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櫻花

第6章 櫻花

諸星大,美籍雇傭兵,日英混血。

在一次持槍搶劫中,救下了意外落單、被挾持的雪莉。

他展現出的身手和殺伐果斷的性子讓美國負責人頗為賞識,於是在雪莉的舉薦下,他被組織所吸納,來到日本總部。

雪莉告訴小舟繹的內容自然比組織資料上的要詳細得多,他從少女不痛不癢的描述里聽出了更多不一樣的東西,他猶豫了一下才問道:

「……你很討厭諸星大嗎?感覺你的用詞非常的……」

小舟繹比劃了一下,又把詞吞進肚子裏,委婉地說道:

「嗯……他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吧?」

「不是討厭,只是莫名看他不爽而已。」

想起那個男人,雪莉眸色中的不滿更重,冰藍色的眼睛像是凍結了一切。

這不就是討厭嗎……

小舟繹看了眼雪莉殺氣滿滿的表情,把「同類相斥」幾個字吞了進去,裝作什麼都沒注意到的樣子轉移起話題。

好在雪莉並未察覺到不對,只滔滔不絕地開始吐槽起諸星大。

冷麵、話少、不近人情,淡淡一瞥就像在下達殺人預告,經常把靠近她的同學嚇到抱頭鼠竄。

小舟繹心有餘悸地聽着雪莉的抱怨,藉著喝水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表情。

諸星大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讓雪莉記恨了這麼多條,看雪莉的樣子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來泄憤。

「還有……」

「嗯?」

「我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少女冷着臉說道,「第六感告訴我:諸星大一定別有目的。」

「……」

「咳、咳咳。」他被水嗆到,咳嗽了半晌才用憐愛的目光看着雪莉,「加入我們這種國際犯罪團伙的能是什麼好人,雪莉。」

雪莉:……

雪莉:大意了。

她冷哼一聲,大有把自己和長發男人之間劃出楚河漢界的架勢。

「你,我,琴酒,負責人,諸星大。」小舟繹一個個數着他所知道的組織成員。

「我們都是罪惡滔天的犯人,死後連地獄都無法進入,只能留在在人間受苦。」

「雪莉,誰都有資格說「他不是好人」這種話,但是我們不行。」

他的語氣很平靜,沒有一點波瀾。

「罪人就要贖罪,這是世間常理。」

*

小舟繹根據雪莉的抱怨,慢慢勾勒出一個完整的形象。

一個敏銳、冷酷,但又有着自己原則的男人。

殺人時眼也不眨,卻會冒着危險救下素不相識的小孩子。

……也不知道該說心地善良,還是有原則。

不過有原則的人也不會選擇成為雇傭兵,千里迢迢來到另一個國家加入犯罪組織吧?

小舟繹暗自吐槽着。

他和諸星大並排走着,時不時講一些組織上無關痛癢的事情,提到趣事時會自己先一步笑出聲,又慢半拍似的、不好意思地看向黑髮男人。

好在諸星大沒有對此表示不滿,反而耐心地等待他從笑意中舒緩開,再對他講述的故事發表評論。

「行動組有一回被集體扣了半年的工資,我看着一個成員半年下來瘦到只有原來一半。」

小舟繹雙手比劃出一個圓,「就從那麼大一隻,變得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以前是怎麼吃那麼好的,明明行動組很累誒。」

「組織可以考慮開發新項目。」

「誒?」

「減肥中心,應該能把行動組的開支加倍賺回來。」

「噗……」

紅髮青年笑出聲,樂了好一會,馬尾在腦後晃晃悠悠,諸星大綠眸里也跟着流露出淡淡笑意。

諸星大原名赤井秀一,是FBI的王牌搜查官。

為了更快、更好的加入組織,一舉擊垮這個跨國犯罪集團,赤井秀一需要一個能展露身手的機會。於是在FBI的刻意操縱下,發生了那起將組織寄予厚望的名人、宮野志保捲入的案件。

他自認為那場計劃天衣無縫,FBI給自己偽造的身份也沒有漏洞。

但不知為何,那位少女言行中對他還是多有抵觸,根本不願與他多加交談,潛伏進黑衣組織的計劃險些夭折。

幸好他被組織在美國的負責人看中,雪莉在勸說下不情不願地將他推薦進組織,這才讓他的卧底行動得以實施。

赤井秀一的直覺一向很准,即使他靠直覺躲過許多次致命攻擊,但他依然不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坐上前往日本的飛機時,他心裏就隱隱約約有了某種預感:

