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陳萍萍

第8章 陳萍萍

「而且王啟年善於做賬,賬房之事從未出過偏差,實在是個人才。」范建拍了拍王啟年的後背,似乎對他頗為欣賞。

「聽范兄所言,此人倒是個難得的人才。如果你有朝一日與范建鬧掰,我誠王府隨時歡迎你的到來。」李雲慶上下打量着王啟年,竟當著范建的面便開始揮起鋤頭挖牆腳。

「世子殿下,你當著我的面挖我的牆角合適嗎?」范建一臉嫌棄的看着李雲慶,對他的行為似乎頗為不齒。

「合適。」李雲慶傲嬌的拍了拍胸脯,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世子殿下謬讚了,小人愧不敢當。」王啟年將腰彎到了90度,謙卑的說道。

「行了,帶我們進去看看吧。」范建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進去看看。

這是一間三層小樓,每層都有200多平方大小,一樓是大堂,二樓則有獨立的包間,很好的保護了了客人的私隱。至於三樓,則尚未做好規劃。

在范建的規劃中,三樓應該是屬於接待貴客所使用的,平日裏並不參與營業。至於後院,則是廚房和倉庫。qs

葉輕眉聽完范建所言,柳眉微顰,問道:「貴客來訪次數必然不多,何不在二樓單獨留一雅間,三樓騰出來給夥計們住。這樣一來,也避免了有些離家遠的夥計們舟車勞頓之苦。」

「葉小姐,那些人不過是些下人,何德何能住在諸位賓客的上面呢?」范建不解的看着葉輕眉,似乎對葉輕眉超前的想法不敢苟同。

「范兄,請問慶國皇宮是否建設於高山之上呢?」葉輕眉沒有回答范建的問題,反倒是反問起范建來。

「皇宮立於慶國之都,京都的最中央,倒是不曾設立於高山之上。」范建雖有疑惑,但還是如實說道。

「那山上可有村落、獨居者和獵戶呢?」

「確有。」

「如此這般,天子尚可居於人下,即便是貴客,又如何不能在二樓飲食呢?」葉輕眉摩挲着酒樓內的樓梯扶手,轉過身來問道。

「葉姑娘此言有理,小王十分贊同。」李雲慶手搖摺扇,似乎對葉輕眉的才思敏捷頗為欣賞。

「葉姑娘有此般見識,當真是女中豪傑。」范建從王啟年手中接過茶水遞給了葉輕眉。

「既如此,合作愉快。」范建將酒杯舉起和葉輕眉的茶水杯相互撞擊,雙方皆一飲而盡。

「合作愉快。」

三日之後——

「二牛子,咱們去那家新開的酒樓門口撿鞭炮玩兒吧,那兒有好多鞭炮都沒有炸響,我們去找一下然後炸牛糞玩兒吧。」一個流着鼻涕、渾身泥土的邋遢男孩兒同另一個看起來更為年幼的小男孩兒說道。

「好啊,大牛哥,我最喜歡炸牛糞了。這次咱們玩兒大的,咱們炸人糞,敢不敢啊?」二牛子雖然年幼,可此番言論端是強悍無比。

「好!依你所言。」大牛咬了咬牙,伸出食指,和二牛子相約一起炸人糞。

慶余堂——這是葉輕眉給這幢酒樓取的名字。意味着慶國人民年年有餘,歡聚一堂。

酒樓門口到處是散落的鞭炮花,也有少數鞭炮未曾炸響,儋州的孩子們有很多都在門口撿未引燃的鞭炮玩兒,為慶余堂的開業帶來了很多人氣。

葉輕眉超越時代的裝修風格和飯菜做法,讓不少前來就餐的客人直呼過癮。就連再次品嘗這些飯菜的誠王世子李雲慶也讚不絕口,稱這些飯菜比宮中御廚所做更強三分。

有了李雲慶這個誠王世子和司南伯范建的兩個活代言人,慶余堂一夜之間便成為儋州最炙手可熱的酒樓,更是成為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夕陽西下,明月漸升。慶余堂也瀕臨打烊,李雲慶和陳五常準備回范府休息,擇日回京。而忙了一天的葉輕眉,則準備出門送送李雲慶,權當活絡活絡筋骨。

走出慶余堂大門不遠,卻見一條看起來瘦骨嶙峋的小黑狗正在吞吃客人留下的食物殘渣。

這條小狗的腿部有着明顯被捕獸夾所夾傷的痕迹,就連吃個飯,它的後腿也是時不時的痙攣着。

眾人看到這條可憐的小黑狗,不由得生出些許同情的心思。而陳五常不知想到了什麼,淚水順着臉頰不斷下滑,身體在輕輕的顫抖着。

葉輕眉從他眼角的淚水中看出了他對生命的尊重,亦明白,陳五常或是從小黑狗的身上想到了什麼。

陳五常是個閹人,他同誠王府中其餘的十九名太監,自幼便被現在的皇帝所指派供王府驅使。

他的年齡與李雲慶相仿,兩人雖為主僕,但卻更像朋友。或許這聽起來不可思議,但李雲慶卻從未因此而虧待於他。

「如此,便收養了它吧。回去后,便將他安置於王府,由陳五常你來餵養它。」李雲慶只是略作思考,便做出了這樣一個決定。

「世子殿下好心性,日後必將是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就連葉輕眉看得出陳五常眼中的渴望,更遑論和他朝夕相處的李雲慶了。

撲通......伴隨着膝蓋與地面所接觸產生的沉悶聲響,陳五常激動的跪伏下來。

「我是個從宮裏出來的閹人,殿下如此待我,我陳五常無以為報,此後定將為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陳五常信誓旦旦的說道。

「人人生而平等,人人都有活着的權利,有自由的權利,亦有幸福的權利。王侯將相與平民並無不同,都是人。即便你是閹人,也有爭取幸福的權利。」葉輕眉的話如驚雷般,在眾人耳邊炸響。

「葉姑娘,慎言。」李雲慶剛想辯駁,卻愕然發現葉輕眉所言並非無可取之處,便又沉默下來。

「你是叫陳五常是嗎?既如此,以後你我二人便以姐妹相稱。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緣。不如便叫你陳萍萍如何?」葉輕眉是神廟中人,自然不會拘泥於凡俗,當下便為陳五常取了個新名字。

陳五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認同,便轉頭看向李雲慶,李雲慶見狀卻只是笑了笑,他又怎會反駁自己心儀的女人呢?

