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強硬
雲峰走後,劉振華迴轉到廳中,歪靠在八仙桌旁的太師椅上,身上還搭了床小被子。
沒過一會,劉猛帶過來個武官,頭頂白sè明玻璃紅纓頂戴,身着八蟒四爪藍sè蟒袍,胸口處是熊羆圖案的五品武官補子,沿趾高氣揚的走將過來,後面還跟着七八個兵勇。
這些人腳剛踏進屋中,其中的一個兵勇快走幾步上前,一手撫刀,一手指着劉振華,毫不客氣極其囂張的喝道:“你就是那刁民劉振華?見到我家副尉大人還敢安坐不起?還不趕快過來參見!”
大管事劉義官匆匆的從側門快步跑過來躬身解釋道:“這位軍爺,我家少爺前陣子遇襲,如今還傷重未愈,無法起身,還望這位大人與幾位軍爺見諒海涵。各位請坐,小人馬上吩咐上茶!”
神sè倨傲,身材微胖的五品步軍副尉,大馬金刀的在廳中坐下。未開口,先掏出個鼻煙壺來,倒出一小撮粉末在小指甲蓋上,湊到鼻孔處吸入,打出個大大的阿嚏。這才說道:“我們今天是來查案的,你等前ri至步軍統領衙門報案,說你家少爺遭人挾持毒打,可有此事?”
劉義官點點頭,面現悲戚的說道:“嗯,確有此事,賊人將我家少爺重傷,差點就……您看我家少爺至今都還無法下地。還望大人早ri揪出兇手,為吾等做主啊!”
那副尉眼睛一橫,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劉義官的鼻子吼道:“大膽,你等刁民竟敢編造謊言欺騙我大清朝廷。經我們步軍統領衙門派人現場仔細勘察,你們所述的出事之地點,根本就沒有留下一點打鬥的痕迹。而且,據周邊住戶提供的證詞,那ri晚間就無人聽到或看到有任何異常的動靜,我今ri上門就是來問個清楚,看爾等天·朝棄民如何自圓其說!”
劉義官急切的辯解道:“大人,吾等所說句句是真,當時報官,還有那麼多步軍統領衙門之人在場,全都看到我家少爺血流滿面,重傷昏迷不醒的模樣。我們怎會編造無稽謊言,欺騙你們呢?”
步軍副尉面現不屑,顛倒黑白的刁難道:“你說你家少爺被人打昏后劫持,還差點因傷重而送命。那我問你,劫持他的人什麼模樣?穿着什麼衣服?說話是什麼口音?想好了再說,哼,我給你們時間去編。
今天不說清楚,我就治你們報假案,玷污詆毀我大清太平盛世,干擾官衙正常辦公秩序之罪。將你們都抓捕入獄,關上個十天半月的,那只是本大人一句話的小事!”
劉義官頓時急了,不管不顧的大聲說道:“大人,謀害我家少爺的兇手,就是那載……”
見大管事就要將載瀅的名字說出,劉振華趕緊插口打斷了劉義官的話:“義官叔,多說無益,這yu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這位大人說,已經查實是我等報假案,那就請隨意吧。”
轉過頭態度強硬的對那武將說道:“大人要抓要罰都可以,只要你拿出寫着白紙黑字蓋着朱紅大印的官府文書,我們就任憑擺佈。但我提醒這位大人一句,我等都非你大清國的臣民。要想抓捕我等,恐怕你這個步軍統領衙門的五品副尉還不夠資格!”
“好,好!好你個伶牙俐齒的刁民。咱們就走着瞧吧!看你們這些賤民還能囂張幾時,就等着被驅逐出境吧!”
