。”
少女聽到掌管這間拍賣行的胖子紳士的名稱后，想要說出的話被堵在了嘴裏，她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
深呼吸了一口之後，她拿袖口隨意擦了擦嘴，又變回了那個慵懶成熟的御姐音：
“你就是馬丁？普萊希斯大人吩咐過，你來了就將你領到後面的俱樂部里，跟我來。”
少女的語氣仍然有些輕蔑，說話間就起身帶着馬丁去往大廳后的一條走廊。
馬丁這時才發現少女確實個子有些矮小，可能才到他的肩膀，但她的比例非常好，並且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寒冷的冬天她下身還穿着裙子，露出兩條光潔的小腿。
她並沒有穿鞋襪，光着腳踩在地毯上。
馬丁跟在這個與整間【向日葵馬丁】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少女身後，猜想她到底是誰。
他們走過鋪着厚實地毯的走廊，來到一扇厚重的黑漆木門前。
馬丁看見木門上用簡單的線條鐫刻着一個山羊頭顱，頭顱的兩隻羊角捲曲着向兩邊延伸，就像是頂破某種桎梏一般，瘦長的臉頰之下，一綹鬍子讓這個頭顱顯得狡詐而隱秘。
最引人矚目的，是它兩隻眼睛之上，竟然還有第三隻眼睛，那眼睛之中，一朵黑色向日葵正神秘地綻放。
少女不知從哪拿出了一枚羔羊徽章，它的造型與馬丁脖子上的一致，只是質地不同，看上去像是銅質的，而馬丁的則是普通的鐵質徽章。
只見少女將徽章放在那山羊頭的第三隻眼睛前，那眼睛上的向日葵緩緩旋轉了起來。
接着，厚重的黑漆木門就向里打開了。
“這是向日葵的暗面。”
少女領着馬丁走入門后，她似乎刻意控制着音量，慵懶的聲音經過走廊的迴響帶上了些許隱秘的氣息。
“歡迎來到牧羊人的初始之地-【胎床大廳】。”
她回過頭，帶着幾分戲謔的語調向馬丁介紹到。
而她的身後，一個恢弘的大廳出現在馬丁眼前。
巨大的水晶燈將整個大廳照得十分明亮，地板上，無數線條駁雜的幾何圖案構成了地磚上的彩色花紋，看到這些花紋的同時馬丁瞬間想到這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
此時的大廳中人頭攢動，各色打扮的男女老少有的坐在大廳上的長椅上看着報紙，有的聚在一起神色飛揚地討論着什麼，還有的正坐在大廳兩側長長的櫃枱上，似乎在辦理着什麼業務。
這副景象像極了馬丁前世去過的銀行大廳。
“我是不是應該先取個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這裏是初等牧羊人們接任務的地方，主要發佈的是【白羊毛】與【灰羊毛】的任務，任務相對簡單，數量也是三個大廳里最多的，當然，對應的賞金也沒有上面兩個大廳高。”
馬丁發現少女的語速其實很快，本來慵懶的聲線變得更加活潑而有力，她似乎不太想要發出那種有些成熟的聲音。
少女帶着馬丁走過人群，來到最裏面的一個櫃枱前，不知道為什麼其他櫃枱都有人甚至有些在排隊，而這個大廳最裏面的櫃枱卻無人問津。
“嗨，蘇茜。”
她坐在高腳凳上，朝裏面的人吹了個口哨。
“噢，瘋女人艾迪。”
櫃枱里的是一個戴着老花眼鏡正在織一件綠色毛衣的女人，她的頭髮已經花白，或者叫奶奶更為合適。
“你怎麼有空來看我了？又和雪莉吵架了？”
名叫蘇茜的奶奶手中鉤針不停，抬起頭眼神透過鏡片看着艾迪。
“我可沒時間和那傢伙吵架，普萊希斯給我安排了一件正事。”
艾迪的口吻中帶着點對雪莉的不屑以及淡淡的驕傲。
“什麼正事？”
我們的生活中有時候能看到這種老人，她們拿着一根長長的鉤針，一邊與自己的老姐妹聊天一邊手指飛快地勾動着手中的毛線，可能一個話題還沒聊完，毛衣的上半部分已經被勾了出來。
你甚至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數清那些針腳的。