「就依姑娘所言,以後我陳五常,便喚做陳萍萍了。」陳萍萍激動之餘,又要下跪。葉輕眉見狀忙將他扶起,心下暗自嘟囔道:「這些人好生奇怪,動不動便要與人下跪。」

在陳萍萍的千恩萬謝中,兩人向不遠處的范府走去。

「天地人和,君子勿勞,夜半子時。」打更人敲着鑼鼓從大街小巷中走過,影子在月光下越發悠長。

范府書屋——

「世子殿下,陳萍萍有事求見!」

陳萍萍的聲音在范府書屋外響起,他在跪伏着等待李雲慶的召見。

「進來吧。」李雲慶的聲音將屋內的燭光撞擊的有些搖曳,似乎他早料到陳萍萍會來尋找自己。

伴隨着李雲慶的話音落地,緊閉的紅木大門便被人輕輕打開,走進來的正是陳萍萍。

「何事找我?」李雲慶似乎充滿了詫異,便開口詢問道。

「我有一個故事想和殿下分享。」陳萍萍的言語間充滿了猶豫和不安。

「坐下來慢慢說。」李雲慶坐在桌子前,倒了兩杯水酒,將其中一杯推給了陳萍萍。

「很久以前,有個孤兒從不知名的山村來到京都。因無一技之長,只能進入南慶的宮中,成為了一名小太監。

南慶宮中的太監首領是洪四庠,人稱「洪公公」,是他的引路人。在那個時候,三綱五常大行其道: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愛之仁,正之義,君之禮,哲之智,情同信。

因此,他便以此為這位少年取名,是謂之三綱五常之中的精妙之意。洪四庠是太後身邊的紅人,身懷絕技,深得慶帝信任,在宮中極具權勢,他是陳五常心中想要成為的大人物。

於是,他暗下決心,在幹完一天的苦役雜活之外,還偷學武功,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站在宮牆之內晨雞起舞,只因他想像洪公公一樣,成為一位有頭有臉的太監首領。因為有了本事,才不會被欺負。

相比其他一起進宮的小太監,他們大多是慵懶懈怠,人浮於事,並沒有多少追求,只知道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他在這些孩子裏,卻是與眾不同,他吃得了尋常人不願吃的苦,心性更加隱忍。

凡是洪公公交代的任務,他都能夠一絲不落地圓滿完成,而且還幹得漂漂亮亮。別的小太監在嬉戲玩鬧的時候,他卻咬緊牙關扛着石鎖,用盡千鈞之力,額頭上的青筋暴出,苦練內功。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的這些努力,都被洪公公看在眼裏,他的辛勤付出也得到了回報。一朝嶄露頭角,成為了南慶宮中的常守太監,是洪公公的得力助手。沒過多久,他就被派往誠王府卧底。

在我們國家,宮中派遣太監駐守各座王府,是通行的慣例,並沒有什麼稀奇。然而,他被派往誠王府卧底,卻是為了監視誠王的一舉一動。

為了戒備誠王參與奪嫡,確保另外兩位皇子之中產生皇位的繼任人選,他只要發現誠王府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需要向洪公公報告,然後直達天聽。

後來,他順利進入誠王府,成為了誠王世子的玩伴。」陳萍萍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不再言語。

「那個少年......就是你吧?」李雲慶默默的為自己續上一杯水酒,一飲而盡。

「沒錯,那個少年就叫陳五常。不,他現在叫陳萍萍。」陳萍萍的思緒依舊停留在葉輕眉口中的姐妹相稱之中。

葉輕眉的出現,將陳萍萍埋在心底的自卑消磨殆盡。或許,她就是陳萍萍心中的白月光,是仙女,亦是他這輩子都不敢奢求的夢想。

「你怎麼會告訴我這些,你可知道,卧底暴露的下場?」李雲慶將酒杯扔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世子殿下宅心仁厚,有濟世之才。陳萍萍無以為報,只想將心中所想告訴殿下。待我死後,請殿下照顧好那條小黑狗。」陳萍萍的聲音帶着些許哽咽,後背不自然的抽搐着。

「陳萍萍,你糊塗啊!」李雲慶嘆了一口氣,竟將陳萍萍酒杯中的水酒一飲而盡。

「殿下!」陳萍萍的眼中充滿了血絲,他很清楚,李雲慶的所作所為,是在告訴他,他不在意自己所用的酒杯,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他很高興自己能如實告訴他。

「陳萍萍日後必將為世子殿下效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陳萍萍突然站起,衝著李雲慶便要磕頭。

「行了,陳萍萍。你我二人已認識十年有餘,我早已視你為手足兄弟。今後在沒有人的地方,便不必行禮了。」李雲慶將正要磕頭下跪的陳萍萍攙扶而起。

望着陳萍萍漸行漸遠的背影,李雲慶突然自嘲的一笑,「呵,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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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余年前傳之葉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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