這個步軍副尉今ri帶兵上門,本是受命前來恐嚇苦主不得將事情鬧大。順帶着打打秋風。哪會帶有什麼印信公文。
此刻見這些賤民被恐嚇威脅后並不上道,非但沒有低眉順眼的孝敬送上銀子。還將他嗆得無言以對。副尉只得丟下句狠話,氣沖沖的帶着那幾個兵丁甩袖而走。
……
……
“大人,大人,有話好說,您別急着走啊!”看到那武將與兵勇怒氣沖沖的離開,劉義官趕忙挽留,可卻未能留住。憂心忡忡回到廳中說道:“少爺,你這樣處理不太好吧!咱們還想請大清國出兵幫助蘭芳國復國呢。開罪了這些官兵,只怕後患無窮啊!”
對這個關心自己的遠房堂叔很敬重,但不代表劉振華就會認同腐朽的滿清。淡淡的笑了笑,無所謂的說道:“如今的滿清朝廷是怎麼樣對我們的,義官叔你也親眼看到,親身體會到了。滿清朝廷就沒把我們這些人當人看。我們這次來京的願望,你覺得還能實現嗎?”
劉義官一陣語塞,半晌才又開口道:“少爺,咱蘭芳國首任大總長羅芳伯公曾有遺言,自他之後蘭芳國無論誰為領導,歸順大清之心不可變!而你爹劉大總長的遺命,也是讓我們來求助於大清。你這樣公然宣稱吾等非大清子民,是要惹來眾人的非議啊!今後切莫在外人面前說這種話了。”
劉振華搖搖頭嘆道:“義官叔,你的想法應該要改變了,我只想問你,要是這大清國亡了,沒了呢?我們的後人又該去歸順誰?我認為,羅芳伯大總長的遺言,是希望我們心存華夏故土,告誡我們不能忘本,並不是要我們盲目的認定大清國就是華人的唯一祖國。”
剛才那個武將的態度言語及行事做派,讓劉義官對冀望滿清zhèngfu出兵相助已是心灰意冷,想起幾個月來的努力,至今都還沒有看到一點希望,神情迷惘十分沮喪。
思慮半晌后劉義官嘆息道:“唉,如今這局面,我是看不清了,我也不想與少爺為此事辯個輸贏。如今祈求大清出兵無望,蘭芳國已經沒了,大總長借兵復國的遺命已經無法實現,吾等還被這些大清權貴與官兵欺凌!難道,咱們蘭芳人就將成為無根的浮萍四處飄零嗎?”
劉振華看着如迷途羔羊的堂叔,勸慰道:“義官叔,想開些,只要我們還活着,無論身處在什麼地方,那處就是我們的蘭芳國所在。只要腳下是我們能夠控制的地盤,那裏就是蘭芳國的土地!咱們要想復國,只能靠自己!義官叔,別執着於大清國了,處理下產業,過幾ri就跟着雲峰他們去澳洲吧!大清國不准我離京,我就暫時留下來,尋機逃走後去會合你們!”
劉義官聞言神情一肅,斬釘截鐵的說道:“不行,大總長遺言中要我等照顧好你,一旦我們都走了,由誰來照顧你?萬一有個什麼事,你身邊連商量的人都沒有。再說,如今沒有了婆羅洲為根基,秋暮兄(宋孟亭字秋暮)在澳洲也是步履維艱,我去了恐也難有所作為。”
劉振華繼續勸說道:“義官叔,你們都走了,我才更容易溜掉。大家都守在一起,反而給了別人將我們一鍋端的機會。剛才雲峰告訴我,清zhèngfu的大臣正在與荷蘭人接觸,這預示着什麼?難道義官叔都還不明白嗎?義官叔走吧,咱們的錢財也所剩不多,與其在這滿清didu坐吃山空,咱們還不如留下錢去澳洲做點實事。”
“大清國真的在和荷蘭人接觸?且又勒令不準少爺擅自離京,他們在打什麼主意?難道,這……這是天要亡我蘭芳國?”劉義官不敢相信這個消息,仰天悲呼不已,意態瘋癲。
看到此刻劉義官的神情有些迷亂,劉振華趕忙從衣衫口袋中摸出了幾頁寫滿了字的紙。遞到大管事的眼前。
“義官叔,你就放寬心吧。振華我向你保證,咱們蘭芳國肯定不會亡,只要我們自強自立,老天也不能左右我們蘭芳國的命運!這裏是我對你們去澳洲發展的一些計劃,你看看,去澳洲和孟亭舅舅商量着辦。要想復國,前期啟動需要動用的資金可不是小數,需要義官叔和我舅舅共同商量籌措,最好把以前置辦在大清國的地產田地全變賣掉,看看能湊出多少。”
“這,……好吧,讓我先看看,如果確實可行,咱們再說下文吧!”冷靜下來的劉義官接過那幾頁紙,神情落寞的轉過身去往後院。
還未等到晚飯時候,神情激動劉義官就大步衝進書房,手裏揮舞着那幾頁紙,口中不住的問這問那。
“振華少爺,你是怎麼知道那些地方有礦藏的?我最擔心的是,讓艾德烈出面去管理公司,他不是華人,更不是我們蘭芳國的人,將如此大任交付於他是否有些草率?還有,你計劃里要買的這些機械設備,在美利堅隨意都能買到嗎?”