這次任務會發生什麼事。

那個直覺像是早被埋下了一顆種子,只等着哪天破土而出。

那天在昏暗無光的酒吧里,他看見這位年輕人時,直覺告訴他:就是他,這個相貌溫和的年輕人會給你的生活帶來不一樣的東西。

這個想法讓他感到困惑,但又燃起一股勝負欲,他躍躍欲試、期待着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們並肩走在街上,這場交流有效地拉進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最起碼小舟繹與他隔着的間距,已經到了較為親密的個人距離。

一片花瓣掉落到青年發梢,瓣尾因枯萎而微微捲起,在他紅色的發林間格格不入。

赤井眼神微動,他不動聲色地停住腳步,替他拾起那片花瓣,放入好奇的青年手中。

「它掉在你的發間了。」

「謝謝。」

他接過花瓣小心地放進口袋,驚訝地張開嘴,慌亂地在口袋中找着什麼。

無果后抬眼看向諸星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諸星君,」紅髮青年抿唇,臉頰浮上一層淺淺的紅暈,「你身手好像很不錯。」

諸星大「嗯」了聲,語氣平平,像在訴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所以,可以請你幫我摘下一束櫻花嗎?」

「……?」

他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越發輕,赤井幾乎快聽不清他說的內容。

「等一下要參加朋友的婚禮,但我忘記帶錢包了。」

紅髮青年抬手指着不遠處的一株櫻花樹,「那對新人喜歡櫻花,可以替我摘下來嗎?」

赤井秀一順着他的指間望過去,那顆櫻花樹樹榦粗壯,枝繁葉茂,花朵在風中搖曳,柔和的粉白花朵點綴着蔚藍的天。

「可以嗎?」

「可以。」

赤井點頭,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難事,如果摘下一截花束就可以提升代號成員對自己的好感度,那何樂而不為呢?

聽到他的回復,青年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紅髮隨風舞動,金色的陽光在發梢鬢角跳躍。

「等一下。」

小舟繹拉住諸星大,手快地將發繩扯下,「把頭髮紮起來比較好,不然容易被樹枝勾住。」

他壓低聲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說道:「這是真的哦,我就被勾過,這是過來人的好心提示。」

「好。」

赤井挑高眉毛,接過他手中的發繩。

從酒吧回來后,他就彙報給上級發生的事情,很快就收到了FBI傳遞過來的、關於那個紅髮男人的資料。

資料上寥寥數筆就總結出小舟繹的一生。

年幼父母去世,被父母舊友收留,和里世界裏威名赫赫的Topkiller形影不離,在組織的話語權卻不高。

FBI上級這樣評述:「不用太過在意他,專心應付好組織的任務就行。」

赤井秀一卻不這麼想,他記得紅髮青年看見自己時的表情。

像是完美無缺的機械人在執行程序時,遇見了程序外的病毒,茫然無措,只能維持着一個姿勢,孤苦伶仃地等待救援。

就連掛在嘴角的笑容都崩塌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復原狀。

他通過我看見了什麼。

赤井做下判斷。

他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個紅髮男人,那他為什麼會流露出那種表情?

小舟繹身手一般,沒有過人的貢獻,為什麼黑衣組織的招牌會樂於和他在一起?

他看見自己時流露出的情感,和那個男人有關係嗎?

赤井秀一想:我要弄清楚這個原因。

*

櫻花掉落,淡淡的花香也撲鼻而來。

小舟繹抬起頭,看向坐在櫻花樹上的黑髮男人。

他深邃的五官淹沒在粉綠相交的海洋里,墨綠的眼睛在枝葉中綠得發亮。

陽光恰好從頭頂傾斜而入,給他打上一層朦朧的光影。

他的外表得天獨厚,人生經歷豐富,明明生活在光明的世界,卻偏要一頭扎進滿是泥潭的沼澤。

小舟繹靜靜地看着他,片刻才笑着說道:「諸星君,可以下來了。」

諸星大「嗯」了聲,從樹上一躍而下。

黑色夾克衫被風吹起獵獵作響,長發紮成馬尾化出墨色的痕迹,動作乾淨利落得宛如一隻黑豹,剛好停在他的面前。

倒讓小舟繹退後一步、讓出空位的動作倒顯得多餘。

對比了一下自己慘淡的運動神經,他不由羨慕得多看了一眼,心中嘀咕是不是綠眼睛都有着運動加成,天生就像貓科動物,善於攀爬。

他眼中的歆羨過於濃烈,諸星大嘗試着解讀他的意思,順勢問道:「還需要花嗎?」

誒……?

