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開始
江靜柔看着孟遠之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她不由得想到昨夜自己睡不着,出來散步的時候偷聽到的父母的對話。
父親江成恩慢慢的說道:「孟家和我們家是世交,兒女締結婚姻已有三代,這一輩和孟家小子遠之的婚事也是鐵板釘釘的,怎能說退就退?!」
母親楊氏低低的啜泣道:「可是柔兒在省城的大舅說過,那孟家小子在省城的軍校里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年紀輕輕的就得到校長的賞識,聽說還想把女兒許配給他,咱們只是一個普通的中醫世家,哪能和那樣的人家相爭,一個不好,如果連累了柔兒,我,我就不要活了!再說,孟家小子不也是不喜這門親事嗎?我們做個順水人情就主動退了吧!我不想女兒嫁過去受委屈!」
江成恩眉頭一皺道:「嫁到孟家,怎會受委屈!那孟家的老爺夫人你還不知嗎?」
楊氏擦擦眼淚抬起頭堅定的說道:「一個不被夫君喜愛的女子,就算一輩子錦衣玉食,還不是會被夫家的人瞧不起?就算孟家老爺看在你我的面子上照看柔兒幾分,這樣的情意要來有何用?如果將來孟家公子飛黃騰達,身邊女人無數,我的柔兒就算是正妻,也會被那些***磋磨死的?!」
江成恩看着自己的夫人,不由得嘆口氣,走過來坐在楊氏身旁,拿過她的一隻手,輕輕的撫摸着,安慰道:「我知你心疼柔兒,想為她找一個知冷知熱的人,我們這樣的人家,靠着醫術在這裏也算受人尊敬,原本也不必去攀龍附鳳。可是和孟家的婚姻之約,是從我祖父那裏就定好了的,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去更改,不然你讓我百年之後如何去面對我的祖先?!再說了,柔兒天生聰慧,你不是也說她如果身為男兒郎,一定能夠有所作為。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不會被孟家的小子所不喜的,而且我還深信,孟家小子一定會對柔兒情根深種,就像我當年對你一樣!」
楊氏一聽,臉上不免紅了起來,她嗔怪道:「你看你,女兒明天就要嫁人了,你還說這些不正經的話,讓人聽去,我可不要活了!」
江成恩看哄好了夫人,心情高興,不由得哈哈一笑,摟過楊氏的肩膀說道:「你在我心裏,可還是當年那個俏丫頭模樣!」
楊氏被夫君這話哄得更加不好意思,掙脫他的束縛,跺跺腳往後堂走去。
聽着父母的這番話語,江靜柔本就平靜的心起了漣漪。
她從未見過孟遠之,只知道他在省城上學,不知道他居然還是個出色的人物。
母親的娘家人本就在省城經營着買賣,規模還不小,母親也是從小嬌生慣養,如果不是那年突然生了重病,多少個大夫看不好,聽人介紹才找到父親,治好了病。外祖父一高興,看父親年貌相當,就做主把母親嫁給了父親,父親很是感激,怕母親受委屈,一直細心呵護,就算在傳宗接代這樣的大事上,也是由着母親只生了她一個女兒。
既然在省城根植多年的大舅都誇孟遠之,可想而知孟遠之的名聲有多盛。
那麼,母親的擔憂就不無道理,嫁給一個年輕有為的男人,如果被他不喜,那麼真是一個人生的噩夢。
江靜柔想到這裏,略微彎下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大腿,抬頭看看天邊的明月,大大的杏眼裏充滿了困惑和迷茫。
那樣的眼神和此刻的真實相映照。
孟遠之果然不喜這門親事,洞房都免了,就趁着月色毅然決然的離開。
江靜柔無奈的收回邁在門外的一隻腳,這個洞房之夜真是令人難忘。
不過江靜柔一向是個豁達的性子,既然人留不住,那就不要勉強,天色已晚,以後的日子那麼長,得開始學着做一個孟家媳婦了!