很顯然，蘇茜就是這樣的老人，她太像個安享晚年的老太太了，如果沒有接下來的對話的話。
艾迪挑了挑眉毛神色欣然地向後指了指馬丁。
“就是他，這個新人，普萊希斯讓我帶帶他。”
“聽說普萊希斯開始是想安排雪莉的，但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她來做，好好的新人都給她帶壞了。”
“於是我就去找普萊希斯把她搶了過來。”
馬丁在後面聽着艾迪眉飛色舞地講着這些，他不知道這個“瘋女人”與雪莉之間有什麼矛盾，但他還是希望雪莉來帶自己熟悉這裏。
畢竟已經熟悉了，而且雪莉的身份更讓馬丁放心。
當然，雪莉的樣貌也是原因之一，至少比起眼前個子嬌小的“瘋女人”，雪莉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新人？”
蘇茜轉了轉身子，穿過艾迪與她背後戴着面具的馬丁對視了一下。
那一瞬間，馬丁感覺這個老婦人的眼中突然迸發出難以描述的瑰麗色彩，他就像是瞬間跌入了油彩構成的童話王國，穿越無數草坪與城堡之後又在瞬間跌落出來，他感到了一種熟悉的空間傳送錯位感。
這種感覺一閃而逝，等馬丁回過神的時候蘇茜已經不再看他，而是低下頭繼續勾着她的毛衣，嘴裏嘟囔到：
“那個小胖子想要這個新人幹什麼？”
他竟然稱呼普萊希斯為“小胖子”...
馬丁的直覺與邏輯都在向他做提醒，這個老婦人不是簡單角色。
“沒什麼特別的，就從最基本的任務開始，你看看最近有沒有合適的，我主要是帶他熟悉流程。”
艾迪直接忽略了蘇茜那似乎有些僭越的稱呼，臉上堆着笑意說到。
“噢，我看看...”
蘇茜終於放下了她手中的鉤針，那件綠色的毛衣已經初見雛形，看款式尺寸毛衣的主人應該是個兩三歲的男孩。
她拿出薄薄的一沓羊皮紙，雙手配合眼神飛快地一張張掃過，動作之麻利完全不像是剛才有些遲暮的老人。
“嗯...這幾份不錯。”
蘇茜挑出了幾份，她腦袋後仰，眯起眼睛開始讀起紙張上的委託任務：
“銅水街的鮑勃太太想要調查她丈夫最近回家晚的原因，她說總是能在丈夫的大衣上聞到陌生的香水味，懷疑丈夫在外面有女人。”
“東區的卡維爾街道醫院最近總是出現屍體被盜的事件，醫院負責人想要牧羊人過去查出小偷。”
“亨利·古德爵士的父親最近因病去世了，但因為特殊的原因，他想要我們為他父親入殮，並且特別標註了不要女牧羊人。”
“這一單的賞金很高哦。”
蘇茜漫不經心地補充說到，她的眼神透過老花鏡片，若有若無地落在了馬丁身上。
“這都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任務...抓姦、逮小偷竟然還有入殮服務...牧羊人的業務面這麼廣的嗎？”
馬丁有些震驚於櫃枱里老婦人的任務描述。
“上面幾個都是價值20品質支數的‘白羊毛’級別任務，賞金5金幣到20金幣不等，比較適合新手。”
“挑選一個吧。”
蘇茜將這三份羊皮紙放在了櫃枱上，摘下老花眼鏡看着櫃枱外的兩人。
“當然要賞金多的那個！”
艾迪聽完之後立馬興奮地回答。
“可抓姦也不錯...上次我還接了一個，直到現在我還忘不了那個大鬍子富商渾身赤裸，被他的貴族老婆追着打的場景...”
她嘴角露出微笑，陷入了短暫的回憶。
“艾迪，亨利·古德爵士說了不要女人，而且這也不是你的任務。”
櫥窗里的蘇茜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啊對。”
艾迪轉過頭，對馬丁說到：
“選最後一個！20品質支數的‘白羊毛’都很簡單，當然選賞金高的！”
這個“瘋女人”不知道為什麼此刻顯得躍躍欲試。
“一個人完成嗎？”
馬丁還想要問清楚任務的相關情況，艾迪已經伸手從櫃枱上拿起了最後份，將這張有些厚重的羊皮紙塞到馬丁的手裏，對他說到：
“我有個很厲害的朋友，他也剛加入俱樂部，我讓他帶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