他的面上閃過一絲詫異,又很快掩飾住,順水推舟地說道:

「去婚禮現場的話夠了。」

小舟繹笑得眉眼彎彎,「不過你可以考慮一下多送一株給我,也許我會在考核任務上放水哦。」

諸星大的反應很淡,沒有什麼大的情緒,又像恢復了初次見面的寡言和冷峻。

「給你。」

小舟繹摘下一截放至他的胸口口袋裏,「這是謝禮,謝謝你今天替我摘花。」

手指隔着布料掠過心臟,胸口重量的變化讓赤井心裏猛地一跳,他抬眼看向小舟繹,正對上青年亮閃閃的金色眼睛。

「諸星君,謝謝你。」

他在那雙金色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

「……」

「還需要嗎?」

「什麼?」

「花,多摘一株送給你,希望考核官能放我一馬。」

諸星大平靜地說。

青年微張起嘴,呆愣了幾秒后抿唇微笑,「那就要看這位考生的考卷做得怎麼樣了。」

陽光下他的笑容也似被附上一層色彩。

是比之前的笑容還要鮮活的笑。

原來他也不是徹底的機械人。

赤井摸向口袋,摩挲着煙盒,淡然地想着。

*

教堂。

這是位於米花町郊區的一間拜占庭式教堂,它採取了拜占庭文化和基督教文化相結合的形式,建立起雙層柱頭的樣子。*

頂部是一個大型圓穹頂,立在方形的平面上,建成覆蓋穹頂。

優美的線條結構和夢幻的彩色鑲嵌玻璃、讓這間教堂成為米花町最想舉辦婚禮排名中的第一名,並且票數遠高於其他地方。

小舟繹說的「朋友婚禮」並不是撒謊,今天在這裏舉辦婚禮的新人確實邀請過他。

只不過小舟繹一開始並沒有打算前來,不過是在見到諸星大后才臨時改變了主意,並將諸星大也拉了過來。

「就當是賄賂考官的第二步吧。」紅髮青年眉眼盈盈,「凡事都要做到最後才算完,對吧。」

赤井秀一不置可否,但也接受了他的邀請,兩人一起跨越半個米花,前往這間教堂來觀看一對新人邁入人生的新階段。

草地上堆滿了色彩鮮艷的氣球,它們和盛放的花朵一起被編織成各種形狀,構成一個個美好的祈願。

入口處豎立着新人的名字和對來賓的祝福,男方姓氏比較少見,諸星大便多看了幾眼。

伊達。

他記下這個名字,準備回到安全屋后便上報給FBI,以便他們搜查這位伊達是否也是黑衣組織的一員。

小舟繹在賓客登記處寫下自己的名字,掏出紅包交給他們。

「您為什麼拿着一束櫻花?」

登記者里,一位年紀較小的女性忍不住問道,「這是您準備送給伊達大哥的新婚禮物嗎?」

「是我朋友摘下來的。」

他示意女性看向諸星大,又笑着說,「廢了很大的功夫才帶過來,也算我們市民對伊達君辛苦工作的慰問吧。」

女性微微探出身子,看清黑髮男人的臉后羞紅了臉,一本正經地坐了回來,又依依不捨地看向他。

小舟繹好笑的把她一系列明顯的心理活動納入眼底,清了清嗓子,將女性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唔,這個應該不算行賄吧?」