第二日,天還沒有亮,雞剛叫了第一遍,江靜柔就起身洗漱起來。
雖然身為江家的大小姐,但是她的父親卻從小把她當男兒一樣教養,因此她的身邊也沒有丫鬟伺候,凡事皆親力親為。
洗漱完畢之後,她就來到後院,此時經歷了昨日的大婚,孟家下人們都在沉睡,還無一人起身。
江靜柔看了看灶房,就開始燒火做水。
很快,有人聽到動靜,出來了一個老媽子,看到一個身材苗條,臉色沉靜的少女在燒水。
她驚訝的上前問道:「我說,你,啊,您是大少奶奶吧?這,這可使不得,您快放下,我來我來。」
江靜柔淺淺的一笑道:「沒事,聽說公爹早起要喝濃茶,所以我趕早些起來。」
老媽子忙堆起笑臉道:「是是,您都知道了,老爺每日起得早,起來就要先喝一杯濃茶,這活就是我在負責,我是太太的隨嫁丫鬟,他們都管我叫何媽。」
江靜柔溫柔的一笑道:「何媽。」
何媽她這麼一叫,心裏受用,面上更加恭敬,嘴裏就多說了兩句,「大少奶奶客氣了,老爺啊,就喜歡喝咱們這裏的磚茶,不喜歡南面的細葉子茶,嫌味兒淡,不香,喏,就是這樣的茶。」
說著,何媽開了灶房裏鎖着的柜子,拿出一個大大的鐵皮桶子,掀開蓋子,拿出一塊像磚頭一樣的茶葉來,掰碎了,放入到茶壺裏,再澆上滾燙的開水,茶葉瞬間被淹沒出味兒。
江靜柔默默的看完才說道:「謝謝何媽,我知道了!」
何媽忙不迭的擺手道:「哎呀,大少奶奶可別這麼說,真是折煞老奴了!」
江靜柔卻笑道:「我聽我母親說過您,是婆婆的得力助手不說,還照看大了夫君的大姐和夫君自己,所以叮囑我嫁進來之後,一定要向您多學學。」
何媽活了幾十年,第一次被人當面表述功勛,臉上的得意實在是抑制不住,不由得心花怒放道:「哎呀,想不到親家太太這麼看得起老奴,老奴實在是擔不起。大少奶奶以後問想知道什麼,儘管來問老奴,老奴一定如實相告!」
江靜柔笑道:「那就以後要多麻煩何媽了!」
「不麻煩,不麻煩!」
此時天色開始亮起來,何媽從懷裏掏出一塊精緻的小懷錶來,有意在江靜柔面前打開看了看時間,笑道:「老爺馬上就要起身了,少奶奶我陪您過去吧?」
江靜柔的外祖家本就開着商行,又偏寵唯一的外孫女兒,自然從小見慣了好東西,一眼就認出何媽的懷錶是當下時興的上海牌懷錶。
她自然的誇獎道:「何媽,您這個表好漂亮啊!」
何媽看達到了目的,有意顯擺道:「哎呀,這是大少爺去年參加什麼軍事比賽得的獎品,看我每日要起早,就送給我方便看時辰。」
江靜柔心中瞭然,知道這是何媽故意賣個破綻,讓她知道自己在孟遠之心中是有分量的,是個值得拉攏的人!
「夫君真是有心了!」江靜柔低下頭神色有些哀傷道。
何媽不明所以,剛才還說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她看到江靜柔要去端托盤,忙伸手搶過來道:「這可使不得,少奶奶我來。」
江靜柔從善如流的側過身子,任由何媽端起托盤,二人就往老爺孟易林院子走去。
路上,何媽偷偷的打量江靜柔,好奇的問道:「少奶奶,您和大少爺。。。。」
江靜柔輕聲道:「大少爺昨夜走了!」
「什麼?又走了?」何媽震驚道。
但是很快她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忙問道:「幾時走的?」
江靜柔回答道:「尋摸也是入夜之後走的!」
何媽不由得說道:「那少奶奶您怎麼不攔着少爺呢?!」
江靜柔委屈道:「夫君要走,我也攔不住啊!何媽,一會兒要是公爹問起,您可要幫我兜轉兜轉。」
何媽馬上說道:「少奶奶放心,我醒的。」
江靜柔終於暗暗的吐口氣,費了半天勁,就等你這句話!
