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雖然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連嘉朔可以肯定,他所預料的事情果然成真了。
為了避免劇情中提到的事情發生,他衝出去的速度很快,試圖在最快的時間裏弄清楚真相。
到了外面,連嘉朔一眼就看到了騷動的源泉。
學院中有一處建築被人破壞了外面的玻璃牆,動靜就是從那裏傳來的,學院裏面的防護也相當到位,僅僅是這片刻的時間裏,就有不少保安已經趕了過來,正在查看情況。
從那邊的動靜來看,他們應該還沒有查到始作俑者,現在正在專心地戒嚴着。
這會兒已經有很多人都因為動靜而從各處休息區里走出來,其中有參加測驗的考生,也有前來陪同的教師。
場景雖然混亂,但似乎也沒有那麼糟糕。
至少在這種情況下,有人試圖在這麼多人的包圍下作亂,應該是不可能的。
然而看到這幕,連嘉朔卻並沒有覺得心安。
他仍然覺得哪裏不對。
根據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對這個世界所有發生過的大事件的觀察,這個世界的所有事情都是跟隨着主線故事走的,從來沒有任何的例外。
這個世界所有的事情都有着他的軌道,有些事情看似巧合,但總會發生。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那麼不同之處,也就是多了個連嘉朔。
連嘉朔至今仍不清楚,如果他這個唯一的變數,插手去試圖改變故事走向,究竟能否成功,在改變之後又會發生什麼。
但有一件事他非常確定。
那就是如果他沒有從旁干預的話,事情一定會順着原來的劇情走。
那麼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在這樣的森嚴防護之下,敵人究竟是怎麼抓走宋槐的?
宋槐現在身在休息區里,那邊裏面全是小孩,外面還有保鏢守着,自己離開之前還叮囑過宋槐,不要和其他人接觸,也不要離開那裏……
等等。
連嘉朔想到這裏,突然之間明白了自己的漏洞在哪裏。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宋槐會聽自己的囑咐,然而以宋槐那強勢又要面子得厲害的個性,不肯聽別人的話才是最正常的。
他怎麼就忘了這個。
問題不在外面,而在休息區那邊!
連嘉朔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出來,他迅速地跑回到休息區里,進去之後毫無意外地看到大家都抱着腦袋蹲在角落裏,等待着外面的動靜過去。
隨便掃了眼眾人,連嘉朔沒有理會他們,只迅速地朝之前宋槐所在的角落走去。
但等到了那處,他才發現那個角落空空蕩蕩,根本就沒有宋槐的蹤影。
連嘉朔心裏面頓時涼了半截,最糟糕的猜想竟然成了真。
他沒有耽誤時間,連忙回過頭,看了眼四周后,趕緊抓住了旁邊某個嚇得瑟瑟發抖的小胖子。他撥過小胖子的肩膀,令其鎮定后趕緊問道:“剛才在這裏的那個人,你看到他去哪了嗎?他被誰帶走了?”
那個小胖子有些發懵,被連嘉朔盯了好一會兒才回想着說道:“他……他好像跟一個男孩走了,那個人好像在剛才躲避的過程中受了傷,他帶那個人去看傷了……”
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但連嘉朔心裏面卻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他連忙繼續問道:“他們朝哪個方向走的?”
明明他剛才就在外面不遠處,為什麼他沒有看到有誰走出來?
連嘉朔不得其解,不過小胖子接下來的話讓他很快明白了。
小胖子指着休息區後面說道:“是那邊,那裏還有條路,不過好像沒什麼人從那邊走。”
連嘉朔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才發現那邊的確還有條路,因為入學測試的關係,那條路應該是被封住只留下一個出口的,但現在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
如果是從那邊走,那從連嘉朔剛才的方向,的確看不見他們出來。
也許不光是連嘉朔,其他守在這外面的保鏢,也不會發現。
連嘉朔幾乎可以肯定,宋槐已經踏進了某個圈套,他迅速謝過面前的小胖子,然後飛快地朝着那個方向沖了過去。
來不及去找別人幫忙了,宋槐已經隨着那個人走了一段時間了,如果再不快點,可能就來不及阻止了!