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問出,劉義官根本沒有往ri的穩重,直接變成了個問題大叔。
劉振華無奈,只得用無意中得到的古籍地圖為借口,巧舌如簧、信誓旦旦的進行忽悠,好不容易才使劉義官相信了他購地採礦的計劃,是有根有據的。
從計劃書中,劉義官大致明白了劉振華的計劃與部署。購買廉價土地採礦進行貿易,再利用得到的資金去引進技術,購買機械設備,並召集華人進行練兵,逐步發展工業與軍事。
這幾頁確實可行的計劃書,讓劉義官看到了蘭芳國重新崛起的希望,終於下了決心,放棄了央求清zhèngfu出兵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吩咐手下務必在三ri內處理變賣完以前就在大清國內置下的產業,準備與雲峰等人同行去澳洲與宋孟亭攜手發展。
好不容易將大管事說服,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劉振華也鬆了好一大口氣。堂叔雖然還是有些顧慮,還擔心他獨自留下的危險。但在以復國大業做誘餌的誘導下,還是毅然決然的作出了離開的選擇。
……
……
幾ri后,早晨。劉振華正在院子中活動着身體,小丫頭可欣嘟着小嘴,一臉不開心的走了過來。劉振華奇怪的問道:“欣兒,怎麼啦?這是誰欺負你了?”
“哼,花心的壞少爺!”可欣嘟噥的聲音雖小,但還是被劉振華聽了個清清楚楚。
“關我什麼事啊?少爺怎麼花心了?這一大早剛起床,欣兒就冤枉我。不行,你趕緊給說明白了。”
“人家洋美女都找上門來啦,哭鬧着死活要馬上見你。人現在就在前院裏等着的,少爺想抵賴也是賴不掉的。”
“欣兒,你的話越說怎麼讓少爺越糊塗了呢?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否則少爺可就大刑侍候了。”劉振華戲謔的笑着伸出手來,做出個撓痒痒的動作,對小丫頭進行威脅。
“安琪兒就在前院等着少爺去安慰呢,要不是我攔着,人家都準備直接跑少爺的卧室里去掀被窩了。”此刻的可欣是醋意衝天。
“安琪兒?她又在搞什麼鬼,義官叔不是說他們今天就會動身去天津衛,再乘坐郵輪出發去澳洲的啊!怎麼還有空到這邊來?是專程來找我告別的嗎?”劉振華胡亂猜測着,腦中浮現出一個金髮碧眼,玉肌如雪,活力十足,陽光少女的模樣。
“人家可不是來告別的,而是想留下來陪伴情哥哥不走啦!”可欣繼續泛着酸。
劉振華終於咂巴出了可欣陳醋打翻的味道,不氣反笑:“咦,這一大早的,怎麼就有人把廚房的醋缸給弄到後院來打破了。這可不是勤儉持家之道,回頭得好好說道說道。”
“少爺,你……我去幫大管事收拾行李去。少爺自己惹下的情債,就自己去還吧!”可欣送上個大大的白眼,扭頭就走,才不管振華少爺在後面無賴般的賊笑。;