二人來到孟易林的房門口,就聽到裏面的咳嗽聲和淅淅索索的穿衣服聲音。
何媽低聲道:「少奶奶且等會兒,老爺太太好了我叫你!」
江靜柔忙答應了。
何媽敲門進入到房間,隨即傳來低低的說話聲,仔細聽去,是何媽在向老爺太太稟告江靜柔早上的行為,期間夾雜着何媽的美言。
孟老爺聽完,渾厚的聲音說道:「是個知禮的孩子。讓她進來吧!」
江靜柔忙挺直腰板,就見何媽走出來笑盈盈道:「老爺叫少奶奶進去。」
江靜柔微笑着進去,看到孟家老爺太太已端坐在正堂太師椅上,就恭敬的跪下來磕頭道:「給爹娘請安。」行禮完畢,接過何媽遞過來的茶盞,恭敬道:「請爹用茶。」
孟易林自是歡喜這個兒媳婦,沒有任何刁難的給了見面禮,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緩緩道:「既嫁入孟家,從今往後就是孟家的媳婦了,別的不用你管,多花心思在遠之身上就行了!」
江靜柔低頭道:「是,爹。」
何媽又端過來第二杯茶盞,江靜柔接過來對旁邊的婆婆李氏恭敬道:「娘,您請用茶!」
李氏看着眼前這個美艷絕倫的兒媳婦就歡喜,忙接過茶喝一口說道:「好孩子,快起來吧!」
何媽忙過來扶起江靜柔。
孟易林沉聲問道:「雖說這是新婚第一天,但見禮大過天,既然見完禮,你就回去吧,遠之也該起身了。」
江靜柔低頭道:「夫君他昨夜就回省城了。」
「什麼?!這個混賬!」孟易林怒目圓睜的拍了一下桌子。
「這是怎麼回事?你,你怎麼也不攔住他啊!」李氏也焦急的站起來問道。
看吧,人人都在指責自己為何不攔住孟遠之!
江靜柔深一口氣道:「爹,娘,夫君說他答應的事已經做完,您答應他的事也不能反悔!」
孟易林一聽,立即就要破口大罵,卻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但是胸中怒氣難忍,又不好在新媳婦兒面前失態,只得憋着氣端起茶盞大口大口的喝茶。
李氏看他這樣,只得出聲問道:「他還說什麼了嗎?」
江靜柔道:「娘,沒有了!」
李氏頹然的坐回去,扭頭悲傷的看着孟易林,說道:「老爺,你看這。。。。」
孟易林還沒開口,何媽倒是找到機會,一邊在李氏錘肩,一邊說道:「老爺太太別著急,這左不過就兩個月時間,少爺就畢業了,到時候他一定會回來的!」
李氏忙說道:「對啊!遠之那個學堂快畢業了!再說,我們給他娶了這樣美的媳婦,他一定會回來的!」
孟易林此時也已放下茶盞,聽到安慰的話語,胸中的怒氣開始衝散,剛要開口,又想到孟遠之從小到大的各種叛逆行徑,不由得搖搖頭,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嬌嬌俏俏的兒媳婦,猶豫道:「他能不能回來,從此安於現狀,怕不是你我都能左右的,靜柔!」
「是,爹!」江靜柔聽到公爹喚到自己名字,忙出聲回應道。
「你既然嫁過來了,我也不怕明說了,我們孟家就遠之一個兒子,我和你娘自然不願意他過那打打殺殺的日子,就想他從此在這裏結婚生子過莊戶人的生活,但是我知道他一直有自己的想法,他的能力也不差,想來也不願意過這平淡的日子,我們作為他的父母,不能左右他的決定,那麼,我們希望你能夠把他的心徹底栓住!栓牢!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也是為啥我一定要讓遠之早早娶你過門的意思!他還有兩個月就畢業,我知道他打算從軍,過那刀頭舔血的日子,這正是我們所不願看到的,我們想着他娶了你,成了家,他會有所顧慮,想從軍的想法也就慢慢淡了。因此,靜柔,爹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一直被你爹教養的很好,既然你註定要嫁給遠之,那你和他的命運也就牽扯不開,希望你好好考慮爹今天說的話,無論如何也要把遠之留下來!這對你來說,也是最好的選擇!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