循着那條路衝出去的瞬間,連嘉朔自己也說不清他頭腦中都閃過了些什麼樣的念頭。
也許是他扮演宋槐時,在隨着劇情發展掙扎的時候,心裏面所浮現的懊悔與痛苦。
那時候他甚至會想,如果在最開始的時候,宋槐沒有遇到那場事故,如果他沒有被抓走,更沒有在掙扎的過程中失手殺死對方,那他後來的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
他會不會以後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不用在進入學院之後,被其他學生恐懼,不用在背地裏被人指指點點,更不用把自己完全武裝起來,承受所有的猜忌與惡意,為了不被擊潰,所以選擇先用自己的偽裝擊潰別人。
連嘉朔在扮演宋槐的時候,每當入戲,總會陷入深深的泥沼無法自拔。
宋槐是個危險的人,就連他本身的存在都是個危險,後期的宋槐,會讓所有接近他的人都陷入不幸的旋渦,當所有人都在懼怕他的時候,連嘉朔會想,如果當初有人幫他一把,看懂他的心思,是不是他就不會變成後來的樣子。
救救他。
入戲的時候,連嘉朔甚至忍不住想這樣喊出來。
救救他。
連嘉朔在奔跑中穿過一處拐角,終於在慌亂中看到了正在角落裏撕扯着的兩個人。
宋槐正被人按在地上,正在竭力阻止着對方刺下手裏的匕首,而從他通紅的臉色以及雙臂的顫抖來看,他顯然已經支撐不住。
對方看身高也是個小孩的模樣,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那人卻有着相當可怕的力量與體魄,正毫無壓力地壓制着宋槐。
眼看着匕首就要往宋槐的身上刺去。
宋槐似乎也在摸索着什麼,接着他的手似乎探到了對方腰間的某個物體。
那是另一把匕首,雖然連嘉朔沒有看清,但在這瞬間他心裏面已經有了判斷。
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發展往前走着。
都是如此。
但這件事絕不可以發生。
不只是因為想要改變劇情,也是因為想要拯救宋槐。
把他從未來的泥沼當中拉出來。
連嘉朔在看清狀況的瞬間,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兩人的位置衝撞過來,他知道自己現在的體格,不過也就是個八歲的小孩,和宋槐相比並沒有強到哪裏,所以在撲過去的過程當中,他根本沒有減速半點,他閉上眼睛將心一橫,已經做好把自己當成武器撞上去的準備了。
撞擊發生的瞬間,連嘉朔頭腦嗡地一聲,第一個反應就是痛。
雖然在沖的過程中,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當真正跟敵人撞到一塊兒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悶哼出聲,整個人痛苦地擰起了眉頭。
實在是太疼了,渾身就像是被撞得散了架般,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
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但好在身下還墊着個敵人,總算是沒有摔得太過嚴重。
即使這樣,事情仍然沒完,在接觸到對方身體的瞬間,連嘉朔就已經反應了過來。以這個人的肌肉結實度,還有他身體上各方面的異狀,他很快弄明白,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小孩,而是通過其他方法偽裝成這幅樣子的成年人。
對方有着不錯的身手,即使被限制了身形,但戰鬥經驗卻仍然還在。
在連嘉朔撞過來以後,對手起初沒反應過來,等緩過神后,他就迅速起身,再次抽出了匕首往宋槐那邊衝去。
連嘉朔當然不會讓那傢伙得逞,他不顧自身疼痛,起身抱住對方,狠狠咬住了那傢伙的手臂。
對方吃痛叫了出聲,嫌他礙事地就要把他揮開,然而連嘉朔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說什麼也不肯鬆手,甚至連嘴下的力氣也更重了。
對手狠狠地錘在連嘉朔的背上,力道讓連嘉朔疼得幾乎發抖。
但他也很清楚,宋槐現在還躺在那邊,現在估計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如果他鬆了手,事情就無法挽回了。
再撐一會兒就好了,只要一會兒。
只要再多一會兒那群保安和護衛就過來了……
連嘉朔在疼痛中模糊了時間,他根本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後續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甚至都有點不清楚了,等到他稍微回過神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身邊已經站了不少的人。
有鬧哄哄的聲音讓他鬆手,還有人迅速地扶住了他軟倒下去的身體。
連嘉朔在一片嘈雜中只覺得頭腦發暈,渾身發疼,這讓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等到連嘉朔再睜眼的時候,他的意識也終於回來了。
他倏地從床上坐起,接着又因為身上的痛楚,於是嘶了一聲后又無力地躺了回去。
旁邊有個聲音傳來道:“先別動了,你傷得不輕。”
連嘉朔艱難地轉過頭,才看見自己正躺在一間像是醫院病房的房間裏,而他的床邊此刻正坐着個人,連嘉朔認出了他就是今天接他和宋槐到學院的那名司機,也是宋家的侍從之一。
既然坐在這裏的是他,這應該代表着宋槐已經沒事了。
連嘉朔在心裏面稍微鬆了口氣,卻仍是問了出來:“少爺在哪裏?他沒事了嗎?”
