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抓

第32章 抓

過了幾秒,手機屏幕迅速黑下來,然後出現小舟繹的臉。

「你聽見什麼了嗎?家裏進賊了?」

他眉頭往下壓,似是有點緊張,「但我放了警報器,如果有人闖入它會叫的。」

「如果是你帶進來的呢?」

琴酒的話像是含毒的冰錐,「小舟繹,你帶了誰回來?你們剛才又在做什麼?」

「……」

「我沒有,家裏只有我一個人。」

他兩頰泛紅,眼角殘留着水珠;唇角往下壓,說話溫聲細語、不失禮節卻又能明顯聽出不滿——這是小舟繹生氣時的樣子。

琴酒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這麼多年來,小舟繹總是小心翼翼的面對他;身體下意識地傾斜、眼神難掩愛慕、言行舉止間從不掩飾的偏袒,繪製成他最常見到的紅髮青年。

即使偶爾生氣,小舟繹也會快速調整好自己,再次軟着聲音纏上來,倒是難得看見他這樣直白的對自己表示不滿。

和新鮮感一起湧上的,是接連不斷的懷疑。

琴酒眯起眼,小舟繹有問題,他一定在瞞着什麼。

「把鏡頭轉過去。」

「……」

鏡頭晃了晃,下一秒切換到後置攝像頭,正對着天花板。

琴酒還未繼續下達命令,小舟繹就舉起手機對着整個房間來了一圈。

鏡頭晃動,灰色為主的卧室內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夠了嗎。」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你看到我身邊有什麼人了嗎?」

琴酒過人的動態視力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相冊,他眼神柔和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往日的冷漠。

他手指彎起敲打手機,簡明扼要道:「衣櫃。」

「……」

小舟繹拉開櫃門,寬大的雙人衣櫃裏掛滿了各種衣物。

他伸出手抽出幾件大衣,讓琴酒能看清衣櫃內里。

沒有人。

「還要看哪。」

小舟繹語氣平淡,「要像搜查戰場那樣查一遍嗎?」

「……」

琴酒不耐地「嘖」了聲,他掏出根煙來回在指尖晃動,

天生的多疑讓他想繼續發佈命令,但本能卻阻止了他,天性產生的衝突讓琴酒感到久違的不安。琴酒意味着穩定、冷靜和絕對的控制欲,他從不允許有事物超過自己的掌控。

他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小舟繹。

疑心一旦升起就不會消滅,除非被懷疑者死亡。

琴酒應該讓小舟繹把家裏每個角落都翻找一遍,直到發現老鼠的蹤跡,然後看着小舟繹親手殺死它。

但本能又讓琴酒驟然停止,它告訴他:如果繼續下去,他們之間會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

琴酒不在乎小舟繹會怎麼看待自己,他有的是手段能把他的傲骨敲碎,將他關在只有自己的世界,讓耀眼的金瞳只能看見自己。

但莫名的,琴酒總會在關鍵時刻停手。

他享受那雙眼睛落淚時的樣子,那是只為自己而流的眼淚。

小舟繹的痛苦和歡樂只應為自己存在。

可琴酒也知道,如果他真的將小舟繹的羽翅折斷,小狗的紅髮會如同枯萎的玫瑰一樣迅速黯淡下來,最後悄無聲息的消亡在角落。

所以他只能一點點的、緩慢地改變小舟繹,讓他成為自己的所有物。

至於現在……

琴酒銜住煙,白色的煙霧擴散開,遮住大半張臉,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機。

他沒有說話,紅髮青年卻知曉他的意思。

小舟繹徑直走出房間,將鏡頭對準客廳。

桌子上放有幾本書和零食,像是主人家隨手丟在一邊,準備隨時過來享受的。

沙發上,黑色大衣被攤開,幾道明顯的褶皺昭示有人披着它在想念着誰。

琴酒微挑眉毛,心裏微妙的被取悅到了。

視頻那邊開了口。

「沒有人。」

「……我以為你懷疑誰都不會懷疑我的,Gin.」

小舟繹像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他收攏披散的長發,「就算懷疑我,也不該質疑我對你的感情。」

「……Gie怎麼會背叛你呢,Gin.」

「Gie永遠也無法離開Gin.」

仗着攝像頭現在拍不到自己,小舟繹的視線略過書房,和站在門后的黑髮男人相視而笑。

可小舟繹會。

他會算計自己的愛人,會引-誘他人,會想盡辦法踩着愛人的底線來證明他愛他。

小舟繹切換鏡頭,嘴角弧度在鏡頭轉換過來的瞬間消失,他眼睫輕顫,欲泣未泣的樣子。

……如果能讓琴酒親眼看見剛才的場面就好了。

只可惜現在諸星大還是籍籍無名的普通成員,不然他不會介意再提醒琴酒一次:他們已經分開了。

再等等。

「……」

在客廳明亮燈光的照耀下,小舟繹眼角的紅暈更為明顯,金瞳也覆上一層水色。

琴酒深吸一口煙,尼古丁過肺舒緩被灼燒的心臟。

「為什麼哭?」他問。

「……」

紅髮青年像是才發現不對,他擦去眼角淚水,不自然地吸了下鼻子,佯裝鎮定地說:「沒有哭。」

「小舟繹。」

琴酒低沉的嗓音冰冷似鐵,「不要對我撒謊。」

那邊安靜了幾秒,像是連呼吸都停止。

過了許久,小舟繹才開口,他的語氣里有難掩的疲倦。

「……我在相冊里看見了他,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他沒有提名字,琴酒卻一瞬間明白他指的是誰。