他歪着頭,故作苦惱地開着玩笑,「如果算的話,希望伊達大哥能給我安排好一點的牢房,坐北朝南那種。」

女性被他逗樂笑出聲來,一下忘記了剛才看見的黑髮帥哥。

兩人繼續閑聊幾句,等到下一個訪客到來,小舟繹才揮手和她告別離開。

諸星大將他的行為看在眼裏,並肩走進教堂時,忽然開口說道:「你是故意岔開話題,讓她分心的。」

「嗯?為什麼這麼說?」

「……」

諸星大接過他的捧在懷裏的櫻花,不再說話。

小舟繹掃了他一眼,笑容如初。

他和諸星大來得較晚,又坐在靠邊的角落,按理說不會引起什麼人的注意,卻因為兩人卓越的相貌氣質,引來不少人前來搭訕。

「抱歉。」

在又一個搭訕者過來后,小舟繹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可能要讓你和你的朋友們失望了,我喜歡男人。」

「誒?!不、不好意思!」

少女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中來回,她明顯誤會了什麼,小舟繹也不解釋,只掛起公式笑容和她對視。

少女臉上一紅,鞠了躬後腳底抹油似地跑掉,連帶着她身後的親友團們也尷尬得做鳥雀散。

赤井秀一看完這場搭訕戲碼,不動聲色地挑高眉毛。

他一向是玩弄權術和計謀的高手,FBI任職期間也使用過horap,不管處於哪個方面總是掌握主動,鮮少被他人拿來做棋子。

他墨綠的眼睛掃過毫無異樣的紅髮青年,暗自陷入沉思。

婚禮在新郎新娘接吻時達到高-潮,熱浪般的掌聲響起,人們為這對新人的結-合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

小舟繹跟着鼓起掌來,櫻花放在腿上,花瓣隨着動作晃動而搖擺。

諸星大一隻手虛扶着樹枝,記下在場人的面貌,等着回去后細細探查。

他還在懷疑這是一場裏世界的婚禮。

兩人都漫不經心地做着程序,又相視一笑,像是真心為婚禮感到開心。

場面過於熱鬧,一時之間耳邊滿是各種嘈雜的聲音。

禮炮聲、掌聲、歡呼聲混雜在一起,攪得小舟繹大腦陣陣發痛,他眉頭微皺,面上還是尋常的笑臉,毫無異常地繼續鼓掌。

一雙手忽然出現,捂住了小舟繹的耳朵。

溫熱、寬厚的手指緊密貼合著他的耳側,將所有喧嘩都隔絕在外,取而代之的是轟鳴的、類似海嘯的鳴聲。

他愣住,一時之間大腦停止思考,沒能弄明白諸星大的用意。

黑髮男人湊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小舟繹能看清他眼瞼處根根分明的睫毛,……還有他存在鮮明的呼吸。

氣息過於熾熱,反而驅散了驟然失聰帶來的不適。

教堂外太陽光透過彩窗在諸星大臉上留下彩色的影子,那雙綠色的眼睛發著光。

剎那間,大腦只能接受簡單的信息。

比如諸星大正含笑看着他。

比如他的心臟在劇烈跳動。

突然,什麼東西在空中呈拋物線飛了過來。

小舟繹下意識站起身將它接住,腿上的櫻花被重力拉着墜落,諸星大眼疾手快地抓住櫻花,另一隻手牢牢抓住紅髮青年,避免他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而摔倒。

「小心。」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舟繹看清手中物品后,速度極快地將它塞進諸星大懷裏。

「送你了。」他含糊不清地說道。

諸星大:?

司儀高亢的吹捧聲及時響起。

「……讓我們恭喜這位!呃……恭喜這對情侶,接到了新娘的捧花!青年還將花轉贈給了自己的愛人!恭喜下一對新人誕生!

讓我們把掌聲送給他們,預祝他們兩位也能永結同心、白首不離!」

司儀卡頓了片刻,他第一次在婚禮現場碰見男同,對方還一點都不帶猶豫,火速完成求婚,繞是他也楞住。

幸好豐富的經驗讓他迅速反應過來,流暢地說完剩下的台詞。

教堂內安靜了一瞬,像是連空氣都停滯了。

但很快,幾個沉穩的男聲高喊了一聲:「好!」

他們的聲音帶動了氣氛,其他嘉賓也跟着鼓起掌來,性格開朗的更是高唱起歌。

小舟繹:……

諸星大:……

男人撩起眼皮,他深潭般的綠眸里彷彿出現了一個漩渦,帶着極強的侵略性。

長至腰間的黑髮泛着點點光澤,極巨爆發力的四肢隱藏在黑色夾克下,像只蓄勢待發的豹子。

諸星大輕笑:「你要向我求婚嗎?考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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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Gin分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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