那名侍從表情有些複雜地看着連嘉朔,說道:“放心,少爺他沒有受傷,只是稍微受到了驚嚇,很快就沒事了。這裏是學院的醫務室,少爺讓我們把你送來了這裏,直到先前還在這裏看着你,直到確定你沒事,後來實在是入學測試開始了,他才被勸去參加測試。”
侍從說到這裏,表情也有點無奈:“你也不知道我們勸了多久,他差點就不肯走了。”
連嘉朔:“……”
他絲毫不清楚,在自己昏迷的這短短時間裏面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宋槐竟然會守着他?還差點留在這裏不去參加入學測試?
這種情形連嘉朔連想都不敢想,宋槐實在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不過他沒時間去細究這人的話裏面究竟有多少誇張的成分,他回想起剛才的話,趕緊重新坐起來,頂着身上的疼痛問道:“入學測試,開始……開始多久了?”
侍從怔了怔,說道:“已經有十來分鐘了。”
還來得及。
連嘉朔記得很清楚這所學院的規矩,入學測試每個人只有兩小時的考核時間,如果測試開始半小時內沒有到達考場,就算是自動放棄,不管遇上任何特殊情況,也不會給予重新測試的機會。
這是所相當森嚴的學院,即便是宋槐這種身份,也依然要遵守規矩參加測試。
但換言之,就算是參加考試遲到了,只要沒有超過半小時,就還有機會。
從學院的醫務室里,到考場應該花不了什麼時間。
連嘉朔想到這裏,趕緊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旁邊的侍從看到他的動作,連忙過來阻止道:“你幹什麼?你雖然沒傷到要害,但也算傷得不輕,這種時候不靜養你想跑哪去?”
連嘉朔也有些無奈:“我必須去參加入學測試。”
侍從愣了一下,大概是想起了什麼,問道:“因為和少爺的打的賭?”
連嘉朔正要說話,侍從又說道:“這件事情你不用太擔心了,少爺他離開前對我說了,他讓我轉達給你,就說這個賭約就當不作數了,你這次救了他,他就不和你計較那些事情了,就算你今年沒能夠參加測試進入星盟學院,也還有明年可以再考,他答應不會趕你走了。”
連嘉朔先是詫異於宋槐竟然會做出這麼大的讓步,不過他很快又搖頭說道:“不行,我還是得去。”
不光是與宋槐的賭約,還有要給宋先生的交代。
按照上次和宋先生見面,對方所說的那些話來看,他如果沒能夠進入學院,大概也就已經不被需要了。
這件事情他沒有辦法解釋,但不管怎麼樣,他都必須要去才行。
連嘉朔對這件事堅持無比,侍從勸說了好幾遍也沒有辦法,眼看着再這樣耽誤下去,時間已經不多了,連嘉朔乾脆也不再多言,掙脫對方后翻身下了床。
連嘉朔身上還穿着病號服,他此刻也顧不上那麼多,隨手拔掉了身上的用藥裝置,就朝着門外走去。
那名侍從看着他的舉動,雖然極度不理解,但到了最後還是妥協了。
他上前直接扛起了連嘉朔的小身板,說道:“行吧,我知道考場在哪,你非要參加測試的話,我帶你過去行了吧?”
扛着個八歲大的小孩,也沒有什麼困難的,對方於是輕輕鬆鬆地帶着他出了醫務室。
連嘉朔:“……”
當他以被扛着的姿態,穿着病號服,身上包滿繃帶出現在考場外面的時候,其他人的表情都是震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