那個總是和小舟繹形影不離的……琴酒忘了叫什麼的礙眼鬼。在四年前背叛了組織,被小舟繹親手殺死。

心高氣傲的很少去記住不必要的人,呱噪的銀髮少年卻是個例外,……最起碼琴酒的人生里很少會遇到如同蒼蠅般陰魂不散,又不能殺死的人。

不過琴酒最先記起的,卻是白毛少年叫嚷過的「替身」宣言。

替身。

他冷嗤一聲。

就算小舟繹再怎麼在意他、為他難過,到最後還不是只能跟老鼠一樣躲躲藏藏。

活着尚且不能怎麼樣,更何況現在只是一個見不了陽光的「幽靈」。

琴酒叼起煙,滿不在乎地安撫起小舟繹。

他並不在乎過程怎麼樣,只要能取得最後的勝利,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最後的贏家是他就可以了。

*

那天之後,琴酒偶爾會主動聯繫小舟繹。

他撥通電話的時間隨心所欲,也不在意小舟繹正在做什麼,接通后也不主動言語,沉默地聽着小舟繹胡亂地扯天扯地。

好在小舟繹會在琴酒耐心即將磨滅時,打開攝像頭展示自己的所在,彙報一天的行程。銀髮男人也不打斷,等到小舟繹說完后簡單地說幾句話后便掛斷。

小舟繹暗自覺得好笑。

最初提分手是為了徹底斬斷兩人的聯繫,結果諸星大的出現,反而讓他們之間變得更加混亂。

以前那個眼裏只有琴酒的小舟繹彷彿不曾存在過,上一秒他對琴酒訴說想念,下一秒又能毫無負擔地與諸星大擁吻,來修補心口的漏洞。

他開始計謀琴酒的下一步,將他引入陷阱,直至完全臣服。

琴酒甚至要靠這種……極其沒有安全感的方式來確認小舟繹有沒有背叛他。

這種落差一度讓小舟繹覺得譏諷。

他站在和琴酒同居的家中、站在鏡子前,穿着銀髮男人的黑色大衣,屬於琴酒的氣息鋪天蓋地包裹住他。

「可是親愛的。」

小舟繹扶上鏡面,看着鏡中的紅髮青年,「背叛這個詞,和你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分手的前任找到了新情人,怎麼算是對琴酒的背叛呢?

可惜在銀髮殺手心中,小舟繹早已是他的所有物,是一條早已被打上烙印的狗,所以他發現不了這其中的微妙差別。

即使告知了數次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實,琴酒也絕不會相信認同。

琴酒從來不會聽取小舟繹的心聲,所以他只能這樣站在他們共同的家裏,對着鏡子一字一句地、宛如和愛人對話般說著。

那些真摯到近乎惡毒的話語就這麼光明正大地湧現出來。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

鏡中的青年身影漸漸變得清晰,「那也一定是你的問題。」

*

「Gin,今天任務結束后就來接雪莉了。」

視頻里的小舟繹將鏡頭朝下,露出少女的茶色發頂。

他笑得純善,眉眼彎彎,小舟繹一把摟住雪莉,把極力躲避鏡頭的少女推到手機前,「雪莉,跟Gin打個招呼吧。」

驟然ue的雪莉:……

「……」

琴酒輕瞟了眼僵硬的茶發少女,她扯出一個要哭不哭的笑容算作回應。

總是出現在小舟繹身邊的研究組老鼠。

琴酒發出幾聲不屑的鼻音,漫不經心地敲了敲車身,示意他切換角度。

駕駛座的伏特加聞聲輕踩剎車,問道:「大哥,怎麼了?」

銀髮男人遞過去一個輕飄飄的眼神,伏特加抖了抖,專心地開汽車。

「……」

手機那頭的小舟繹明白了琴酒的意思,他翻轉攝像頭,鏡頭對準車輛前排。

「今天是和蘇格蘭執行的任務。」

鏡頭裏出現一個黑髮貓眼的青年,他坐在駕駛座上安靜地開着車,此時被點到名也只點點頭。

小舟繹彎起眼睛,語氣帶着微妙的弱氣,像是在誇讚又像是在埋怨。

「狙擊的任務果然比竊取情報要輕鬆,蘇格蘭完成得很好,所以我才能及時接到你的電話。」

他輕嘆了口氣,「和波本的任務就很難及時看手機了……」

蘇格蘭:……

雪莉:……

這話哪不對勁吧?

她看了小舟繹好幾眼,餘光看見蘇格蘭在駕駛座也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確定了,不是自己想太多。

13歲的雪莉僵着臉,被迫聽着小舟繹賣弄茶藝,明褒實貶的誇讚了一番波本的「豐功偉績」。

等到了目的地,紅髮青年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他垂下眼帘,聲音微弱:「Gin,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我很想你。」

「……」

等等……你們不是分手了嗎?為什麼還會說出這麼親昵的話??

雪莉不記得琴酒說了什麼,她只覺得自己遭受了來自成年人世界的精神污染。

涉世未深的少女腳步虛浮地下了車,等走進店鋪她才緩過神來,扯住小舟繹的胳膊問他:「你是真的希望Gin早點回來嗎?你不怕他發現——」

「噓。」

小舟繹食指豎在唇前,他摸了摸少女的頭,「這是我們的秘密哦,雪莉,不可以告訴其他人的。」

「秘密……等一下!」

雪莉瞪大眼,她終於發現了問題關鍵,「你和Gin分手后還住在一起,他會繼續偏袒你,你也會對他說情話,可你……你又跟諸星大?!」

她的尾音不自覺地揚起,大到在前方的蘇格蘭望了過來,小舟繹捂住雪莉的嘴,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低聲在雪莉耳邊說道:

「成年人的事情你不要管,好好享受假期吧。」

「管太多的孩子是會被剝奪和姐姐見面的權利的。」

雪莉:……

她大為震驚:這是威脅吧?!

說完這番話后,小舟繹面色如常地走到櫃枱前,和蘇格蘭一起看着屏幕上的套餐。

他們端着餐盤坐到雪莉身邊,小舟繹好笑地看着明顯陷入自閉狀態的少女,他假咳幾聲提醒雪莉飯菜已經到了。

「快吃吧,別讓明美擔心。」

他的話觸動了少女的神經,雪莉猶豫了片刻,還是舉起筷子小口吃起來。

她的研究任務提前完成,有了幾天的假期,按照約定,她可以和姐姐在一起。

小舟繹在任務結束后,便馬不停蹄地接她來和姐姐見面;見面的機會也是小舟繹替她爭取到的,於情於理她都應該瞞住小舟繹和諸星大之間的事。

未成年少女覺得自己瘦弱的肩膀忽然變得沉重。

原來替朋友保守秘密是件這麼艱難的事。

「……」

小舟繹看了眼機械扒飯的雪莉,猜測她開始胡思亂想了些什麼,但也懶得打斷,便由她去。

蘇格蘭欲言又止了好幾次,藉著吃飯的功夫,他終於問了出來。

「小舟君,你很討厭波本嗎?」

不然為什麼會在琴酒那裏持續上眼藥?

「不,怎麼會呢?我沒有,你想太多了。」

小舟繹微笑三連否認。

蘇格蘭:「……」

他說:「可我們下一個任務需要竊取情報,波本是最好的選擇。」

「唔。」

小舟繹手指敲擊桌面,蘇格蘭說的確實沒錯。

他們接下來的任務需要潛伏進某位上流人士家中,在獲取資料后將其擊斃。

蘇格蘭作為狙擊手並不擅長查找資料,因此一開始他考慮找波本合作,順便交流一下最近收集到的情報,但看小舟繹對波本的排斥,恐怕兩人剛見面就會針鋒相對的陰陽起來。

「諸星君怎麼樣?」

小舟繹提議道,「他剛結束一項任務,時間上也來得及。」

恰好諸星大也獲得了代號——萊伊,並且非常巧合的,也屬於威士忌中的一種。

「諸星君身手確實不錯,但這個任務需要p。」

蘇格蘭下意識解釋道:「目標人物家很難接近,我原計劃是安室君執行p來潛入,但……」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記起他們三人明明是同一時間認識的小舟繹,卻只有諸星大一人和紅髮青年黏黏糊糊,甚至還有些不可告人的曖昧。

蘇格蘭恍然大悟。

諸星大才是真正的高手。

「那就麻煩諸星君了。」

蘇格蘭誠懇道:「也辛苦小舟君為組織付出這麼多。」

小舟繹:?

「什麼意思?」他問。

「……吃飯吧。」

蘇格蘭把青菜推到小舟繹面前,面露不忍。

小舟繹:??

這是在轉移話題吧?

他不解,想弄明白蘇格蘭的意思,貓眼男人卻轉移視線,開始埋頭吃飯。

雪莉在旁聽了全部對話,她冷笑:「這種任務確實適合諸星大。」

小舟繹:?

「p和諸星大絕配。」

雪莉拎起一根綠油油的青菜,放到小舟繹碗裏,「沒關係,這都是成熟的大人們該接受的事情。」

小舟繹:……

他盯着那根泛光的青菜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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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Gin分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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